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蓉的笑声持续不断,门内的弟子“砰砰”地敲着门,就连几位长老的脸也都憋红了。正当众人疲于抵抗魔音之时,忽然从远处飘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琴声不响,但穿透力极强,竟然丝毫不受宋心蓉笑声的影响。这段琴声如同晨钟暮鼓一般,驱散了笑声中的魔音,缓解了众人的压力。
卢海龙面露喜色,帮手来了。
一袭金衣、金色长发的俊逸青年囚牛手捧着蟠龙咒魂琴出现在了路口处,而他的后,正跟着怒容满面的皇甫玉。
宋心蓉立即停止了笑声,囚牛也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收势,向卢海龙略微颔首道:“卢兄,抱歉,来得晚了些。”
苗昊商惊讶万分:“囚牛兄,你不是已经回汉州了吗?”他起初以为是卢海龙捏碎了囚牛留下的夜明珠,可转念一想,囚牛当时说是三之内赶到,怎可能如此之快?
“姐姐?你怎么也回来了?”赫连馨觉得事未免太巧,正当宋心蓉发难之时,皇甫玉正好出现。
囚牛并未答话,而是对宋心蓉说:“你的夫君是我三弟杀的。”
宋心蓉冷声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真是不走运。”
“你不走运的事还不止这个。今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囚牛轻描淡写地就宣判了宋心蓉的死刑。
宋心蓉大笑:“你那么有把握能赢得了我?纳命来!”她挥剑刺向了囚牛。
宋心蓉的蛇形仙剑踪迹诡异,竟然也是弯曲的,但速度却很惊人,只见数道蛇形的光影罩向了囚牛的面门。
囚牛脚下轻轻一蹭,形轻飘飘地倒退开去,捧琴、拨弦、弹音的动作一气呵成,一道淡红色的月牙形光波伴随着琴弦的颤动激而出,接着,是黄色的光波、蓝色的、绿色的、紫色的……五色光波飞出了数道,一一迎上了蛇形的光影,同时消失不见了。但囚牛的手却没有停,右手五指在琴弦上轻巧地跳动,起初单弦振动,而后双弦、三弦同振,五色光波连续不断飞向了手忙脚乱的宋心蓉。
而在其他人耳中,不断鸣响的悦耳音符俨然连成了一曲悠然的琴乐,有如一般动听,回旋在天道山间。
宋心蓉挥剑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囚牛拨动琴弦的速度,她高接低挡、应顾不暇,而囚牛却闭上了双眼,嘴角挂着一丝恬淡的笑意,长长的金发不断地飘dang)着,仿佛十分陶醉于自己的琴声。
宋心蓉见势不妙,立即后退数步,将白灵剑向囚牛掷出。白灵剑腾空飞舞,竟然以一化五,变成了五柄仙剑,两柄继续抵挡囚牛弹出的光波,另外两柄攻向了囚牛,最后一柄则攻向了囚牛手中的蟠龙咒魂琴。
宋心蓉惊讶于囚牛武器的奇特,心想如果能毁了这把琴,囚牛必输无疑。
五柄白灵剑的剑柄上都有一根淡淡的光线,分别连在三丈开外宋心蓉的右手五指之上。让出距离,是为了更加从容地躲避光波,这样就不必化解囚牛所有的攻势,从而转守为攻,扭转被动的局面。
一旁观战的皇甫玉明白,相比十九年前,宋心蓉的境界必定又精进了许多。当初和宋心蓉一战之时,她还是用的实体丝线缠住白灵剑与自己鏖斗,并且五根线才控制了一柄白灵剑。而如今,宋心蓉不仅能让白灵剑以一化五,还能用灵力化成丝线,并且一指控制一剑,比原先厉害得太多了。
可是囚牛又怎会让宋心蓉的想法得逞?只见他左腿弯曲,右腿横搁在左膝之上,形平稳,仿佛坐在凳子上,可他的下明明是空空如也!他将咒魂琴平铺在腿上,不必扶琴的左手也一同开始拨动琴弦。顿时,五色光波的数量多了一倍,也明亮了许多,将周围映照的五光十色,绚丽无比。
数道光波直接撞上了攻向囚牛的两柄白灵剑,一阵“叮当”声响起,白灵剑被挡了回去,更让人拍手称妙的是,这本该很不和谐的“叮当”声居然颇有节奏地融进了囚牛所弹的乐曲之中,成了衬托出优美旋律的画龙点睛之笔。至于攻向蟠龙咒魂琴的那柄白灵剑,囚牛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丝毫不在意。
