“李牧。”吩咐完了凿穿阵的先锋,赵括随即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李牧立即答应道。
“若是以你为将,此次出击,当从何处下手?”赵括淡淡地问道。
只是赵括随时淡淡一问,此言在众人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什么叫做“若以你为将”,这个“将”摆明了不是普通的将军啊,难道上将军这是要让李牧挂帅出征?
不应该吧!不可能吧?
李牧可是才被提升成裨将的,本就已经属于破格了,毕竟李牧升都尉的时间也没有多长,这样的升官速度在一贯靠军功讲话的代地已经算是“前无古人”了。
如今居然是想要他独立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这让在场的几个老牌将领如何不心惊动魄?
是,裨将的确已经有独立带兵的权利了,也确实可以独挡一面,甚至也往往可作偏师主将之用,可一来那是偏师啊,二来这些做偏师主将的也是资深的裨将啊,如何能有刚刚被提拔的裨将,就做主力部队的主将啊!
更何况,大军之中又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陈勋就不说了,如今年事已高,想要他主动出击或许确实有些困难,可身边不是还有孙崮和周骐吗?
这两位可是跟着您老从长平战场上一路厮杀过来的啊,也更是在长平之战中充分地证明过自己的啊!如何舍近而求远,甚至还要周骐在李牧之下呢?!
当然,这些想法,几人也只敢想一想罢了,给赵括提出不同的意见?那还是算了,不论是周骐还是孙崮,都没那个资格,更是不敢。
至于陈勋,则是没有必要。既没有必要为孙崮和周骐出头,也没有必要得罪明日之星的李牧,更没有必要跟上级起龃龉。做好自己的本分,为上将军、为代地百姓守好城池,便是陈勋给自己的终极任务。
而相对于三人的激动,一旁的李牧则要淡定很多。对于赵括对自己的厚爱,李牧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感受得太多太多,可以说是把自己完全当成了弟子对待了。
面对上将军再一次地信任与重用,李牧知道,任何的激动和感谢都是多余的,只有做出最好的成绩,才是对上将军最好的报答。
当然,赵括的这个问题何尝不是在进一步地考察李牧呢。
好在李牧对于此次的进兵也是思虑良久,对于战场的分析也是相当的透彻,如今面对上将军的问题,倒也没有任何慌张的情况。
“回禀上将军。”李牧随即拿起了指挥棒,开始了他的阐述。
“末将以为,三路者,东路马车之敌乃胡人单于主力,兵力十分雄厚,以我军目前之战力,实难于攻破也。故此只能在中路、西路二者中选其一先行突破也。
若是我军先破之西路当城之敌,则消息势必传递之中路桑干城,中路之军必龟缩一团,而后撤至东路,与其单于汇合,则我军恐追之不及也。
反之,若我军先破之中路桑干城之敌,则即便消息传递至西路,其将欲撤离者,却也不可越中路而走,除非退回草原,否则只能龟缩与西路,等候其单于之救援。则我军依然可集中优势兵力而破之也。
故此,我军当先破中路桑干城之敌,而后破之西路当城之敌,最后回援东路马城,则胡人大军之势破也。”
听得李牧之言,赵括也是相当的满意,显然自己调度的意图,李牧是深切的领悟了的。
周围三人看着侃侃而谈的李牧,心中也是有些佩服,毕竟能够领会上将军意图并且如此清晰地表达出来,军中还是少数,即便是自己,或许也不能做得更好吧。也怪不得上将军如此重视此人,确实是有些东西的。
不知不觉中,几人对李牧的观感也有所转变。
只是,赵括的问题却还没有问完,随即继续看向李牧问道:“中路之敌、西路之敌,当如何破之?”
“末将以为。”得到上将军肯定的李牧显得更加自信了,随即便继续拿起指挥棒说道:
“可擒贼先擒王也。中路主力已集中其两万大军,而西路之军更有三万多人马。我军当尽起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穿插至其主力大营之前,一举而斩将夺旗。待其主力大营尽灭,余者皆只有寥寥数千之兵卒,不足为惧也。”
闻言的三将,皆是不由自主地点起了头,直扑主力的确是目前最适合赵军的办法。只是闻言的赵括,却没有刚刚的欣慰,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有很快恢复了正常。
“两路皆是如此吗?”赵括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李牧干脆地答道:“非攻其主力不足以碎其军心也。”
闻言的赵括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随即拿过了指挥棒,摇着头缓缓说道:“中路,其主力大营只有两万多人,仍有两万多人分散各处,一旦我军行动,两万人的大寨,根本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而一旦风声走漏,中路剩下的尚未聚集的两万多人的部落会做何行动?”
