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大赤界的修真之道,共分为筑基、清灵、和合、元婴、空冥、洞虚、寂灭、大乘、渡劫九大境界。每一位修真者都对这些名字耳熟能详,但对一些普通百姓来说,若是不甚关心修真之事,恐怕让他分辩和合与洞虚境界孰高孰低都是件难事。
禹馀界的修真之道同样有等级划分,但萧天河并未从接引队那几人口中听说过,所以乍然听到个“三才剑仙”,他根本不明所以。恰巧抢宝之人恐其有后手,故起初相斗之时并未使出真本事,反倒让萧天河误以为他不过尔尔。待他挥出一道剑气,萧天河才赫然发觉敌我实力的差距。
对于萧天河关于“三才剑仙”的疑问,范凌云解释道:“所谓‘三才’,是修真者修炼境界的一个阶段,也是实力鉴定的一个等级。在禹馀界,初等修真者之后即为下级修真者,得了‘下级’头衔,才有资格进行后续的实力评定。每一等级的划分都是有严格标准的,初等、下级两档仅是预备,界限较为模糊,算不得真正的实力等级。自初等、下级之后,分别为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七星、八卦、九宫,这九等才是全天下公认的修真等级。刚才那个‘三才’剑仙,虽然算不得厉害,但也超出你四等,不可匹敌。”
萧天河在心中默述了一遍,其中有几个词还是十分熟悉的。
要说“五行”,大赤界就已盛传。五行者,金、木、水、火、土,想当初青龙大陆太清宗天道山上那六座用来举办太清武会的战台,除却当中的炎黄战台,其余五座正是以传说中的五行之神——金神蓐收、木神句芒、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土神后土而命名的。
“”,萧天河也知晓。东、南、西、北四方,加之上、下,共为六个方向,统称。不知他熟知的“此”与范凌云所说的“彼”是否相同。
提及“七星”,萧天河不想起青龙大陆十八柄绝世仙剑中的那柄“七星剑”,恰好排名第七。因为是游龙郡绿云沼泽探宝之行得来的,他自然印象深刻。另外民间亦有“七星”之说,但不是指绝世仙剑,而是“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不知这禹馀界的“七星”,又是指的什么呢?
“八卦”,那更是再熟悉不过了。乾、坤、坎、离、巽、震、艮、兑,代表着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八卦衍出六十四卦,可占卜世事吉凶,在阵法中亦颇为常见。比如术藏宫,就是按照先天八卦布设而成的大阵。
见萧天河沉思不语,范凌云道:“其实现在你也不必了解得很透彻,目前来说,这九个等级不过是个名字,等你修炼到了某一等级,自然会明白其中奥秘。”
萧天河点了点头:“你知道雍将军,看来你也是个修魔者咯?你可知道雍将军是什么等级?”
“雍将军应该是七星初级刀魔,辛元帅是七星高级刀魔,灵威大帝是八卦刀魔。”范凌云干脆将几大名人的等级都报了一边。
“灵威大帝才是八卦级?”萧天河有些惊讶,在他想来,“大帝”怎么也得是“九宫级”的。
“嘘,你小声点儿!”范凌云紧张地嗔到,“不可随意说对大帝不敬的话语。你以为九宫级那么好修炼呢?上了级,就已然是不可多得的高手了,势必会受到各位将军、元帅甚至是大帝的拉拢。目前魔族的五位大帝和仙族的五位大君可都是八卦级的。真修炼到了九宫级,就是即将化凡为圣成为刀尊、剑真的存在,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当大帝、大君?”
“哦……那当世可有九宫级的高手?”萧天河的好奇心是永不满足的。
范凌云坚定地点了点头:“肯定有,但大多不知是谁,更不知在何处。”
“原来如此。”萧天河心想,“这不就和大赤界隐世的大乘、渡劫期高手一样么?”
“那从刀魔、剑仙修炼成刀尊、剑真,是否要经历天劫考验?”萧天河又问道。
“当然。不过与下界的‘渡劫’叫法不同,禹馀界修真之道最终考验叫做‘入品’,虽然没人知道具体过程如何,但肯定比你度过的‘天劫’要困难多了。”
“‘入品’,这叫法……我怎么感觉……有点儿俗啊?”说到最后萧天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范凌云也乐了:“你自己还不是俗?居然拿着白银那等俗物去换东西,真有趣。”
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
忽而,他发觉范凌云话语中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她为何说“换”,而不是“买”?
不对,这个“换”字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萧天河想起来,在被卖马的店家掀出马厩之后,街上曾有个人讥讽道:“靠一点儿破银子就想换马,简直是异想天开!”
用“换”而不是“买”,说明银子并不是禹馀界的流通货币。
“对了,难怪那在进马厩之前,那店家说‘价格可是八百铢哦,一颗都不能少!’当时我买马心切,只当他是说碎银的颗数不能少,现在细想,碎银一颗不过一两、半两,凑足两千五百铢少说也得一百多颗,哪有人拿那么多散碎银子去买东西的?再说银子称量应论重量,岂能论颗
数?一切缘由都在于此,禹馀界中所谓的‘钱财’,根本不是金银!”萧天河终于想通了。
如果钱财不是金银,那又是什么呢?
