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河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年轻俊朗的黑衣男子在几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店中。
“早就听闻‘乐意坊’的材料一等一,但屡次前来尽皆闭门休业,却不想今有幸,无意闲逛时撞见开门。啧啧,这箱材料一看其光泽就能知道,绝对是上等货。老板娘,你开个价吧,只要有价,我全都包了。”那男子道。
“不行,这箱东西是送给我的。你去别的店买吧!”北堂羞毫不客气。
“大胆!竟敢对我们公子如此无礼!”一名随从喝道。
“你们都出去,在门外候着。”公子倒不是很生气。待随从退下之后,他对北堂羞道:“姑娘,我不是在问你,而是在问老板娘。”
妇人似乎认得这人,连忙拱手道:“空公子,实在抱歉,这箱材料我的确已经送给这位朋友了。你若是需要,给我几个月时间,我再去帮你筹来。”
“哦?原来你认识我,那更好了。”男子微笑道,“我等不及那么久,我就要这一箱。”
“你想要箱子就给你好了,箱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北堂羞寸步不让。
男子依然微笑着看向她:“别跟我耍嘴皮子!这箱东西今天我要定了,谁也别想拿走!”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北堂羞发火了。
眼见要吵起来,妇人赶紧打圆场:“空公子,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这里还有其它的材料,你看上什么尽管拿走,不要钱。”
这下那男子可真的憋不住了,把眼一瞪:“老板娘好不懂规矩!你开多少价我都买,总好过你白送给别人吧?你这破店总是不开门,我也不知来这里跑了多少次,你当心我让你永远开不了门!”
“哼,堂堂空公子居然来为难我一个做生意的。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做人的信用问题。我先说了,给我的朋友,那就是她的东西!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乐意坊’吗?意思就是‘有钱难买我乐意’,大不了我不开这店了!”妇人义正辞严的话令萧天河对她刮目相看。
“没用的骨气……哼!”男子见威胁不了店主,继而转向北堂羞道,“小妞,我可警告你,和我做对没有任何好处……”
此话一出,萧天河连连摇头,本以为是个高傲的公子哥,没想到没说几句就原形毕露,着实猥琐!
“别打我的主意。我已经嫁人了。”北堂羞头一回露出羞之态,轻轻挽住了萧天河的胳膊。
萧天河吓了一跳,却发现北堂羞甜蜜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糟糕,她又开始使坏了,这明显是要拖我下水啊!”萧天河回过神来,连忙解释:“不是的,哎哟!”北堂羞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自己也顺势装腔,指着门外接着萧天河的话往下说:“哎哟,你们几个,那龟壳是我相公费尽千辛万苦背回来给我炖汤喝的,踩坏了你们可得赔我!”
原来那男子的几个随从在屋外等得无聊,对地上的龟甲产生了兴趣,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
“什么?哈哈哈!”那男子指着萧天河笑得前仰后合,“你还真是‘疼’你妻子啊,居然弄个大龟壳回来,哈哈!”
“嘁,要你管!”北堂羞给了他一个白眼。
男子轻浮地调侃:“我说美妞儿,别跟着你那寒碜相公了。跟着我吧,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不尽,如何?”
萧天河咬了咬牙。
“你想娶我?”北堂羞问道,“你没有妻子么?”
男子一愣,又笑道:“怎么,你这样的‘二手货’还想当正妻?给你个小妾当当就算不错了,反正总比在家喝乌龟汤强啊!哈哈!”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萧天河道。
“你个婊子养的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立马废了你!”男子上前指着萧天河的鼻子尖口吐秽言。几个随从见主子发怒了,全都拥入了房间。
萧天河冷哼一声,他最讨厌别人开口闭口骂娘了,尤其是这样一个猖狂到极点的家伙。他正要开口,却被北堂羞往后推了一把。北堂羞问道:“你说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不尽’,此话当真?”
“呵,当然是真的。不仅如此,修魔物品也是管够的。”那男子说着,竟想去揽北堂羞的肩。
北堂羞当然是一把推开他的手:“先别动手,我要确定你能否满足我的要求。”
男子一挥手,豪迈万丈地应了:“好,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哼哼,你给我听好了。我想吃蛇的爪子,鱼的肘子,老虎的翅尖,凤凰的骨头,还有狗的蛋。你能弄来吗?”北堂羞冷冷地笑着。
“你胆敢消遣我!”男子一挥手,几名随从一拥而上,结果自然不必说,被北堂羞一个人三拳两脚打回来了。
那男子傻眼了,几个随从可都是洞虚境界的。他脑子一转就想出了缓兵之计,色厉内荏地威胁道:“这里不是动刀的地方。有种的明午时在城东门外等着我!我们走!”
