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佐的话无意间提醒了西门寺,对修魔者来说,闭气之功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既然喘气不顺,还不如不喘。
“笨蛋,喘不过气来就不要喘了,吐气,闭气,尽量减少膛的厚度,双腿半蹲,双膝外屈,两脚尖一个朝前一个向后,尽量跨大步!”西门寺命令道。
“哎,你说的对,我闭气不就行了么?”听东方佐的声音,他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果然轻松了点儿,就是这姿势不太雅观,像个大蛤蟆似的……若是让三弟看见了,肯定又要笑话我了……”东方佐瓮声瓮气地说。
西门寺无奈地笑道:“也只有你,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开玩笑!”可他却不知道,东方佐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泪水。
须臾之后,东方佐又喊道:“不、不行了,我的头被夹住了,走不了了!帮帮我!”
“把刀撇了,手递给我!”西门寺道。由于一直戒备敌人的缘故,两人都是持刀的右手在前,左手在后。
“不妨事,我的刀在头上顶着呢!”东方佐握住了西门寺伸来的手。
“忍着点儿!”西门寺一攥住手就开始用力,丝毫不顾东方佐被坚硬的墙壁磨破嘴脸以及他那杀猪般地叫嚷声。
一步一步接近金光,西门寺感觉口像是压着一座大山一般沉重,又似烈焰灼烧般疼痛难忍,后的东方佐已经叫不出声来了,西门寺仿佛隐约能听见东方佐骨沉闷的断裂声。
终于,西门寺一步钻入了金门之中,连忙扭头向后一看,东方佐的一条胳膊和小半个子也进来了,但另外半却被墙壁紧紧地夹住了,拉不动丝毫。
“糟糕!”西门寺沁出一头冷汗,难道东方佐要被夹碎了吗?
慌乱中,只见三双手分别拽住了东方佐的脑袋、胳膊和腿,四人一起猛然用力,总算将他拉了出来,墙壁也骤然合上了。
东方佐的衣服都被磨破了,脸上,口,大腿全都是血,最后才出墙的左手小臂更是被生生地连皮带夹去了一大块!他躺在地上急促而又费力地呼吸着,向众人抬起了右手,竖起了大拇指。
甬道这关算是过了,但又少了两名同伴。合拢的墙壁在发出一道炫目的金光之后,当中的缝隙不见了,变成了一堵。
金碧辉煌的房间,没有门也没有窗,天花板很低,以东方佐的个头恐怕伸手就能触到。墙壁上布满了耀眼的诡异金色纹路,层层叠叠,似浮云又像流水。
大家无暇细观,眼下还不知后面有何危险,抓紧时间恢复补充比较重要。
萧天河还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痛之中。南宫曦被淘汰消失,生死未卜,但黄天远却是真真切切地被大卸八块。虽然只同黄天远见过两面,但他的爽朗与豁达却深得萧天河的赞赏。尽管还算不得挚友,但也称得上是倾心之交了。至于忽然消失的东方佑,究竟是气力不支落下了,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
东方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服了疗伤的丹药,坐起来,询问萧天河:“头儿,你看清敌人的模样了吗?”
萧天河默默摇了摇头。
“我只隐约看见几道白光闪过。”当时排在第三的南宫威道。
“那应该是人为,而并非是什么机关咯?”西门寺道。
萧天河十分肯定:“当然是人为。只不过,那人实在太厉害了,我连他的影都没有瞧见。就感觉那几道白光是凭空出现一般。另外,我很疑惑,那人为何不杀我们呢?”
“他杀黄道友那是偷袭得逞了,后来我们都有了戒备,想必没那么容易了吧。”东方佐道。
“难道你之前没有戒备么?”北堂鹰冷冷地问。
“呃……这个……”东方佐无言以对。
“偷袭?呵。”萧天河摇头苦笑,“没用的,戒备也没有用,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罢了。黄道友可是洞虚中期,在那样狭窄的空间里,居然毫无反应地被分尸了,估计他也没有看清敌人的影吧?以那个人的实力,若是想杀我们,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东方佐连忙问:“那……那我三弟呢?”