“嗡”的一声鸣响,白灵剑切在了琴弦之上,宋心蓉大喜,可白灵剑突然又被震飞,一股可怕的功力沿着灵力线疾速地传了过来,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有一股明显的波动冲入了宋心蓉的小指,而刚才白灵剑与琴弦碰撞发出的“嗡”声,同样也不着痕迹地被囚牛融进了乐曲之中。
宋心蓉顿时感觉小指一股钻心的疼痛,接着竟然不停使唤地上下抖动,而后突然向手背的方向猛然反弯,伴随轻微的一记“咔嚓”,小指断了,剧痛难忍的宋心蓉叫出了声,可是指头断裂声与她的痛呼声都湮没在了囚牛行云流水般的旋律之中。
小指一断,灵力线也少了一根,那柄不受控制的白灵剑落到了地上。
“那琴是什么材质,竟然如此坚硬!”宋心蓉恨恨地想,“可恨当年被那婆娘切断了左手,否则我就能控制十柄白灵剑了!”刚才一打照面,她就认出了皇甫玉。
囚牛的动作忽然变了,原本指尖轻巧的跳动变成了大起大落。
“龙天万律罗。”囚牛淡淡的声音随着忽然激昂而起的旋律飘进了众人的耳中。他的双手变成了两道模糊的影子,在琴弦上不断地来来回回,随着手影的舞动,蟠龙咒魂琴激出无数光点,伴随最后一记猛拨,乘着高昂的音调,光点化作颗颗流星,铺天盖地向了宋心蓉。
四根灵力线全部被断,白灵剑“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宋心蓉大吃一惊,光点覆盖范围太大,根本无从躲闪。紧急关头,她狠狠一咬自己
的舌尖,顿时鲜血满口,她运足了灵力,向着飞来的光点喷出一口血雾。光点中的一部分撞上了滴滴血雾,发出一阵“嗤嗤”的声音,红色的烟雾腾起,血雾与光点都化为了乌有。可血雾覆盖的范围没有光点那么大,还是有不少光点击中了宋心蓉的手臂、腿脚等处。
“啊”宋心蓉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那些光点击中之后,竟然以眼可见的速度灼穿了她的皮筋骨,留下了一个个通明的血洞!
观战的众人不寒而栗,云起雪飞、dang)气回肠的乐曲中竟然蕴含着如此可怕的杀招!若是周要害被光点击中,那必死无疑!
宋心蓉喘着粗气,暗道不妙。囚牛的实力果然强劲,方才那口血是她救命的招数,已经耗去了她七成的灵力,还损耗了五年的功力修为,她可没能力再喷一口了。不得已,她打算逃跑。
宋心蓉手掌一握,四根灵力线亮起,白灵剑再度攻向囚牛,同时她忍着腿上的剧痛,向山下飞奔而去。就在四柄白灵剑飞到囚牛面前时,其中三柄忽然“砰”的一声破碎开来,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飞针向了囚牛。
“嗯?”囚牛惊讶地哼了一声,左手拍在琴上压紧,右手使劲向后拨扯五根琴弦,一个五彩斑斓、光芒流转的光罩笼罩了囚牛全,飞针撞在光罩之上,激起点点星芒,而后纷纷落下,化为虚无。最后一柄白灵剑,早已被宋心蓉收了回去。
宋心蓉的这招不但险,还为自己争取了不少时间,皇甫玉急得大喝一声:“妖女休走!”疾步追了过去。
“不用担心!她走不掉的。”囚牛依然是那个稳稳的坐姿。
“龙灵咒魂曲!”囚牛的左手压琴未动,右手弹琴的速度比起“龙天万律罗”时又快了数倍,连手影都消失了,只见五根琴弦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下,诡异地振动着,乐曲从五根金灿灿的琴弦上飞旋而出。不过,此次却没有出现任何光波。
“这招有什么威力?”正当众人心中疑惑之时,他们吃惊地发现,已经逃远的宋心蓉居然又走了回来!
卢海龙心中一阵震撼,他明白了,这是囚牛用琴音控制住了宋心蓉的心神。想来可笑,起初宋心蓉企图用魔音控制着太清宗人走出护宗大阵送死,现在却被囚牛以同样的手段制服了,与魔音不同的是,囚牛弹奏的旋律让人如醉如痴。“太厉害了!”他心中赞叹,“倘若遇上这种敌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蟠龙咒魂琴,精髓就在于“咒魂”二字,先前那铺天盖地的恐怖攻击招式并不是咒魂琴最可怕的地方,控制心神,从而杀人与无形之中,这才是咒魂琴曲的威力所在。
等宋心蓉迷迷糊糊地走回了原来的地方,囚牛的手也停了下来,宋心蓉霎时清醒,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她绝望地惊呼了一声:“不!”