“熊包!”萧天河冲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啐了一口。
“慢着!”北堂羞忽然闪现到男子面前,挡住了门口。
“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魔隐洞,不是你撒
野的地方!”北堂羞的厉害程度大大超出了男子的预料,他有些怵了。
“我刚才说那几样东西,你倒是有一样,你把它留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北堂羞慢悠悠地说。
“什么东西?”男子傻了。
“狗的蛋!”话音刚落,北堂羞抬腿就是一脚,正中男子要害。
男子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用手去护时已经晚了,可奇怪的是,明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却不疼不痒的。
“呵呵,滚吧!”北堂羞侧让开了。
那几人莫名其妙地走出乐意坊,拐上了石桥。消失在人群中之前,男子还忍不住回头望了望。
萧天河也不解,刚才北堂羞那一脚分明没有在最后收力,就算踢不死那人至少也得落个残废,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十,九,八,七……”北堂羞开始倒数。
“难道……”萧天河瞪大了眼睛。
“三,二,一,零!”北堂羞握拳的手猛地张开了。果不其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啊呀!”
“嘿嘿……”北堂羞搓着鼻尖狡黠地笑了起来。
妇人上前问:“柔姐,你刚才……?”
“竟敢对本姑娘无礼,我送了他一份大礼——断子绝孙脚!”北堂羞道。
妇人的神色有些焦急:“柔姐,你惹下麻烦了,那人可是白鹿部主北堂立的嫡孙!你还是快和你相公走吧!”她还真把萧天河当成是北堂羞的相公了。
“无妨,我知道他是谁。他叫北堂空,父亲是魔隐洞市场管理会的会长北堂庆,祖父是北风城主北堂立。他一向飞扬跋扈,我早有耳闻。其实若是别人问我要这箱东西,我也就让了,对他我偏偏不让。惹怒他是我故意的,以便借机给他个教训!”原来北堂羞早就清楚男子的份,她握住妇人的肩膀,“你刚才这么义气,我很感激,所以我略施小计,让他安然无恙地出了乐意坊,应该不会连累你的。”
“柔姐……那你怎么办?”妇人不安地问。
萧天河突然接话道:“我差点儿忘记了,你也是北堂子弟,你背后的势力肯定比他还大吧?”可他转念一想,又道,“哎,不对啊!北堂空居然还想纳你为妾,怎么,难道你们北堂家许族内通婚吗?”
北堂羞白了他一眼:“通你个大头鬼啊!他又不知道我是谁。再说我可不是北堂子弟。”
萧天河又不明白了:“那你为何会姓北堂?”
听得云里雾里的妇人插了一句:“我打断一下啊,原来你们不是夫妻?柔姐,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姓北堂……”
“好吧,我坦白,我属于北堂家族是不假,但不是北堂子弟。‘北堂羞’这个名字是因为我不想暴露份,所以临时胡编的。”“北堂羞”,或者说是“小柔”,似乎很无奈。
“不管你是谁,赶紧带我去你家。我把龟壳送到立马就离开。”萧天河道。说实话他是有些恼怒的,他本以为小柔只是个恶作剧但本不坏的女子,可连名字都编造个假的来骗他,未免有些过分了。
小柔笑嘻嘻地说:“你又生气啦?我不报上真名也是有原因的……这样吧,等到了我家之后,我就告诉你。到时恐怕你就舍不得走喽!”
“怎么会不舍得?你以为叫我一声‘相公’我就真的上你了?闲话少说,赶紧走吧!”萧天河没什么好气。
“可是那个……”小柔指了指两个开着盖子的大箱。
“哎呀,你真是麻烦!”萧天河将两个大箱抱出了乐意坊,放在了龟甲上,然后将龟甲平举托起,顶在了脑袋上,“这样行了吧?”
“哈哈,你可真棒!我们出发!”临走前,小柔又回头对妇人道:“对了,魔币我三天后的未时派人送过来。还有,谢谢你送的东西。”
“哪里,老主顾了,略表心意而已。二位走好。”妇人目送他们离开,摇头笑叹,“说不是两口子,却和侣一般吵吵闹闹的,我看离两口子也不远咯。”她回到乐意坊之后,再度将大门紧闭。
拐上石桥后没走多久,只见地上撒了一滩血迹,北堂空也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被随从抬回去治伤了。
沿着来路返回,到达地面时,外面已经是黑夜了。
“你家离北风城还有多远?”萧天河问。
“不远,不过我们不必御刀了,叫一辆马车吧。”小柔道。
“马车哪有飞的快啊?”