“你该不会真以为他是落在后面了吧?”西门寺道。
东方佐望着西门寺,木木地点了点头:“敌人杀了黄道友之后,在那么狭窄的甬道里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我们后吧?”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萧天河道,“以东方佑道友的实力,即便气力不支也必定会出声求助。如此无声无息地消失,也许是被人从后方偷袭了。所以,敌人很可能不只一个。”
东方佐攥紧拳头,捶了一下地面:“那又如何?后面是死路,三弟消失后也没人追上来,连我都那么惊险才逃过一劫,那敌人肯定被墙壁夹成酱了!”
北堂鹰干笑一声:“恐怕你想得太简单了。杀死黄道友的敌人应该在我们前方,你看看这小房间中可有他的影?”
说到这儿,众人开始细细扫量四周。
四丈见方,天花板很低,十分压抑。墙上亮闪闪的金纹看久了也会使人觉得心烦意燥。每一寸墙壁、每一个角落都被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没有缝隙,没有暗门。小金屋仿佛一座囚牢将众人围困住了。
“接下来怎么办?”东方佐问。
没人知道,自然也没人回答。
“难道我们就一直困在这儿?”东方佐提高了嗓音。脾气较急的他对这狭窄的空间尤其厌恶。
“该来的总会来的。”萧天河席地而坐,开始冥想,其他人也一一坐下休整。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正当众人的耐渐渐消磨殆尽之际,异状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众人只觉体突然一沉,地面传来了难以抗拒的吸力,同时,天花板也急速向头顶压来。
说时迟,那时快,六人一齐起,马步蹬地,双臂上举,擎向了下坠的房顶。在手触到天花板的霎那,大家顿感臂托千钧,其下落趋势虽有减缓,但却无法停止。
“先把你的大刀竖起来!”北堂鹰提醒道。
众人的武器之中尤以东方佐的巨刀最长,质地也最坚硬。东方佐一跺脚,将边地上的巨刀踏起握在手中。因他撤去了一只手,天花板又骤降一截,正好将竖起的巨刀卡住。加之众人手托肩扛,天花板的下压之势终于停止了。
“他娘的!这是要把我们压成酱啊!”东方佐破口大骂,他双臂青筋暴起,左臂初愈的伤口迸裂,血汗合流,点点滴落。
这一回,连逃跑的出路都没有。
“这下麻烦了,我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南宫威道。
天花板压力惊人,地面的吸力也不可小视,连背着的武器都有如千斤重担一般,体沉重,四肢自然乏力,不消片刻,必定会有人因体力不足而卸力,到时一人不支,全盘崩溃,大家全都会被天花板给压扁。
“咔嚓”一声,东方佐的巨刀刃尖居然被崩断了。
“我的雷鸣刀!”东方佐一阵心揪,不注意手上的劲松了一点,天花板马上又下沉了几寸。
“你想死啊!这种时候还顾得上心疼武器?”北堂鹰斥道。
东方佐忿忿不平,振振有词:“你个子最小最省力,我个子最大出力也最多,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你睁大眼睛看看!”北堂鹰气急,提高了声调大喝一声,居然露出了女声。
“哟嗬!还真没看出来,原来北堂家的高手竟是位妹子!”东方佐道。
“哼!”既然被识破,北堂鹰也不再刻意压低嗓音,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不过她之前的话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待看清她的状况之后,尽皆大吃一惊。按理个子最小的她此时应该是站立姿势才可触到天花板,可她却和其他人一样,马步跨立,手举肩扛。
难道天花板各处的高度不同?可看上去分明是平整的一块啊!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天花板的压力又急剧增加。
“糟糕!”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个念头。大家被压得“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东方佐的巨刀在一声脆响中裂成了好几段,彻底毁了。
