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令大乘中期的人毫无察觉,此人该是什么境界?
西门落来不及细想,“噌”的一声抽出了镇岳宝刀,借着黄色的刀光,他看清了桌旁那人的轮廓:一黑衣,头戴一顶斗笠,笠沿垂纱,看不见面容。
“把刀放下。”那人嗓音圆润,气韵沉稳,似乎丝毫不惧镇岳魔刀的威力。
听到他的声音,西门落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但他根本不敢相信,难道此人会是……
那人又端起桌上的茶壶,斟满面前的茶盅,轻轻举了起来,稍稍呷了一口,感慨道:“真是好些年没品西门家族的茗茶了!”那悠闲的姿态,简直旁若无人。
“啊!”西门落仿佛被惊雷劈中一般,右手松开了镇岳刀,双腿微微颤抖着,缓缓跪了下去,前倾伏拜,五体投地,激动而又兴奋地呼了一声:“拜见魔主大人!”
西门落曾在数次风云大会上听到过这个声音,此人正是第十二代魔主!
由于《历代魔主录》是在每一代魔主飞升之后,由新即位的新一代魔主公布的,所以当代魔主究竟叫什么名字,至少在他在位期间是不为他人所知的。
西门落为何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当代魔主,除却声音,还有境界。此人高深莫测,能让西门落毫无察觉,定是渡劫境界以上。他还有超乎常人的气场,平静而不失庄重,优雅而不失威严,必是魔主无疑。
“唔。起来吧。听说你抓了个南宫家族的细,还得到了一颗蓝元石,可有此事?”
西门落惊得双目圆睁,魔主的轻言轻语仿佛万斤重锤一般狠狠地擂在他的心头,抓住萧天河之事尚且不论,可魔主是怎么知道自己得到蓝元石了呢?“的确如此,魔主大人果然神通广大,明察秋毫。我正想在风云大会之际将那颗蓝元石献给您的,现在我就去取来。”西门落惊讶之余也安心了不少,此时将蓝元石奉上倒是省事。
魔主却叫住了正出门的西门落:“慢着,那个不急。”
“老夫愚钝,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西门落总算反应过来了,蓝元石迟早会到魔主手中,至于究竟是谁献上的,对魔主来说并没什么区别。他这次突然现此处,必是为了别的事。
“哼,在我面前也敢妄称‘老夫’?”魔主不满。
西门落立即再次双膝跪地,纳头便拜,战战兢兢地说:“还请魔主大人宽恕小人过错,小人平时在西门家族的地位颇高,习惯成自然,方才不小心说错,确实无意冒犯……”
魔主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了西门落的求饶:“够了!”
……
片刻之后,西门落轻轻推开了房门,跨了出去,在转掩门的刹那,他感到一阵轻风拂过侧,定睛一看,房中已不见了魔主的影。
西门落长长地吐了口气,因为言语之失他已经吓出一冷汗,还好魔主并没有真正动怒。对于魔主后来的吩咐,西门落虽然不知其原因为何,但却丝毫不敢怠慢,顺着小径匆匆消失在夜幕之中。
……
第二清晨,西门苑的大门外爆发出一阵喧哗。
“你们都让开!居然敢阻拦我们南宫家桂溪部主!”南宫霆恼怒地对守卫大吼道。
南宫桐伸臂挡住了南宫霆,右手捋须,微笑道:“我乃桂溪部主南宫桐,与镇岳部主西门落乃是旧交,此番有急事寻他,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守卫的头领回答:“这是我家族长定下的规矩,在魔宝大会期间任何外人不得进入,还请桐部主莫要为难我们。”
南宫桐皱了皱眉头,“那请你为我们通报一声总可以吧?”
“这……”守卫依然很犹豫,“族长还规定休息期间不许打扰诸位督擂长老,请恕我无法帮忙。”
“什么破规矩!我家部主远道而来,西门家族怎能避而不见?”南宫雪也有些生气了。
“请问,如果是魔主大人大驾亲临,是否也得遵守这不合理的规矩?”南宫威问道。
还未待守卫回答,门后有人大喝道:“尔等普通修魔者岂能与魔主大人相提并论?”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来者正是镇岳部主西门落:“何人胆敢在西门苑门前大声喧哗!”