“我是担心你扛着这些东西御刀不方便。再说我从小就喜欢坐马车,你就陪我坐吧。”小柔温柔地恳求。
“嘁,你可真是谎话连篇呐。你坐马车其实是为了留下线索,好让北堂空能找到你,免得他寻你不着,去找乐意坊的麻烦。刚才在乐意坊里北堂空咒骂我时你推了我一把,不让我接话,后来那几个随从打上来时,你也抢在我前将他们都给打回去了,那都是不想让我与北堂空结下过节,我说得可对?”萧天河道。
“嘻嘻,原来你这么聪明呀。以后不好骗咯!”小柔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这哪里像个高手?分明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萧天河叹了一声,摇摇头,跟了上去。
之后,两人按小柔的意思雇了一辆马车,向北驶出了城。出城时小柔还特意向卫兵问了问路,这也是为了留下线索。
北风城向北的大路没有任何岔道,直到四百里外才是另外一座州城——北卢城。比起北风城来,北卢城就要小得多了。小柔的家就在城南区域,进城后拐了两个弯就到了。
“‘刀苑’。”萧天河念着牌匾上的字,“莫非你姓刀?刀小柔?”
“刀傻蛋!你见过姓这姓的?这里是我一处隐修的地方,没几个人知道,进来吧。”小柔推开了大门,扑簌簌落了一阵灰,呛得她连连咳嗽。
“你这是多久没来了啊?”
“很久了,记不清了。今晚这么晚,你就别走了,我还没感谢你呢。”小柔道。
萧天河拒绝她的好意:“不留了,孤男寡女的,我还是走吧。”
“别啊,这里又没有别人,不会有人说闲话的。”小柔笑道,“即便你有贼心,你也打不过我,我非常放心。”
“我对你可没兴趣……”萧天河放下龟甲,拖着走进了院子。
“那边是客厅,你在那里等我,我先把这个龟甲处理一下。”小柔搬下箱子,背起龟甲沿着一条漆黑的小径走到后院去了。
萧天河进了客厅,里面不大,当中摆了张圆桌,他在桌旁坐了下来。屋内仅有淡淡的月光入,周围一片寂静。忽而一阵冷风吹过,破旧的门扇“吱呀”作响。萧天河干脆将门关上,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闭目冥想,萧天河细细回忆这些子以来的经历。小柔,既顽皮又神秘的女子。虽然至今萧天河依然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是何许人,但他凭直觉判断,小柔应该不是个敌人。“我该相信直觉么?”萧天河喃喃地问自己。他本不是个踌躇之人,但石灏明的那句“魔主早就盯上你了”让他一直没有安全感。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客厅通往内院的门开了,小柔口中叼着一盏灯笼,手中捧着一个大盆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
将大盆和灯笼放在桌上,小柔坐下道:“怎么关着门黑着灯啊,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呢!”
“我没有火,怎么点灯?还有,你那破门该修修了。”萧天河指着大盆问,“这是什么?”
“嘻嘻,这是本姑娘亲自下厨给你熬的汤,尝一尝吧,味道很不错哟!”小柔笑盈盈地将一个汤勺递给了萧天河,“火折子这种常用之物,你怎么不带一个在上呢?再说也可以用玄力生火呀!”她俯下用力了吸了吸香味,“嗯,闻起来可真好。咦,你怎么不喝呢?”
萧天河半举着汤勺,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大盆汤:“这真是你做的?用龟甲熬的?”
“当然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不是我做的,难道是你啊?你不喝我可先喝咯!”小柔舀起一勺汤,一边喝一边砸吧着嘴,连声赞叹。
“想不到你还会炖汤,而且还这么快。”萧天河也喝了一口,果然味道非常鲜美,“你该不会是用玄力催火熬出来的吧?”
小柔喝得稀里哗啦的,头也不抬:“就是啊,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炖烂那个大龟甲?”
萧天河再度无语了,居然用玄力去煮汤,小柔也许是自古以来的第一人吧?
不得不称赞,小柔的厨艺还是非常不错的。仅有些许蘑菇之类的辅料外加盐调味,居然能产生如此美妙的味道,两人频频举勺,很快大盆就见了底。
萧天河放下汤勺,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然后问:“怎么,你不打算做吊了?”
“龟甲那么大,我只切下一小块就熬了这么一大盆,剩下的做吊足够了。你大老远的替我扛回来,又被人笑话了一道,总要补偿你一下,不是么?是不是被我的厨艺吸引住了呀?哈哈!”小柔趴在桌上笑道。
“我哪有那么贪吃?汤里的蘑菇是从哪儿弄来的?没见你在集市上买过呀。”
“就是一直存放在这儿的。”
“又骗我,你不是说你好久没来了么?”
“哎呀,我挖了个地窖,将一些干货存放进去,又布了个法阵。存放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小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累了,要去里面休息,你就在这里休息好了。明天一早估计北堂家那些家伙就要找上门来了,你陪我应付完他们再走吧!”
“你不是很厉害么?还需要我陪?”
“人家是姑娘么,心里总归有点儿害怕。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下?”小柔打着哈欠进了里屋。
“看你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哪里像害怕?”萧天河心想。小柔踢伤的人可是白鹿部主的嫡孙,可她却跟没事一样,真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喂!小柔!”萧天河喊道。
“什么?”小柔在里屋慵懒地应道。
“现在都到你家好久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好吧。”萧天河收起好奇心,专心开始冥想。
一切疑问,就等翌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