压力还在继续增大,众人心中也渐渐绝望起来。不是不竭尽全力,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在可怕的压力与吸力的双重作用下,六人被压趴在了地上,夹在天花板与地板之间。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么……”萧天河心道。“嘭、嘭”,耳边传来了闷响,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那是有人骨断裂的声音。沉重而又冰冷的天花板仿若一座大山,压得萧天河近乎昏厥,可部和背部的剧痛却又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苦不堪言。
陡然,萧天河瞪大双目,手腕一抖,召唤出了体内的裂空刀,反掌而握,运力向上猛挥一刀,“噌”的一声,金星四,刺得他双目生疼,天花板安然无恙。“果然,境界不够,否则裂空刀必定是无坚不摧的,可惜了,祖师,晚辈要辜负您的嘱托了……”他心中默念道。
萧天河却不知,他在绝望之中挥起裂空刀的同时,有一位女子在暗处惊讶地轻叹了一声:“哦?”她伸出纤纤玉手一捻中指,萧天河忽然感觉可怕的压力消失了,睁眼一看,不仅天花板不见了,连那座金色小屋也不见了,自己正躺在芳草萋萋的绿地之上。
“怎么回事?”萧天河起向四周观望,同伴们都不在,不远处有一棵参天巨树,树杈上吊着一副秋千,一位着黄色纱衣的曼妙女子正在打着秋千。
“小子,不错嘛。才修炼了二十几年就能轻轻松松通过我东氐宫的考验。不过,主人还是低估你了,没想到垂死之际,你竟让我发现了个大秘密,嘻嘻。”那女子笑道。
萧天河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拱手道:“敢问姑娘是何人?我那些同伴怎么样了?”
那女子跃下了秋千,走到萧天河面前,目光依次扫过他的额头、眼睛、鼻尖、嘴唇、下巴。萧天河略微皱眉,稍稍退了一步,他不习惯和陌生女子如此接近。
那姑娘“咯咯”一笑,忽而抬起一只手,吓了萧天河一跳,立即向后闪,后退了一丈,可那姑娘却还是毫不费力地抚摸了一下萧天河的侧脸。
“啧啧,这脸蛋还俊的,嫣姐肯定会中意你的,嘻嘻!”女子笑道。
萧天河却是一脸惊愕,刚才他分明看见,那女子居然瞬移了!
“嗨,告诉你吧,这里是我的东氐宫,我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呵呵!”
“东氐宫?这是什么地方?这女子究竟是谁?她要做什么?她所说的‘主人’又是何人?”萧天河心中冒出一连串的疑问。他记得很清楚,在森林入口的石碑上,分明刻着“孟章界”三个字。
似乎猜到萧天河心中所想,女子“嘻嘻”一笑:“东氐宫是孟章界的第三宫。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一切等石大
哥来了再说。”
这“石大哥”又是何许人?疑问太多也不知从何问起,萧天河索不再开口,静坐闭目冥想。
女子绕着萧天河走了一圈,好奇地弯下腰凑近萧天河,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两人近在咫尺,女子呵气如兰,缕缕幽香从她那白嫩的脖颈处飘来。萧天河不为所动,始终不曾睁眼。
“真没趣!”女子念叨了一句,又回到了秋千架上,悠悠dang)了起来。
几炷香之后,耳边传来一男声:“小玫,我来了。”
萧天河闻言,睁开双目站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健硕男子的背影。
“石大哥,你真慢。”那姑娘撅着嘴埋怨道。
那男子笑道:“小雪那里出了点儿意外,你肯定想不到,居然有人拿出了一颗蓝元石!我通知了主人,刚才一直在等他,所以才耽误了。”
“蓝元石!”三个字重重地敲在萧天河的心头,他连忙问道:“请问那个拿出蓝元石的女子怎么样了?”
那男子转过来,带着一副戏谑的笑容:“那颗蓝元石应该是你送给那位叫做‘南宫雪’的小姑娘的吧?这一届风云大会可真是令我吃惊啊!”