“送你最后一程。”囚牛不温不火的声音在宋心蓉听来就如同鬼哭神嚎一般惊悚骇人。
他的左手重新抚在琴弦上,右手向后拉三根弦,左手向前推两根弦,五根弦被反向分开,弯成了巨大的弧度,而后,他双手突然一松,五根琴弦瞬间弹回原位,震dang)不已,可奇怪的是,众人原以为咒魂琴会发出前所未有的响亮声音,但此时却恰恰相反,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唯独有囚牛温和的嗓音在耳边回dang):“龙象灭无音。”
“音”字刚落,宋心蓉的体忽然爆裂而开,连同手中的白灵剑一起化为了烟粉点点,随风消逝了。
正所谓“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尽管这招没有一丝声响,但威力却无疑是最大的,能将眼前的敌人灭为虚无,的确配得上那个震撼的名字“龙象灭无音”!
囚牛飞舞的长发悄然落下,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恬淡的笑容,收琴,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平静。
他缓步走到目瞪口呆的卢海龙面前:“卢兄,你托龙族办的第二件事,我已经完成了,抱歉,同时也毁了那片地面。”顺着他的指向望去,不远处的地上净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洞,那是被之前那招“龙天万律罗”出来的。
“这算什么,不妨事。囚牛兄为我宗除去大敌,还让我们欣赏了一场如此惊心动魄的战斗,卢某感激不尽!”卢海龙道。
“呵,卢兄言过了。这多亏了你的谋略,才让我撞见了她,囚牛佩服不已。卢兄所料丝毫不差,剩下的事就无需我出手了,囚牛告辞。诸位,后会有期。”他向着众人拱了拱手,转向山下走去。
经过皇甫玉边时,皇甫玉颔首称谢道:“囚牛兄,多谢你与嘲风兄帮我报了当年的杀子之仇。嘲风兄还救了我一命,囚牛兄更是救了全宗弟子,皇甫玉自忖无以为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皇甫姑娘,我兄弟二人为你报了杀子之仇只是顺带,不必如此。”
皇甫玉目送囚牛消失在了拐角处,走回了山门前。
“姐姐,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及时?”赫连馨欣喜道。
皇甫玉微微摇了摇头:“我与囚牛其实根本没有离开天道山域。方才接到了卢道友的传信,我们才立即赶上山来。”
“怎么会?那天我亲眼看见你们离开了啊?”赫连馨惊讶无比。
“这都是卢道友为了引出宋心蓉与内的计谋。”皇甫玉笑道,“具体的况你还是问他吧。”
众人闻言,都望向了卢海龙。囚牛刚才说:“卢兄所料丝毫不差,剩下的事就无需我出手了”,原来是针对内而言。
卢海龙朗声道:“从当初听说四位高手与龙族的嘲风被万禹闲截击的时候,我就怀
疑我们宗内出了叛徒。因为东斗木叶洞的具体位置,除了本宗几位高手与我、李宗主还有余长老之外,并无他人知晓,可万禹闲却等在木叶洞的门口,这不奇怪吗?想来是有人偷听到了机密,然后告诉了万禹闲。另外,万禹闲丧命多时,按理来说宋心蓉应该早就找上门来了,可我们横等竖等,却始终不见其人。其实,龙族的嘲风当初离去之时就已经发现了宋心蓉的踪迹她就躲在天道山以西的不远处,可她之所以不上山来,必是得到了内的消息,忌惮留于宗内的囚牛。于是,我未让龙族立即动手,而是设下一箭双雕之计,让囚牛与皇甫道友假装离开,未免遭到怀疑,我特意留下了赫连道友。两位高手一走,宋心蓉必定会送上门来,如此不仅可以除掉她,还能顺便揪出那个内。只是没想到,宋心蓉竟然可以用魔音控制心神,害得宗里死了几名弟子。”说道这里,卢海龙长叹了一声。
苗昊商安慰道:“老卢,不用太过悲伤,虽然牺牲了几名弟子,但也顺利杀掉了我宗的心腹大患。只要宋心蓉多活一天,我宗在外的弟子就危险一天,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了。只是那个内,你找到了没有?”
