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然剑籍》,由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
起初此剑籍并无名号,直到熊杰武痛失妻之后,才郁郁起名“怀然”。
为修仙者的熊杰武,没有选择与修仙女子双修,而是迎娶了一位普通的姑娘。这在当时的修仙界可算是个不小的轰动。熊杰武由于一番机缘巧合在云游时结识了那位姑娘,本无意婚娶的他却一发而不可收拾地上了那名温柔如水的女子。唯一可惜的是,女子已经过了筑基年限,无缘修仙了。
在结婚前,两人已经预想到了未来的生死别离。可真当那一刻到来时,熊杰武还是感到天崩地裂,眼中的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色。温柔的妻子在陪他度过了幸福的几十个秋之后,终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而撒手人寰。
也许是这一刻比预想的要早,也许是妻子病重加剧得太突然,熊杰武不曾想过妻子会永远离自己而去,他始终觉得,妻子那一次的病也会和以前一样逐渐痊愈。弥留之际的妻子高烧不退,昏迷之种一直握着丈夫的手,喃喃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熊杰武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一边也叫着妻子的小名,一边不断地为她替换敷额的帕巾。渐渐的,妻子的声音越变越小,气息越来越弱,直到她纤细的手无力地垂下。
相伴数十载,匆匆一朝别。失去了侣的熊杰武悲怆万分。抽剑,出屋,在茫茫大雪中呼号舞剑。雪花片片飞,眼泪双双落。一直缺少一个点睛之笔的剑法路此刻却融会贯通,并在无尽的哀痛之中天马行空般地延续。
大悲之中,突得灵悟。
亡妻名为孟幽然,为了怀念,剑法起名《怀然》。
也许是无法与熊杰武当初创出《怀然》剑法的大悲心境相契合,何天遥总觉得自己修炼的怀然剑法还差一些,好像一个人光有躯体而没有灵魂一般。熊杰武的剑法路前半段偏于刚,却在后半段骤然转柔,刚柔并济的分寸不是那么容易拿捏掌握的。
蒋承栋没有修习过怀然剑法,也无法给予何天遥指点,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摸索。虽然还没有发挥出《怀然》剑法的威力,但何天遥始终坚信,那是因为自己尚无法领悟到该剑法的精髓,昭越剑仙在天人合一的状态下创出《怀然》剑法必然是一部非常厉害的剑法典籍。
除此之外,何天遥还修习另外两卓越的剑法。由太清剑仙李耽辰所创的《源影》剑法自不必说,疾光剑仙蒋承栋自创的《疾光》剑法也是堪称一绝。只可惜,蒋承栋决心创出新剑法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他留在大赤界的时间已不足以将《疾光》剑法完善到渡劫境界。
“《疾光》剑法未能完成,一直是师尊心中一个巨大的遗憾。为了报答他的悉心教导之恩,有朝一我一定要将其完善。”趴在房顶偷听的何天遥心中想道。
忽然,房中再度响起的交谈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知道那个小子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了。”这是钱丘遂的声音。
“难道他轻而易举地斩杀了三人,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受伤吗?”另外一人道。
“现场的血迹都混在了一起,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受伤。不过从散落一地的干粮、水果来看,他可能胜得也不是那么容易。”钱丘遂推测道。
“呵,我就说么,三十来年时间,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超过寂灭后期的。你派的那三个笨蛋是被他给迷惑了,大意之下才丢了命。若是一开始就干净利索地从背地里偷袭,巨阙剑早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也许是。不过还好我留了一手,悄悄地在他离开山洞之后劫走了那两个小丫头。听他说好像是故人的孩子,以她们做人质要挟再好不过。”钱丘遂得意的话语听得何天遥一肚子火,恨不能冲进去将他碎尸万段。
“哈哈,你就是擅长这手段。上一回bi)得人家一个自尽命,一个自毁修为,啧啧,我不服你都不行。”听这人的话,似乎钱丘遂还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说起这事我就来气,跟着我有什么不好?”钱丘遂提高了声音,“哼,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我呸!”何天遥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
停顿了一下,钱丘遂继续道:“就是不知道所谓的‘故人’与那个臭小子的关系有多亲密,他会不会为了那两个小孩就范。倘若……”
“放心吧,他绝非心狠手辣之辈,既然故人相托,若是两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颜面何存?”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他真的破罐子破摔,反倒麻烦。最好能知道其关系的亲密程度,以便拿捏分寸,让他既无法坐视不理,又不至于怒极癫狂,只得乖乖听从我们的要求,嘿嘿……”说完,钱丘遂险地笑了,真是个毒辣的家伙。
“这还不简单?直接去问那两个女童不就行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哈哈,走!”房中响起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何天遥悄悄放下挑起的瓦片,慢慢抽出了匕首。下面就等两人出屋,暗中跟上他们,就能知道关押傲雪和凌霜的地方了。
这两个恶人一个是洞虚后期的钱丘