萧天河仔细回想了下到禹馀界后的经历,怎么就这么巧,他本该看到“钱财”的机会,偏偏都没看见。在飞云城的万仙楼喝酒时,正好遇上杨晚空那伙人来挑事,收场时王洛流免去了酒钱。在与接引队几人的交谈中,他们也只是提到了“俸禄”二字,并未说起钱财为何物。此番临行前廖齐峰、孙海良又准备齐了萧天河的所需之物,什么都不用买。如此,始终“无缘得见”。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我,在下界,金、银就是贵重的财物,我想当然地用它去买马,结果被那马厩的店家当成是无聊消遣人的家伙了。”萧天河将事从头至尾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范凌云一边听一边笑,当听到萧天河被店家不由分说掀出马厩那一段,她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也难怪,那店家本想有机会狠宰一刀愣头青,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换做是我,我也会生气。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一匹跛子马胆敢开价两千五百,马具居然还要五百,简直是比炭还黑、比漆还黑、比墨还黑、比皂还黑、比鸦还黑、比夜还黑,黑得不能再黑了,幸亏你傻了点二,要不就亏大发了!”范凌云一连说了六个黑物都不过瘾,尚觉不能形容店家的贪婪。
“我哪里知道?只觉与那黑马有缘,按照下界的比率,一百多两银子虽然贵,但尚能接受。”萧天河道。
“你当真喜那匹跛子马?”范凌云突然问了一句。
萧天河瞪大了眼睛:“怎么,你要买了送给我?”
“呸!你想得倒美!”范凌云笑斥道,“我也是个两手空空的主,哪来的闲钱与你挥霍?我是想给你提个建议,如果你想要那匹马,可以用其他有价值的物品去换。”
“什么物品?储物戒指?”萧天河已知银子“不值钱”,加之先前的经历,一提及“有价值的物品”,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储物戒指上了。
“用储物戒指去换马?还是匹跛子马?”范凌云真是哭笑不得,“你咋这么傻呢?我是指有没有多余的法宝、丹药、魔刀之类的,不必太值钱,免得让店家赚太多。”
“多余的……”萧天河的法宝除了孟章佩和青玉戒之外,只有赝品的“金凤朝阳匕”了,但那是辛元帅赠的,又有萧天河喜的“增幅”功效,当然不能拿去换马。几瓶丹药则是廖齐峰与孙海良备给萧天河大赛时用的,也不能拿去换。魔刀中,裂空刀不能随意使用,所以雍将军赠的那把刀算是主用武器,两者都不算“多余”。想到这里,萧天河忽然一拍脑门:“我差点儿忘记了,的确是有一柄多余的魔刀!”他摊开双掌,一柄绿色光芒的魔刀出现在手中,这正是路小岩从度海楼中找给萧天河的那柄碧风刀。
“给我看看。”范凌云接过碧风刀,翻来覆去把玩了一下,笑曰,“虽然算不上好刀,但换匹跛子马已然够了。咱们走!”言罢,她站起来。
“去哪儿?去换马?”萧天河讶异道,“这深更半夜的,返回守望城?再说了,那店家能愿意么?”
“你不也是深更半夜去买马的么?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有什么区别?让我跟店家说说,他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就断了你的念想不是?总好过一直惦记着。”范凌云说着,几脚踩灭了火堆。
于是,两人又走回了城里,来到了马厩门前。
“你去敲门。”萧天河朝着门环努了努嘴。
范凌云哂笑道:“瞧你那怕事儿的样!”她只当是萧天河被店家搡了一回,怯了。
萧天河也没有多言,只是笑笑。其实他在留意周围的人。先头那夺宝之人既然看见过萧天河捧着银锭,那他当时必定是在马厩门前的这条街上。现在他很有可能又返回这里休憩。扫视一遍之后,萧天河稍稍安心,所有人都对他二人不感兴趣,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
马厩店家听到敲门声后,好半天才来应门,嘴里还叽哩咕噜地嘟囔着,似乎对夜半之扰很厌烦,但打开小窗后一看,敲门者是位笑容满面的姑娘,不快的神顿时一扫而空,态度非常和蔼,问道:“姑娘有何事?是想买……”“马”字尚在口中,话语却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女子后几步的萧天河。这两人显然是一起来的。
店家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不耐地说:“休要再来!”然后就要关上小窗。
范凌云却伸手将碧风刀卡在窗格上,笑道:“店家岂有碰到生意不做的道理?”
“哼,那小子没钱,你有钱就替他付了!”店家没什么好气,“一匹马两千五百珠,少一颗都不卖!”
“我也没钱。”范凌云道,“你一匹破马就敢要两千五百珠,狮子的口都没有你开得大,是不是太黑了?”
“嫌黑你还来买?”
“不和你多啰嗦了。我们虽然没钱,但可以用魔刀跟你换。”
“魔刀?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了。”
“跛子马还想换好刀?就这一柄!”
店家仔细看了看卡在窗格的魔刀,而后连连
摇头:“不行不行,这刀哪里值两千五百珠?”