“见过部主,您来得正好,南宫家族桂溪部主求见。”守卫松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南宫桐“呵呵”一笑,拱手道:“落部主,要见你还真是不容易。西门家族的待客之道,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原来是桐部主,久违了。西门家族的规矩历来都是如此严苛,也并非针对你一人,还望海涵。来,里面有请!”西门落侧相让。
“难道你不怕我们这些外人打扰了?”南宫桐讽刺道。
“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一大清早登门造访,必是有要事相商,不算打扰。”西门落微笑道。
南宫桐微微点头,负手跨上了台阶。南宫威、南宫雪、南宫霆三人赶紧跟了上去。经过西门落旁时,南宫霆侧目看了一眼,西门落此时风满面、笑容可掬,若不是亲眼见过他暴戾的脾气,一定会将他当成一位和蔼可亲的老者。
关上大门之后,西门落赶到四人前头引路。
南宫桐道:“不瞒落部主,我们昨夜就到了西兰城。思忖夜深人静,不便打扰,才待到清晨来访,不料还是吃了个闭门羹。你们西门家的规矩真是不通理,
该改一改了。”
西门落笑道:“呵,我也不瞒桐部主,我已经恭候尔等多时了。”
“哦?西门道友算到我会来?”南宫桐问。
西门落哈哈大笑:“你我尽皆心知肚明,何必装模作样?反正不是你来,就是南宫容来,亦或是南宫炎来,要不就是你们三个一起来。”
南宫容,霸天部部主。南宫炎,昆吾部部主,也是当代南宫族长。
“南宫霆与萧天河从属于我桂溪部,南宫容自然不会来。族长事务繁忙,我还未将此事告知与他。再说,论交,也应该由我来才是。”南宫桐这话是点给西门落:之所以没通知族长,意在私下论交解决,而不是将蓝元石的事提到家族与家族的层面来处理,这是我南宫桐礼让在先,你西门落对于此事的分寸也要拿捏得当才是。
西门落何尝听不出南宫桐的言外之意,但他并未接话,只是面露微笑。
“看样子这个老家伙早已想好对策了……”南宫桐心道。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有二:一是要求西门家族立即放了萧天河;二是试着索要蓝元石。第一件事比较容易,但要办成第二件事可就难了。南宫桐打定主意,即便西门落不肯归还蓝元石,也不能让他拿得那么痛快。此行探探口风,若果真要不回蓝元石,就回去禀报族长南宫炎,让南宫炎与西门定两位族长直接对话,无论如何也要分蓝元石的一杯羹。
而南宫雪与南宫霆则没想那么多,对他们来说,萧天河的人远比蓝元石重要。
西门落引着四人来到了一处大堂前,“吱呀”一声推开了大门。
堂中正坐着三人,看到南宫桐之后纷纷起。
为首的一人个子很高,体形削瘦,面有棱角,颌下三缕青须,一双狭长的细眼透出精睿的目光。
“西门定!”南宫桐十分惊讶,没想到西门家的族长居然出面了。
“西门定恭候多时了!”西门定很是。
“原来是桂溪部桐部主,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南宫炎族长会亲自前来呢。”说话的是西门定后一位衣冠整齐、脸色红润的中年人。
“连断水部的寿部主也来了,看来你们西门家族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啊。”南宫桐还礼道。他心中暗道不妙,西门家族三大部主悉数到齐,这是要以气势压倒自己啊,早知道就通知南宫炎一起来了。
南宫桐又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人,这个人颇为年轻,穿一灰衣,看来不是西门家族的人。南宫桐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侧首问南宫雪:“那一位难道是?”