遂,还有一个应该就是赤脉大长老卓清风了。从两人对话的口气来看,正如唐君荷的描述,臭味相投,且以卓清风为主,钱丘遂是个副手。
原本何天遥以为钱丘遂只是个贪图仙剑而暗下杀手的贪婪之徒,可现在看来,他的心思还真是绝非一般的缜密。首先钱丘遂只凭与何天遥匆匆一见就能判断出其份,而且似乎是通过察觉到何天遥包袱中的巨阙仙剑卓绝的品质而推测出来的。另外,在派出杀手的同时还不忘留下后手,此人的行事手段不可谓不高。
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人推门出来,房中也没再传来交谈声。“怎么回事?”何天遥心生疑惑。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再度将匕首插进了瓦缝中,慢慢掀了起来。这次他将瓦片撬得高了些,凑上去窥视房中的况。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桌上的茶杯还在冒着气。
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说明房中一定有密道!何天遥想了想,尽管危险,还是决定要进屋一探究竟。
他翻下房檐,凑到门前,轻轻拉开后侧闪了进去。
果不其然,在房屋一角的地上,有一个洞口。何天遥趴在洞口向里面看了看,数阶台阶下面连接着一条甬道,甬道深处偶尔还传来朦朦胧胧的声响,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交谈。
何天遥蹑手蹑脚走下了台阶。在进入地道的瞬间,他回头望了一眼房间,不知为何,他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房屋中似乎有些异样,但扫视一遍似乎又没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专注于地道中的形。墙壁上有几盏壁灯,照亮了甬道。甬道向前延伸数丈后拐了一个弯,又有继续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又拐了一个弯。
原来是盘旋向下的结构!这说明此处并非什么密道,根本就是通往关押人的牢房!
“好一个赤脉!居然在山体中开挖出暗室囚牢!天知道他们究竟害了多少人!”何天遥带着愤怒,继续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
拐过两个弯之后,甬道终于到了尽头,此处是一排监牢,何天遥数了数,一共有十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霉味,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每个囚室都有厚实的铁门,只在眼睛的高度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
十间囚室中最后一间的门大开着,从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还有嘤嘤的哭泣声。看来傲雪和凌霜就在那里!何天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下可不好办了,没想到居然是朱宗主的玄孙辈,若是后让他知道了……”这是钱丘遂在说话,看来他已经问出来傲雪与凌霜的具体份了。
“怕什么?那个老家伙早就进天成山域去了,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他出来过?肯定是不到渡劫不会下山的,即便下山来也是要去渡天劫,哪还有功夫管这些事?”
“唔……说得也是,再说我们只要不伤及她二人的命,朱宗主想必也不会怎么样。”钱丘遂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以朱宗主那个火爆脾气,若是得知我们用她的玄外孙女当人质,定会大发雷霆。所以最好他在渡天劫时死掉,免得麻烦。”
“那他万一成功渡劫修成了剑仙,我们怎么办?”
“要摆平两个小孩子还不容易?要修炼成剑仙没那么简单,时间还长着呢!事成之后安排她们去冷月脉修炼,长大后再分别同赤脉的弟子双修,朱鸿烈又能说出什么话来?再说巨阙剑到手毕竟是壮大了我赤一脉,虽然手段是见不得人,结果好就行了!”
何天遥暗暗松了口气,有朱鸿烈那一层关系,看来他们不会对傲雪和凌霜怎么样。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放任他们监押着两个孩子,一定得将她们救出来!此时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人在,正是解救两个孩子的绝佳良机!以一敌二,何天遥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他将手放在了背后的剑柄上,贴着墙壁悄然前进。
在经过第三间囚室时,牢门洞口透出来的微弱亮光引起了何天遥的注意。前两个囚室里面都是漆黑一片,唯独这间亮着,里面肯定还关押着其他人!
何天遥向室中探视了一眼,顿时眉头大皱。囚室中的场景惨不忍睹,一人被粗大的铁索紧紧地绑在了木架上,更惨的是,那人的手脚四肢全都被砍掉了,只剩下一个布满了伤痕的躯干!弥漫在牢房中淡淡的血腥味正是源自于这间囚室。木架上那可怜的人垂着头颅,散发遮住了脸,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人究竟因为什么居然被折磨得如此之惨?如此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好,至少免遭皮之苦。”何天遥心想。
不过眼下并没有余力顾及其他人,得先将两个小丫头救出来再说。
尽头的囚室中又传来了钱丘遂的声音:“丙号牢里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还留着有何用处?此番一并杀了算了!”
“丙”在十个天干中排位第三,看来钱丘遂说的“半死不活的家伙”正是第三间囚室中的那个可怜人。不过何天遥没明白“一并杀了”的话语所指的其他人是谁,莫非另外几间囚室中还有人?