“反正你那马也卖不出去,你还想怎样?”
“那马是要宰了取吃的……”
范凌云忽然一板脸,厉声道:“以前没人要跛马,你自然是打算杀之取。现在有人要,你居然还不松口,单为吃,你把这刀卖了去酒楼买不是更合算?你究竟是什么心思,你我心知肚明,但用跛马来坑,未免欺人太甚。我劝你还是收下刀,连马匹带马具一起给我们,我们记你一个好,以后也会为你宣传。若是不肯,哼哼,将来恶名远播,我保准你这马厩以后再无生意可做!”
范凌云一番连哄带吓,那店家果真软了下来:“既然你们诚意要马,那我可以行个方便。但马具可不能给你们新的了,只能给旧的。”
范凌云一撇嘴:“真是死要占便宜。罢了罢了,旧的就旧的,快开门吧!”
店家将两人引到了跛子马的槽旁,又去房中取来一副半旧的马具上,拿过碧风刀后,将缰绳塞到萧天河手中:“二位也不用替我宣传了,只要别将今晚之事说出去即可。”
范凌云闻言“扑哧”一声乐了:“我当你全然没有羞耻之心呢!”
店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地说:“生意难做,体谅则个!我送二位出门。”
离开马厩之后,两人没有在街上多留,又从北门出了城。
黑马温驯地跟在萧天河后,还时不时一下他的手。
萧天河心大好,对范凌云称谢道:“此事能成,全仗范姑娘伶牙俐齿,萧某佩服!”
“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你会要一匹跛马吧?那柄魔刀虽然不算珍品,但换马确是有些亏了。”范凌云笑道。也不知那大黑马是否听懂了她的话,似乎不满地嗤了一下鼻。
萧天河摆了摆手:“无妨,那把刀本来也是多余之物,换此马一命,我觉得很值。”还未等范凌云接口,大黑马竟高兴地小嘶了一声。
范凌云惊讶地瞅了瞅黑马:“想不到这畜牲当真有灵,竟能听得懂褒贬之言?”
萧天河大笑:“我的眼光自然不会错。我们忙乎了半宿,又无合适的地方度夜,何不上马前行?此马虽跛,但却是天生,并非受伤所致,即便不堪长途奔袭,至少也能驮我们一段,如何?”
“也好。”
两人分别从左右两侧翻上马去,鞍槽很宽阔,两人坐着也不挤,各执一边缰绳,在有节奏的颠簸之中沿着大路前行。
途中,两人聊起天来。萧天河得知,范凌云的家在遥远的吉夜城,甚至都不属于灵威大帝的管辖范围。范凌云的双亲本打算在女儿获得下级刀魔的资格之后,将其许配给一大户人家的儿子。范凌云无意嫁人,又拗不过父母,只得出“逃婚”的下策,千里迢迢来到飞云区参加评定大赛,目的是在魔军中混出些眉目之后再衣锦还乡,想必到时父母也不会再强迫她嫁人了。
范凌云也询问起下界之事,萧天河能言则言,该隐则隐,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在大赤界时的修魔境遇,听得她津津有味。
萧天河也问起了关于禹馀界货币的事,可范凌云的钱财早就在跋山涉水来飞云区的路途上花光了,她只能告诉萧天河说是圆形的宝石,价值以“珠”为名。萧天河这才明白,原来是“珠”而不是“铢”,难怪是论“颗”计量的。
聊了一会儿,范凌云就直嚷着要下马。
“这还没走出多远呢,马鞍上也不挤,为何要下马?”萧天河不解地望着已经跃到地上的范凌云。
“唉,我也想省点儿力气啊,可无奈实在是太颠了,就这一会儿,弄得我浑酸痛、头昏眼花。骑马我是‘无福消受’了,我看我还是为你执缰引马吧!”
萧天河听了哈哈大笑,惬意地仰躺在了马鞍上。
……
或许是因为从未驮过人的缘故,不及天亮,大黑马就已经浑是汗。萧天河怜马,亦下马步行。
待得卯时许,大道后方传来一阵高亢的嘶鸣,马蹄疾奔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木轮颠滚之声。萧天河心道这又是哪位有财有势的参赛者,于是将大黑马拉至路边避让。
那马车行至两人边,只听一声长吁,竟停下了,带起的尘土滚滚漫扬,萧天河以袖捂鼻,另一袖连连扇风吹开灰尘,不满地向驾车之人瞪了一眼,却不想那驾车人也正巧立在车辕上看着他。
“你们认识?”范凌云小声问了句。
萧天河摇了摇头,既然是个生人面孔,他没再多看,牵着马自顾自向前走。
“二位且慢!”车上那人叫道。
回一看,那人已跳下车来,问萧天河道:“敢问公子可是萧天河?”
“正是。”萧天河纳闷,为何此人会认识自己。
那人毕恭毕敬地向萧天河深鞠了一躬,笑道:“太好了。本只听萧公子是独自上路,原来竟还有一个同伴,险些没认出来。我奉我家主人之命,将此马车赠予萧公子,以便迅速前往宗飘界。”
萧天河感到莫名其妙,拱手道:“萧某感谢美意。但不知你家主人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