“在下萧天河,”萧天河拱手道,“请恕我无礼,兄台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哦,主人让我直接将她送出孟章界了,至少安危不成问题。”
“多谢。”萧天河道。
那男子打量了他一番,萧天河不言不语,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男子问他:“小子,你不好奇我们是谁么?你不想知道这是哪儿么?”
“我已经知道了最想知道的。至于其他,若你想告诉我,我不问你也会说。若你不想让我知道,我问了也无济于事。”萧天河的口气很淡定。
“呵,有意思。”男子微微一笑。
“不过,对你们的份我倒有些想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在孟章界森林中引我们入门的黑衣人吧?还有,那位‘小玫’姑娘,在甬道里杀死黄天远的高手,恐怕就是你。”萧天河道。
“哎哟嗬,你这家伙的脑袋还不是一般的聪明嘛!”“小玫”咂嘴赞叹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这位‘石大哥’的声音与那位黑衣人很像,尽管当时黑衣人刻意压低了嗓音,但语调和口气却是没变。这‘东氐宫’既然是‘小玫’姑娘的地盘,那我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在甬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人命。”萧天河淡淡地说。刚才“小玫”的回答似乎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此人就是杀死黄天远的凶手。“真看不出来,这样貌美的一位女子,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毒角色。”萧天河又毫无表地跟了一句。
“小玫”的影忽然一晃,瞬间就闪现在了萧天河面前,她用那纤细白嫩的手一把揪住萧天河的衣襟擎了起来,恶狠狠地威胁:“臭小子,你想死吗?本姑娘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萧天河平静地垂眼望着她愠怒的脸庞,面无惧色:“你杀人分尸,手段极其残忍,我只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小玫”将萧天河向下一掼,萧天河摔倒在地。“呵,还有胆量。黄天远的确是我杀的,不过那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她说完,又忽然闪现回秋千上。
萧天河皱了皱眉,再次站起来。
“好了,小玫,你回去吧,把他交给我。”那位“石大哥”道。
“好。”“小玫”瞥了萧天河一眼,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秋千还在悠悠dang)dang)。
“小玫”走后,“石大哥”对萧天河道:“我叫石灏明。”
“唔。”萧天河不知该说什么,反正自己的名字他肯定知道。
“这里说话不方便。随我来!”石灏明一把抓住萧天河的衣袖,只见五颜六色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周围的场景突然由实变虚,由虚变无,眨眼之间,两人已经站在一座走廊之中了。面前是一座黑漆小门,窗棱格栅,雕琢精致。
石灏明推开房门,房间中铺着红毯,一张红色圆桌,几把靠背藤椅。“进来坐吧。”石灏明道。
待萧天河坐定,石灏明问他:“告诉我你的秘密吧!你最后关头祭出的宝刀是从哪里来的?”
“既然是秘密,我为何要告诉你?”萧天河谨慎地回答。他心中猜测,这石灏明恐怕是以前进入内核的修魔高手,此次是来帮助魔主一起监督风云大会的。自己在濒死关头莫名得救,石灏明又直截了当询问自己的秘密,恐怕他不怀好意。
萧天河只会将秘密告诉值得信任的人,连对南宫雪都没有细说。面对顶尖高手时,尤其是像石灏明这等心狠手辣之辈,若将秘密和盘托出无异于自取灭亡,萧天河还记得西门家那位和合境界的入围者被石灏明毫不留抹杀的形。自当初被娘亲“萧夫人”抓住折磨之时,萧天河就已知道,这种况之下,缄口不言比言听计从更安全。
石灏明忽而笑了:“你不必担心。若真想夺你那柄宝刀,我有的是办法。虽然你已经滴血认主,但那点儿小麻烦根本难不住我。我只是好奇,你那柄宝刀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你的师祖传下的,还是友人相赠?亦或是你偷来的?抢来的?总不可能是误打误撞捡到的吧?”
“可笑,你把我萧天河想成什么人了?我自问一向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萧天河表面镇定,心中却暗暗吃惊,石灏明是如何知道“滴血认主”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