“不,抓住一并关押起来,那个姓陆的已经不能继续作试验之用了,正好抓个新的替代!”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何天遥顿时心头一震,糟了!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脑中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为何刚才会觉得那间房中有些怪异,他自始至终都一直以为房中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个人,可桌上的茶杯分明有三个!
当时何天遥一直心系傲雪与凌霜两人的安危,所以没有仔细观察,是他疏忽了!这神秘的第三人居然一直沉默不语地待在房中,又无声无息地同卓清风、钱丘遂两人一起下到囚牢,直到此时此刻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另外,何天遥从那人的话中推测,所谓的“一并”正是包含了自己!如此倒推开去,莫非他们早就发现了自己在房顶偷听?那人似乎是故意不吭声,一路设计引自己前来的!
何天遥有些慌神了,那人明明一直在房中,自己却毫无察觉!看来他的实力应该非同一般,并且设计引着自己来到这座囚牢以便擒捉,可见此人心思之深。
怎么办?是进还是退?
慌乱的犹豫转瞬即逝,何天遥想通了,救人之事无法借助他人之力,硬闯一次又如何?反正他本来就打算直接以武力救走两个孩子的。再说打不过大不了逃就是了,何天遥自认为那三人还是无法奈何《一气三元》法的。
“嗬,知道了也不逃,还真是有胆量!”那“第三人”大笑,拍着手从囚室中走了出来。他一头白发,连胡须都是白色的,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罩,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钱丘遂以及另外一位中年男子跟在其后,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何天遥。
“没想到竟然被你们发现了。”何天遥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三人面前两丈之处,一把扯掉了头巾和面纱。
“舅伯?是你吗舅伯?”囚室中传来了秦傲雪的呼喊声。
何天遥回应:“傲雪,凌霜,不要害怕。舅伯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舅伯一定要小心啊,他们都是大坏蛋!”秦凌霜用最大的气力喊道。
何天遥微微一笑,对三人道:“被两个天真无邪的孩童称为‘大坏蛋’,你们这修仙者当得还真是‘出色’啊,我都替你们感到心寒!”言罢,他“噌”地一声抽出了背上的仙剑——那柄从杀手上拾回的中品仙剑。
“你孤夜闯赤峰,居然还敢不带巨阙剑,哼哼,真是好大的胆子!”钱丘遂恶狠狠地说。
“废话少说,纳命来!”何天遥怒吼一声,挥剑冲了过去。
那面具老者后退一步,卓清风与钱丘遂拔剑迎上前来,三人在狭窄的过道中斗成一团。
以太清、赤两宗的关系,敌人应该十分了解《源影》剑法才是,因此何天遥使用的是蒋承栋传下的《疾光》剑法。钱丘遂是洞虚后期,与何天遥的境界相差太多,根本不足为惧。据唐君荷所言,卓清风已是寂灭后期,稍微难对付一些,不过何天遥也有必胜的把握。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一直没有出手的面具老者。
蒋承栋所创的《疾光》剑法走的是疾速迅猛的路,在越是狭小的空间内越能发挥其威力,由于不便闪躲,何天遥还未动用法就已经在以一敌二的战斗中占得了上风。其实相较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的《怀然》剑法,《疾光》剑法与《一气三元》法的相适程度更高。不过何天遥并不打算过早使用法,在面具老者动手之前,他不打算浪费灵力。
面具老者负着手站在不远处,嘴角带着一丝可憎的微笑,似乎在观赏三人的鏖斗。
“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做什么?要上就一起上!”何天遥大声喝道,用起了激将法。以一敌三虽然费力些,但总比时刻要分心注意面具老者的偷袭要好得多。
“不,不好。那样的话你必输无疑,我还想多欣赏欣赏你出色的剑法。”面具老者不愠不怒,平和地回应。
“老匹夫!休要小瞧我!”何天遥奋起,挡住了卓清风的攻击之后,抓住空隙对着钱丘遂猛攻,钱丘遂本就实力不济,三两下就缴了械,挂彩退出了战圈。
“好!没想到短短三十余年,你竟然达到了大乘境界!真不愧‘修仙天才’的称号!”面具老者竟鼓掌喝起彩来。
何天遥冷哼一声,挥剑直取面具老者,却被卓清风从斜刺里追来几剑给拦住了。
卓清风道:“好小子,居然是大乘境界,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话音未落,他的剑法路骤然大变,转守为攻,同样也是迅疾的剑招,与何天遥打起了对攻战。双方你来我往,步伐越来越快,形化作一片虚影,剑器碰撞之声密集清脆,在走道中引起闷闷的回声,不绝于耳。
“这卓清风是怎么回事?”何天遥恼怒地想道。
他刚才分明没有吃过暴灵丹,为何实力一下子飞跃了一个档次?莫非他一直是压制着自己的境界?可他之前已经是寂灭后期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至少也同何天遥一样是大乘前期的水平。升入大乘境界的修仙者不是应该进入天成山域了吗?怎么卓清风还留在赤脉当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