“外逃?”孙崮在一旁答道。
“往哪儿逃?”赵括继续问道。
“或往西与单于主力汇合,或是向东,与东路大营汇合。”周骐也帮忙答道。
“就算只有一万人向东而走,则东路大军势必实力大增,与此同时消息也会随着东逃的幸存者之口传到西路主将的耳中,如此西路主力大营势必收缩防御,我军想要破之就越发地难了。”赵括稍稍解释道。
“如此,我军该如何战耶?”李牧有些不解地问道。
赵括也不含糊,当即继续说明了起来。
“我军当隐蔽行军,至胡人中路主力大营的后方,而后挨个收拾掉沿路的小型部落,以我大军兵力,进攻小型部落可控制起消息之传也。最后再进攻胡人中路大军之主力大营,如此一来,我军从胡人后方杀入,胡人必不得知。
大军得胜之后,转而东向,复攻之东路大军之主力营。因中路小型部落已被清理,即便东路摧动后续兵力跟进,也无太多兵力可用。
是以,中路之敌当先弱后强,东路之敌则该先强后弱也。”
言罢,赵括抬起了头,看向正埋头深思的李牧,待其也抬头,这才说道:“所谓水无常势,兵亦无常法也,中路与东路之兵所差者不过万人,可只因我军进攻之顺序,其进攻之法亦需改变也。汝其知之也。”
“末将谨受教也。”李牧当即双手抱拳道。
见李牧虚心接受,赵括这才看向诸人,缓缓地继续说道:“此战之关键有三也,一曰狠、二曰速、三曰藏。
所谓狠者,既对自己要狠,自此城而出,需日夜兼程,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在速度穿插至胡人大军侧后;也要对胡人狠,为防消息泄露,胡人之部落也,能屠之应尽屠之,不可有丝毫妇人之仁也。
所谓速者,行动需速,战斗需速,重新开拔还需速,尤其是在战胜敌军部落之后,势必有诸多之战利品,如牛羊之物也。切不可为之而眼迷,填饱肚子稍事休息后便需继续前进,所谓兵贵神速者,是也。
所谓藏者,其一重骑兵非至胡人主力大营之战不可轻出也,出则必屠之所见之人;其二,马镫之用,亦需藏也,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令三千轻骑轻易出战,以免来年胡人之军观而效仿之。
如此,尔等可曾明了?”
“末将领命!”在场主人齐齐地答道。
可以说,赵括已经把自己的战略思路掰开了揉碎了给几人给喂下了。见众人终于明白自己的想法,赵括随即开始再度布置任务起来。
“李牧。”赵括继续说道:“命汝率骑军两万五千出任中军主力,汝可有信心?”
“这?”李牧有些迟疑。
“放心,率三千骑兵为汝之后军。”赵括笑着补充道。
“末将领命。”李牧当即激动地答应道。
也怪不得李牧要激动,听着赵括与李牧一问一答,其余三人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宠幸之至啊!这不仅是让李牧做主将了,还要扶上马送一程!这哪里是统领后军而去,分明是去给李牧兜底去的。
便是师与父也不过如此了吧,若非二人年纪相近,几人或许该有些不该有的龌龊的想法了。
当然赵括却不会理会这些,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自己谋局或许还可以,真正地对阵捉对厮杀,临阵变幻,恐怕还有所不及,倒不如直接让李牧来。
而更重要的是,赵括迟早要摆脱上将军这个位置,用一次的扶助,换取李牧的臣服,再合适不过了。军队终究还是要交到李牧的手中,李牧及早地提升,尽早的臣服,对于赵括而言,相当重要。
如此一来,进攻的序列便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就是防守一端了。
虽然此战以进攻为先,可若是因此而导致城池被破,那便是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