“萧大哥!”南宫雪与南宫霆异口同声的呼喊证实了南宫桐所想并没有错,那位年轻人正是萧天河。
南宫桐非常纳闷,不知道西门家族此举为何意。
“诸位还站着干什么,快请入坐。来啊,上茶!”西门定大声招呼道。
萧天河向南宫雪和南宫霆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没事。众人一一坐下,等待着西门定开口。
“桐部主,前天夜里,这位萧兄弟夜闯西门苑,被落部主抓住了。期间因为蓝元石的事又闹出一些不愉快,还望桐部主与萧兄弟海涵。”西门定开门见山。
除了西门家的三位部主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未免也太客气了吧?不论是实力还是地位,西门定都不必如此。
“好说,好说。”西门定的态度出乎了南宫桐的意料,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知定族长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唔……虽然萧兄弟说那颗蓝元石是取自妖鱼之腹,但恕我不能相信。自二十六年前得到一颗蓝元石之后,西平海域已布下天罗地网,并且夜有人巡视,有任何的震dang)动都会立即发觉。萧兄弟,并非我看不起你,仅凭你的境界,想要无声无息轻易地斩杀一条妖鱼,似乎不太可能吧?”西门定道,“至于你说见到妖鱼时它就已经死了,恐怕不是实话。上一次我西门家族得到那颗蓝元石同样也是取自鱼腹,那条鱼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制服的。或许对于体积庞大的妖鱼来说,蓝元石仅仅是一颗无意中吞入腹中的石子罢了。”
既然西门定态度和蔼,萧天河也得礼让三分:“的确如此。只是那一夜西门落前辈bi)问得紧,为免生出其他事端,我就仿照上一次蓝元石现世的消息假编的。”
南宫桐道:“据我所知,萧道友的蓝元石是他母亲的遗物。至于他之前曾在西平海被天蚕网网住之事,恐怕只是凑巧,毕竟萧道友自小跟随母亲在封闭的环境中修炼,从未涉足江湖,他不知道当前天下格局也是正常。”南宫桐说着,望了萧天河一眼。蓝元石究竟是否是其母的遗物,他并不敢确定,如此一说等于帮萧天河打了圆场,至少这个解释说得通,也让西门家族没有霸占蓝元石的理由。
萧天河点头道:“的确如此。家母早年间曾在某个山涧的一座深潭之底发现了一颗蓝色圆石还有一颗红色圆石,甚是喜,就一直带在边。我想她肯定也不知道,那颗蓝色的圆石就是珍稀无比的蓝元石。”
“既然这颗蓝元石并非取自西平海,那理应奉还给萧兄弟,以此示我诚意,希望你忘记与西门家族之间的不快,如何?”西门定从袖中拿出了蓝元石。
众人暗暗惊叹。
“西门前辈,你要把蓝元石还给我?”萧天河难以置信。
西门定爽朗地大笑
了一声:“蓝元石就在眼前,萧兄弟难道还不相信?若是怀疑此石有假,你大可验之。”
“不,不,我信。”萧天河接过蓝元石收好。
南宫家族的几人都看傻了眼,原以为是麻烦无比的一件事,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解决了?西门定为何会如此大方?
南宫桐站起来,拱手称谢:“真没想到,定族长竟如此慷慨,着实令老夫钦佩不已!”
