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的林香节期间,各式各样的物品都有卖,包括各种漂亮的服饰。众人进延州城后就都换上了一套新衣服。朱晓敏、萧立英与唐君荷本是爱美的姑娘,如今游玩期间,不愿一直穿着太清宗的长袍。而陆柏峰、天逍和天遥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所以不得不换。出来逛街时,众人都将仙剑留在了雪晴客栈,这样一来就没人能看出他们是修仙者了。
朱晓敏欢呼雀跃地从验题处跑回,引起了路边茶摊上一位老者的注意。“好漂亮的姑娘,和三公子正般配,这下有希望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禀报公子。”老者连泡好的香茶都来不及喝完,急匆匆地走了。
朱晓敏拿着奖牌去兑换了奖品回来,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众人的心情都被她感染了。领回的小点心非常好吃,红枣甜糕,豆沙酥饼,花生切糕,绿豆云片,芝麻小酥……各种各样的点心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漂亮的檀木点心盒中,外观精致,味道也很可口。奖品的茶叶是延州本地出产的非常有名的花显茶。茶叶中掺有晒干的碎花瓣,芳香的气味沁人心脾。如果想立即品尝,还可以问灯谜会专门负责倒水的小二讨一壶热水与几个小茶杯,一边品香茶,一边与亲朋好友下棋、聊天,好不自在。花显茶中的花瓣有白有红,茶叶有绿有黄,茶水入口,花香、茶香在唇齿间缭绕,让人深深地陶醉。看到奖品这么好,萧立英与唐君荷也跃跃欲试,准备猜几个灯谜试试。
灯谜不仅仅只有字谜,还有打物品,打人名,打地名,另外还有对对子。对子都不是特别难,比如一个香明灯上写着:“春风吹绿一江水请对下句”,萧立英对的是“夏夜点亮满天星。”对得十分工整,又很有韵味,因此得到了奖品。
还有个对子的上句是:“雾凌长山,白雪皑皑,峰峦嶙峋,峻岭巍峨”,唐君荷对的是:“琴雪大江,迷雾蒙蒙,波涛汹涌,激流澎湃”。雾凌山积雪,琴雪江起雾,上句说山而带“琴雪”之“雪”,下句说水而带“雾凌”之“雾”,可谓“山水相映”;此外两句后八字皆是“山”、“水”同部首,再一次“山水相映”,果真“相映”成趣。
就连陆柏峰也兴致勃勃地对了一句,香明灯上的上句为:“龙腾四海,海升明月,月白风清,清云西去现龙影”,陆柏峰对的是:“凤舞九天,天降甘露,露红烟紫,紫气东来送凤鸣”。这对句既符合“首字衔尾”的句式,又蕴含吉利之意,因此当仁不让地赢得了奖品。
天逍则猜了一个打人物的谜语,谜面是:“一剑在手,万煞皆走。惊天一斩,大江红透。打一人物。”看这谜面所述,不正是当年太清剑仙手持承影剑,于琴雪大江一招斩杀独角恶蛟的事吗?身为太清宗的弟子,怎么可能猜不到?天逍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到了奖品。
夜渐渐深了,玩闹了一晚的人们心满意足地渐渐散去。在广场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陆柏峰正一盅一盅地喝着酒。陆柏峰喜酒不喜茶,因此将得到的茶叶奖品去跟一家酒店换了一壶游龙郡名产醇酒——紫妙清。唐君荷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细细品味着花显茶,两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依然不知疲倦的朱晓敏拉着天逍、天遥和萧立英三人继续猜着剩余的灯谜。
陆柏峰仰头饮干了一盅紫妙清,长长地舒了口气:“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自从进入宗门内修仙开始,就一直勤奋苦修,追求更高的境界。人人都说修仙一途十分清苦,看来一点儿也没错。”
唐君荷笑问:“怎么,陆师兄后悔修仙了?”
