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百九十九,四百九十八……”雷啸炎按黎翠嫣的嘱咐,正在认真地数着数。他故意倒着数,好增加自己的紧张感与压迫感,因为楼内的护卫似乎不少,他实在是担心黎翠嫣的安危。
“三百七十六,三百七十五,三百七十四……”此时,黎翠嫣已经与毕公子在二楼小厅中的桌旁坐定,酒菜三三两两地上了桌,炉中也添了不少柴,火苗烧得正旺。
“三百零七,三百零六,三百零五……”黎翠嫣和毕公子对饮了几杯酒之后,地招呼环侍的护卫一起喝酒暖暖、活活血。当着美人儿的面,毕公子不得不装着非常豁达,许几名护卫一起同坐同饮。
“二百二十三,二百二十二,二百二十一……”所有的护卫包括毕公子在内突然感到困意斐然,撑不住昏睡过去。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六,一百九十五……”黎翠嫣蹑手蹑脚从楼梯探上了三层,只听到房内传出阵阵鼾声,看来三楼的两位公子哥不用她出手就已经被酒给“放倒”了。
“一百六十一,一百六十,一百五十九……”二楼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时间拖得太长势必会引起一楼两名护卫的怀疑。这时,一阵寒风突然将一楼的窗户刮开,飘进来些许雪花。
男护卫抱怨着:“这破窗户怎么总是关不严!”然后走去关窗。而那名女护卫则凝望着飞舞的雪花,若有所思。雪花轻轻落在地上,迅速融化了,附近地面被雪水浸湿,反着点点烛光。突然,女护卫一个激灵,猛然醒悟,她终于想到了黎翠嫣上的怪异之处!
“糟糕!”女护卫惊道,“刚才那女子说是避雪,可为了进了暖和的房内,头发和衣服都是干的?”
另外一位男护卫还没回过神来:“那……说明什么?”
女护卫焦急地一抽出武器向楼梯冲去,一边吼道:“笨蛋!说明她之前走夜路时把头发和衣服包起来了,但她手里明明是空的,如果是外,有必要藏起来吗?”
“那就是……夜行衣!”男护卫恍然大悟。深更半夜,还穿着夜行衣,肯定另有目的。
“咳,你们两个,去把那桶水抬上来!”二楼突然传来了毕公子的命令。
女护卫迟疑了一下,与后的男护卫对视了一眼,回道:“毕公子,还是让我们陪着您吧,换两人去抬……”
不料毕公子却发火了:“这位姑娘已经倦了,要回房间沐浴休息!让你去就赶紧给我去,还啰嗦什么?今晚你是怎么回事?三番两次违抗我的命令,难道想死不成?”
“可是……”女护卫还要再说,却被男护卫在胳膊上拧了一把。她回过头,男护卫摇了摇头,附在她耳边说:“他还在那发脾气,看来应该没什么事,或许是你想太多了。我们赶紧去抬水吧,惹毛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两人只好遵从命令去抬水。雷啸炎这会儿正趴在门上偷听,“沐浴”二字自然也钻进了他的耳朵。他恨不能立即冲进楼内狠狠扇毕公子几个大耳刮子,可是五百个数还没有数完呢!
要抬硕大的木桶已是不便,何况桶内还装了八分满的水!两个护卫一边努力保持木桶平衡,一边登上了狭窄的楼梯。在这种无法防备的况下,黎翠嫣干净利落地让两人昏迷过去。
“哗啦——”木桶翻倒后水洒在了楼梯上,与此同时雷啸炎“哐当”一声撞断了门闩冲了进来。当他看见黎翠嫣拖着不省人事的毕公子从楼梯上走下时,终于松了口气。
“你真的数完五百个数了吗?怎么这么快?你若再早一点儿闯进来就要误事了!”黎翠嫣嗔道。
雷啸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数是数完了,不过一听毕公子说你要沐浴,我就心急。一心急,就‘一百、九十、八十’这么数了……”
“傻瓜,你听到毕公子说话那都什么时候了?如果那会儿还没把他摆平,麻烦可就大了!那声音是我学他说的!”黎翠嫣没好气地说。
雷啸炎万分惊讶:“刚说话的人分明是……真、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可以模仿男子的嗓音。你还不过来帮我?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黎翠嫣的声音又变成了毕公子。
“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本事!”雷啸炎大笑着走上前,将毕公子扛在了肩上。
黎翠嫣连忙说:“嘘——小点儿声!三楼还有两个醉鬼呢!别把他们吵醒了!赶紧拿麻袋把毕公子装上,速速赶往城外,免得夜长梦多!”