“常言道:‘君子财,取之有道。’我何尝不知道蓝元石的价值?若是它取自西平海,我决不会退让一步。西门、南宫两族一直交好,万万不能因为一时的贪而影响整个家族的利益。一颗蓝元石,或许会让西门家族的某一人蒙福,但会损害两大家族的谊,从长远角度来说,对我西门家族的弊大于利。若换做是南宫炎族长,我想他也会这么做的。”西门定道。
为一族之长,的确应该怀有为全族人谋取福祉的心。
可不知为何,南宫桐总觉得不太对劲。蓝元石的出处本就是无凭无据之事,即便西门家族力争也无可厚非。而且从西门定说话的口气和态度来看,似乎并不是顾及到两大家族交好的局势,而是近乎于要讨好萧天河才这么做的。区区一位洞虚前期的修魔者,何至于堂堂一族之长如此礼待?南宫桐想不明白。
“既然误会已解,那诸位就请回吧。毕竟今的魔宝大会还要继续进行,请恕我等不能久陪了。”西门定客气地拱手道别,然后与西门寿、西门落一起出了大堂。
萧天河、南宫雪、南宫霆三人面面相觑,事峰回路转,谁也料想不到。
南宫雪问:“萧大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还好。霆弟离开之后,西门落就用天蚕丝将我绑了起来,关在一间房里。期间一直没人出现,直至今凌晨时分,西门落才来给我松了绑,并将我带到此处。我原以为是等待西门家族高层发落,没想到却是你们来了。待南宫前辈开口之后我才知道,那两人原来就是西门家族另外两部之主。”
南宫霆不屑道:“嗨,西门落当晚态度那么恶劣,又不肯放人,还口出狂言说就算炎族长来了他也有理,可结果又如何呢?到头来西门定还不是得客客气气地放人?我就说嘛,西门家族怎么敢随意处置我南宫家族的人!”
南宫桐瞪了南宫霆一眼:“霆儿,说起来这整件事还不都是因你而起?整个西门苑内都有法阵,你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半夜翻墙进去!等回去之后,定要你爹爹好好处罚你!”
“是,我受点儿惩罚没什么,只要萧大哥没事就好。”南宫霆老老实实地说,“不过我们也算倒霉,为何偏偏是难说话的西门落来抓我们?若是西门定亲自来抓,可能当天晚上就将我们放了,也省得这一顿麻烦。”
南宫桐敲了下南宫霆的脑袋,训斥道:“你以为呢?这里是西兰城,是西门落的老窝。虽然西门苑的法阵是西门家的先辈布下的,可现在是由西门落来掌管。”
“爷爷,我总觉得西门家的三位部主有些奇怪。西门落前后态度迥然不同;西门寿虽然客气,但我方才观其神,似乎有些心不甘不愿的味道;西门定的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针对此事来说,将蓝元石留在西门家族才是为全家族谋利吧?毕竟我南宫家也拿不出证明蓝元石确切来源的证据。若双方立场交换,恐怕炎族长不会像他那般痛快。”沉稳的南宫威一直留意着西门家族三位部主的言谈举止。
“西门定也绝非善茬,这次他为何如此客气,必定有其原因,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罢了,在西门苑内还是少谈论此事为好,我要回南宫府去了。”南宫桐道。
“爷爷,那这事还需要向炎族长禀报吗?”南宫威问。
“那是当然。蓝元石失而复得,如此大事,却又让人琢磨不透,或许炎族长有独到的看法也说不定。总之得让他知道西门家三位部主的古怪行为。你们呢?留在西兰城继续观战吗?”
“反正也没什么事了,我还是留下来吧。”南宫霆道。
“魔宝大会之后,我想找西门珏好好谈一谈。”南宫雪也打算留下。
“高级组的高手还没有悉数登场,我等看完第一轮之后再回去。”南宫威道。对他来说,西门家族高级组的高手或许将来就是风云大会的对手。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回南宫府。”
南宫雪惊讶地问:“萧大哥,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留下?你不是想见一见西门瑞吗?”
“没事,想见也不必急于一时,以后总有机会的。我想回去好好静修,为魔宝大会做准备。”其实被抓的那一夜见过西门瑞之后,萧天河已经猜到前番她为何对自己冷目相视了。从西门瑞后来神的转变可以看出,误会已经消除了。另外,萧天河想见西门瑞还有一个目的:他想确认一下,前几在擂场观赛时那被人窥视的感觉究竟是不是来自于西门瑞。这一点他也从那一晚西门珏的话语中得到了答案,西门三姐妹在魔宝大会初期一直都没去过擂场。
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实有人在暗中窥视?萧天河隐隐有些不安。加上夜闯西门苑被缚这件事扫去了他心中仅存的些许兴致,他不想再留于西亭城了。
“那好,萧道友就随我一起回去吧,我正好也有些事想问问你。”南宫桐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