陆柏峰自嘲地一笑:“都到现在了,还上哪儿后悔去?从进入太清宗到如今,我已经修炼了四十年,苦修得习惯了。有时我甚至觉得,人的一生本来就应该是这么清苦的。”
唐君荷望向远方的夜空:“陆师兄你都是洞虚后期了,马上就要升入第三层次了。可我呢?才空冥中期而已,要修炼到陆师兄现在的境界,还要熬上快二十年呢。”
“我现在的修为境界也是从当初熬过来的啊,人人都是一样的。”陆柏峰又呷了一口酒。
“我有时在想,如果当初没有修仙,而是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找一个逞心如意的郎君,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度过一生,与现在的人生相比又如何?这样虽然活得时间短,但是不是比修仙更幸福?”
“小唐,你可不能这么想啊。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烦恼,金钱欲望、世俗权利,他们过得比我们烦心多了。修仙虽然清苦,但是好在不会被身外之事所羁绊。待得将来武破虚空,那又会是怎样一番精彩的世界!”陆柏峰满脸都是憧憬之色。
唐君荷抿嘴一笑:“陆师兄离那个精彩的世界已经不远了。踏入第三层次之后,最重要的事就是为将来的渡天劫做准备。”
陆柏峰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突破一个层次的?洞虚到寂灭,比和合到元婴还要艰难许多,不是光勤奋苦修就能达到的,还要对天地自然有所感悟。这个感悟真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可急于求成。”
唐君荷深吸一口气,望着朱晓敏等人活泼的背影,叹道:“是啊。修仙之路漫漫,若是能一直像他们那样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该有多好……”
这时,从街道的拐角出现了两个人,迅速地向广场走来。其中一人正是之前看见朱晓敏后匆匆离开的老者,在他的前面则是一名俊朗的青年。青年长长的两缕鬓发垂荡在胸口,头顶扎着一个发髻,看其穿着,像是个富家子弟。
那名老者遥指玩得入迷的朱晓敏,悄悄在青年的耳边说了什么。那青年眼睛一亮,欣喜地走上前,拱手鞠躬:“这位姑娘,你好。在下孙淙兴,有事想和姑娘详谈,不知道能否赏脸,跟在下到酒楼一聚。”
朱晓敏嘴里嚼着绿豆云片,看都没看那青年:“我不认识你啊,我不想和你详谈。”
那老者一听来气了,喝道:“我家公子乃是孙家的人,你怎能如此无礼?”
那青年连忙制止老者:“老吴,别吓唬人家,毕竟是咱们唐突在先。”说罢,他对着朱晓敏又是深深一拜,“恕在下冒昧。还请姑娘不要多疑,在下并非贪图姑娘美貌,只是现在有件事情颇为棘手,非得姑娘你才能助我。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
萧立英与天逍、天遥走了过来。萧立英边走边问:“晓敏,怎么了?这人是谁?”
朱晓敏回答:“好像叫孙什么兴,说是有事必须要我帮忙。”她的心思一直就在绿豆云片上。
“哦?”萧立英上下打量了一下孙淙兴,文质彬彬,看上去不像个坏人。
孙淙兴抬眼看见萧立英,眼睛又是一亮,作揖道:“在下孙淙兴,有事相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陆柏峰和唐君荷也走了过来,孙淙兴一并打了招呼。看到唐君荷,他愈发欣喜。心中暗叹:“都是惊艳的绝世美人,难道现在美人很多吗?怎么一下子就让我碰到了三位?只要这三人中有一个肯帮我,此事就有着落了!”想着,孙淙兴再次开口问朱晓敏道:“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对姑娘来说只是耽误几天的工夫而已,你大可放心,在下并无恶意,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朱晓敏想了想,回答道:“要我帮忙的话,你首先得告诉我是什么事,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另外,也要经过我的师,呃……经过我的哥哥姐姐们同意才行。”
孙淙兴很是惊讶:“这几位都是你的哥哥姐姐?恕我直言,你们兄弟姐妹长得可不太像啊。”
朱晓敏反问:“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再说你不是找我一个人帮忙吗?这和我们兄弟姐妹长得像不像有什么关系?”
孙淙兴连忙又作揖又鞠躬的:“没有,没有关系,是在下失礼了,说了些无聊的事。不知诸位该如何称呼?”