好在雷啸炎强体壮,扛着毕公子赶路也丝毫不费劲。两人脚下生风,出城之后沿着石灏明所做的标记飞速前往约定的地点。
“嫣儿,我想问你个事儿。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三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清醒的呢?”雷啸炎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黎翠嫣得意地笑了笑:“很简单。因为毕元帅不在这里,而且派了护卫保护,这说明毕元帅很在乎毕公子的安危,对吧?”
雷啸炎点点头:“那是当然,爷爷肯定关心孙子嘛。”
“三位公子凑在一起,以毕元帅的老道,岂会预料不到三人一起喝酒的况?所以他肯定叮嘱过,三人可以同饮,但绝对不可同醉,以免误事或遇险。今夜是我们运气好,清醒的那个正好是毕公子,否则以另外两位公子的地位,恐怕还难以彻底镇住那些护卫。”黎翠嫣解释道。
“反正有护卫守着,就算同醉也没什么大碍啊!三个公子哥实力低微,倘若真是遇到了危险,即便清醒着又能有多大用?”雷啸炎还是没想通。
“这个世上,最难捉摸的,就是人心。护卫就一定可靠么?”黎
翠嫣顿了顿,又说,“我想,毕公子一定有能立即联络上毕元帅的方法,因此,在他毫无防备的况下动手才是良策。只要利用毕公子镇住那些护卫,一切都水到渠成。”
“你给他们下毒了吗?”
“嘁,我可没那么恶毒,不过是我自制的迷药而已。吃下去就得昏睡个半,并且对睡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呵呵。”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是如何在酒里下药的?”
黎翠嫣“嘿嘿”笑道:“谁说我是在酒里下的药?”
“那是在哪儿?”
“秘密!”
……
这是新年第一天的凌晨,萧天河正立于飞云城西南郊外,焦急地等待着。下了一夜的雪在天亮之前终于停了,可寒风依然没有停止呼啸。卯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大道尽头出现了几个人影。萧天河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萧老大,事是办妥了,可是却没得到消息啊!”雷啸炎老远就大声嚷道。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啊?怎么说?”
“人抓到了,也审问过了,可压根就是一问三不知。”石灏明道,“看来真是你料想错了,那位叶姑娘,不是毕公子派人抓的。”
“这……会不会是毕公子没说实话?”萧天河疑惑道。
贺崇宝道:“不可能的。问的场面……你是没看见,毕公子被折磨得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他没那么有骨气,看形真的不是他做的。”
“唉!那究竟会是谁呢……”萧天河觉得被抓的女子应该就是叶玲珑没错,如果不是毕公子抓的,还能是谁?此时,一个名字又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心里“咯噔”一沉:范凌云!可是,他又想不出合理的动机。“真希望不是她啊……”萧天河只能如此默默地祷念。
“别太纠结了,你已经尽力了。”石灏明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线索断了,只好以后继续搜集讯息。希望叶姑娘吉人天相。”
萧天河惆怅地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问黎翠嫣道:“毕公子那边的‘善后工作’如何了?”
黎翠嫣咧嘴笑道:“放心,没给他留下什么实质的伤害,我保证他只会认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罢了。至于那些护卫,呵呵,我把毕公子送回去的时候都还在昏睡之中呢,他们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萧天河拱手道:“好!多谢大家了,为了我的事折腾了这么久。你们都回孟章界去吧,天亮之后我还得赶去参加评定大赛的闭幕呢。”
“嗨,太客气了不是?”