卢海龙点点头:“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内居然是你!”说着,他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个人。
众人顺着方向看去,竟然是太清宗的二长老,执法长老谢宁冬!
谢宁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前、前辈,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宗里的执法长老,怎么会是内?”
李原啸眉头紧皱:“师父,您确定?谢长老许多年来为宗内打点大小事务,功劳、苦劳样样不少,可不要冤枉了他。”
卢海龙摇了摇头:“有三点说明你是内。第一,当我接到禀报来到门前之时,用灵识探了一下,在场的其他人体内都是灵力流转,准备迎击,唯独你的灵力没有任何运转的迹象。”
“前辈,那是因为我到场得较晚,还没来得及运转灵力。再说真动起手来之时再运行灵力也不迟啊。这点有些牵强,我不服。”谢宁冬辩解道。
“那好,再说第二点。因为我对你产生了怀疑,所以当囚牛与皇甫道友出现时,我特别注意了你的表。其他人都是先惊后喜,而你却是轻轻皱了皱眉头,而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想必是由于事的发展超乎了你的意料所致。而且,那时宋心蓉转头望了你一眼,虽然长发挡住了她的目光,但我想那一定是个埋怨的眼神。以你当时所站的位置,宋心蓉怎会无缘无故地看你一眼呢?”
“啊,前辈冤枉!我平时不苟言笑大家都是知道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你说的皱眉,我只是在思索为何囚牛与皇甫姑娘会出现而已。至于宋心蓉看我,我丝毫不知,眼睛长在她的脸上,她想看谁就看谁,如果她当时看的是你而不是我,难道说你自己是内吗?这点我也不服。”谢宁冬继续狡辩。
卢海龙冷笑一声:“第三点,我问你,昨天晚上亥时三刻,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出宗去了哪里?”
谢宁冬沁出了一的冷汗,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去哪里。我炼丹,没材料了,所以下山去了趟昊州。”
“什么药店亥时三科还没打烊?再说你炼的什么丹那么急迫?”
“我……我是在昊州城外附近采的药材,白天冥想过了,所以夜里安静的时候炼丹……”
“真的?你只去了一次昊州附近,然后就回宗了吗?没再去其他地方?”卢海龙问道。
“没有,我起誓,绝对没有!”谢宁冬举起右手,神坚决。
卢海龙笑道:“那就奇怪了,既然你去了天道山东面的昊州,为何你的脚上沾了天道山西面树林中才有的含笑花粉?”
“啊……”谢宁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含笑花,是天道山西边林中特有的花,只在清明时节盛开,花粉是绛红色,数量很多,有时轻风一吹,能扬起半天的红色花粉。
卢海龙继续道:“说来也巧,昨晚的亥时两刻左右,我正好送几名弟子下山。之后我发现夜色柔美,索就在剑器的房顶上赏月,无意中却瞥见了一个黑色影悄悄翻墙出了宗去。等我追至山下,那黑影已经不见了。于是,我就回到宗内等着,直到丑时左右,那道黑影又偷偷地翻墙进宗,我悄悄尾随,待那人进了房中,换下夜行衣,我才发现是你。你可能没有发现,你踩了一脚的含笑花粉。为了阻断内用灵息玉与宋心蓉通信,我早就在宗内布下了一个阻断灵息的法阵,你半夜翻墙去了西山密林,必定是去会晤宋心蓉,告诉他囚牛与皇甫道友离宗的好消息,所以昨他们刚走,今宋心蓉就杀上门来。综合三点来看,我断定,你就是内。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卢海龙心思缜密,正是因为怀疑宗内长老之中有内,所以才不派长老下山寻找水凌洞。
铁证如山,谢宁冬哑口无言。众人都以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大长老姚化空气愤不已,将拳头攥得“咔咔”直响,他与谢宁冬搭档多年,分别为传功、执法长老,没想到谢宁冬竟然背叛了太清宗。他恨恨地质问:“老谢,你怎么如此糊涂,究竟是为了什么好处,居然背叛宗门?”
谢宁冬闭眼一声长叹,摇头不语。
姚化空大喝一声,抽出仙剑,一剑斩飞了谢宁冬的头颅,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了宗门。
众人皆是一声叹息,纷纷摇头离去了。
一阵轻风吹起,谢宁冬的鞋底飘起了些许红色的粉末。含笑花粉在风中盘旋飞舞,似乎正在嘲笑着地上那个渺小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