朱晓敏狡黠地一笑:“那边那位是我的大哥,朱柏峰。旁边的是我二姐,朱君荷。这位是我的三姐,朱立英。后面两位分别是我的四哥和五哥,朱天逍,朱天遥。”说到天逍和天遥的名字时,朱晓敏故意转变声调,将“天”字的阴平读成上声,将“逍”字的阴平读成去声,又将“遥”字的阳平读作阴平。说完后,朱晓敏自己都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天逍与天遥一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孙淙兴听了满身都是鸡皮疙瘩,心中暗道:“其他人的名字倒还好,只可惜了这两位俊朗青年。‘舔笑’?‘舔妖’?这算哪门子的名字啊……”虽说心中这般想,但是表面的礼数还是要作足的,孙淙兴又一次恭拜:“既然诸位是兄弟姐妹,那就请大家一同前去望月楼详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孙淙兴从一开始就这般有礼貌,众人也不好意思不给面子,于是答应了他的提议。孙淙兴大喜,连忙命那老者赶紧先去望月楼安排一桌酒宴,自己则引领众人慢慢走过去。
望月楼是延州城最有名的酒楼,与雪晴客栈不同,望月楼只卖酒菜,不可住宿。而且望月楼的酒菜口味以一个“广”字而闻名。在这家酒楼,可以品尝到青龙大陆各地的珍馐美味。由于有些地方菜的材料比较罕有,有时需要从当地购得之后长途跋涉运送到延州,因此望月楼的菜价非常高,能在这里置办酒宴,无疑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有孙淙兴宴请众人,大家自然乐意品尝。一大桌的酒菜,让人看了食欲大开。
“还请诸位不要客气,尽管享用。这桌‘青龙宴’可是闻名遐迩。”孙淙兴热情地说道。
“‘青龙宴’?这桌酒菜还有名字啊?”朱晓敏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菜肴,十分新奇。
旁边的店小二自豪地介绍:“客官,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这桌乃是我们望月楼最有名气的酒席。之所以叫做‘青龙宴’,是因为这桌菜中包含有青龙大陆七大郡最出名的特色菜。
比如东南角那四道菜,分别是骧龙郡有名的菜色:上汤焗龙虾、清蒸石斑鱼、木瓜炖雪蛤、白灼响螺片;
东边的四道菜则是:口蘑汤泡肚、藜蒿炒腊肉、红煨羊蹄花、板栗烧菜心,代表着亢龙郡的风味。
东北角的四道,酸辣乌鱼蛋、红烧加吉鱼、香扒牛肉条、奶汤蒲菜锅,都是潜龙郡的名菜。
再看这边的十二道,西北角的四道菜是:三珍鹿茸片、白蹦鲮鱼丁、蛋黄狮子头、明月映珊瑚,代表着升龙郡的风味;
西边的四道菜就是本地菜色,代表着游龙郡的风味:枸杞炖银耳、水晶莲菜饼、丝骆驼蹄羹、鸡汁黄米参。
西南角的四道菜是飞龙郡的特色:雪菜鲈鱼汤、芙蓉闸蟹斗、炭火烤乳猪、龙柏荷香鸭;
最后,桌子当中的四道菜:干煸牛肉丝、红椒辣仔鸡、菊花甲鱼煲、圆笼粉蒸肉,是腾龙郡的特色菜。
青龙七郡,味聚一席,当然要叫‘青龙宴’。”小二一口气把所有的二十八道菜介绍个遍。
“光听着就好吃,青龙大陆各地的美味佳肴啊……”朱晓敏悄悄咽着口水。
孙淙兴道:“各位不用客气,尽管动筷吧。柏峰兄,方才闻见你身上有酒香味,可是喜爱饮酒?这桌青龙宴还分别配了七大壶各郡的名酒:紫妙清、花间雨、醉海波、润香流、广笑仙、登天客和雪冰潮。”
陆柏峰听了顿时口中生津,酒和剑,是他最喜爱的两样东西。“孙兄,这青龙宴真是奢华无比,估计价钱必定不菲。可万一我们无法帮你,或是所帮之事未成,这……”陆柏峰不愿白吃别人一顿。
“哎,柏峰兄多虑了。这区区青龙宴的价钱,以我孙家的财力还是出得起的。从你刚才的一番话可以看出,各位都是诚恳心善之人,我孙淙兴非常愿意结识这样的朋友。这桌酒席,算是我结交各位的邀请,与他事无关。柏峰兄,还有……呃,‘舔、舔笑’兄,‘舔妖’兄,我们几人今日痛饮一番青龙美酒!”孙淙兴十分豪爽。
看孙淙兴如此爽快,众人也就不再推辞了,开始享用这桌汇集天下美味的青龙宴。
天逍和天遥不喜饮酒,因此只有陆柏峰与孙淙兴两人对饮。酒过三巡,陆柏峰询问孙淙兴:“不知孙兄究竟有何难事需要舍妹帮忙?”听见陆柏峰问到重点,其余众人也都仔细听着。
孙淙兴给陆柏峰满上一盅酒,叹了口气:“唉,这事要从我延州四大家族说起。延州此地,是游龙郡内东西与南北的交通要冲,因此商业非常发达。延州内共有顾、史、孙、葛四大家族,我就是孙家的三公子。四大家族分别掌管着延州城商业的四大部分:旱漕运输、钱庄当铺、米面油盐、矿产药物。我们四大家族互相制约,但又互相依存,许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今年四月,我的父亲,也就是孙家族长,突然得病身亡,未曾留下任何嘱托。我还有一个叔叔,不过他早已离开了孙家,不知所踪。因此,按理应该由我这一辈中的某人继承家业,继续领导我们孙家。父亲曾有妻妾一共五人,生下我们兄弟七个。大娘、二娘早逝,我母亲是父亲的三妾,也在前年过世。
在父亲死后,四娘她耍起手段,排挤刚进我孙家大门两年的五娘,后来五娘无奈地抱着年龄尚小的七弟回了娘家。在剩下的兄弟六人中,五弟与六弟尚未成年,所以按理来说,有资格继承我孙家家业的,只有大哥、二哥,我以及四弟。四弟与我乃是一母同胞,他不会与我争当下任孙家的家主。可是四娘有自己的打算,她想先夺权占住家主之位,等她的儿子,也就是五弟成年后再让他继承家业。
就这样,我们孙家不仅一直无主,而且家中的人还分成了好几派,互相明争暗斗。我们掌管的米、面、油、盐店铺也渐渐被虎视眈眈的其余三家所蚕食。眼看着偌大的家业就因为我们严重的内耗而逐渐衰败,我当真心急如焚。大哥、二哥压根就不是管理商务的料,五弟如今刚满十五岁,等他到十八岁成年,我孙家的产业可能早就没了。”
“孙兄,我有点儿不明白。你们兄弟争夺家主之位,那是无可厚非。可是你那四娘,她有什么资格占家主之位?”陆柏峰问道。
“唉,这事儿说出来有些丢人……罢了,也不怕各位笑话,四娘她只有三十五岁,比父亲整整小二十岁。她当初是看中我孙家的富庶,才嫁给父亲的。她是个风流之人,背地里早已与延州城主勾搭上了,只是在父亲过世之前我们一直不知。数月前,延州城主突然下令给我们,说四娘她许多年来一直为孙家操劳,并生下一子,功不可没,因此她有资格暂代家主之位,等日后五弟成人,再传于他即可。没办法,我孙家不敢违背城主的意思,因为我们与别处州城的商业买卖还要经过他的批准才行。惹急了他,他直接断我孙家财路,那就惨了。”
“那城主为什么不直接命令你四娘继承家主?”朱晓敏问道。
孙淙兴回答:“城主只是管理这个城的大小事务而已,如果他敢直接命四娘承接孙家家业,那别说我孙家,其他三大家族也会联合起来反抗他的。试想一下,若是将来他们家族也面临这种情况,城主直接派个亲近的人接替家主,谁能甘愿?这次城主如此帮袒四娘,已经是有些出格了,只不过不牵涉到其他三大家族的利益,而且趁我孙家不稳时他们还有利可图,所以他们就没说什么。”
“那你直接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朱晓敏听了孙家的权势之争,自己都觉得头大了。
孙淙兴的神色略显无奈:“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谁向城主提出的荒诞主意,城主下令,孙家之主决定的方法是……是……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