“小事一桩,有事尽管吩咐。”
“我们之间还用什么‘谢’字,真见外啊。”
看着几位妖族亲切的模样,萧天河总算露出了笑容,心中由衷地默念了一声:“有你们在,真好啊!”
……
辰时二刻,飞云区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在飞云城广场闭幕了,除了宣告合格者的名单之外,还要分配从军归属。每一位合格者都能领到一块特制的名牌,证明其份与资格。在宣读合格名单时,萧天河听到了范凌云、苏紫依、叶玲珑的名字,可惜三人都没有到场。
后来分配归属时,萧天河退场回到了新望营。这会儿,辛元帅亲自签发的调令已经送达。由于此次破例许接引队三人和飞升者一同调离,所以新的接引队接任者也随调令一起来到了新望营。或许是因为重现了飞升者的缘故,魔族接引队的规模终于不那么寒酸了,新一届的接引队除了正、副队长之外,还有另外四名队员。
收拾好了行囊,廖齐峰与孙海良站在院中,望着这片守了数十年的营地,看着接任者们不断进出帐篷忙碌的影,不感慨不已。
“回首几十年,
弹指一挥间。
青山石作土,
澹水浪生烟。
孤云随野鹤,
有缘共飞天。
再看后来人,
去心不迁。”
孙海良即着这份汇集了欣喜、惆怅、落寞、憧憬与留恋的复杂心,咏出了这首诗。咏完之后,他发现廖齐峰正斜眼讶异地瞅着他。
“看什么看,我也是有点儿文采的!”孙海良推了廖齐峰一把。
“得,你行!我佩服!近百年时间,熬都熬死了,你还‘弹指一挥间’;看到后继有人了,你还‘去心不迁’……要不我禀报上去就说你心有不舍,想再多留个一百年?”廖齐峰打趣道。
孙海良摇了摇头:“和你这种粗人谈诗论文,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弹指一挥间’只是乍一回想下的感觉,后面两句我不是说了‘石头都变成了土,河水都化成了烟’吗?再说我虽有留恋,只是留恋我们一起当值的这些岁月,哪里是留恋这个地方?”
萧天河补充道:“所以孙兄才自比做孤云,将廖兄比做野鹤,此次能一起调至辛元帅麾下,就是一同‘飞天’了。我说的可对?”
孙海良拍了拍萧天河的肩,对廖齐峰道:“看看,有文才的人就是不一样。”
“萧某不才,在孙兄的五言诗句前妄加二字凑成七言,廖兄再看如何:
匆匆回首几十年,
恍若弹指一挥间。
风拂青山石作土,
蒸澹水浪生烟。
幸得孤云随野鹤,
兄弟有缘共飞天。
离时再看后来人,
笑而去心不迁。”
廖齐峰对孙海良大笑道:“看看,比起真正的‘文人
墨客’,你还是差了一截啊!萧兄弟不过在你的诗句前添了二字,意思就明朗多了,至少我不会误认为他有想要留下来的念头。”
“廖兄谬赞,其实我的文采也只是半调子。”萧天河笑道。
孙海良却赞叹道:“连你都只算半调子的话,那我岂不是‘四分之一’调子了?”
“够可以了!‘调子’一分为四,到你这去了其三,只要再接再厉,把最后那一份也去掉,你就彻底成为‘不着调’啦!”廖齐峰开玩笑道。
三人齐声大笑,背后传来路小岩的声音:“度海楼那边我都交托停当了,我们赶紧上路吧!”
辛元帅所下的调令上说,让四人两个月之后去飞云区西南方三千余里之外的一处营地报到。算算时间,还算充裕。正好接引队的三人因为长年累月守在飞云区,又没什么事可做,闷得够呛,所以借这次调离之机,他们打算沿途吃喝玩乐一番。至于资金方面嘛,在万仙楼赌局中高赔率获胜所得的钱,正愁没地方花呢!
“我说你们这次到底赚了多少啊?”踏上旅途没有多久,萧天河好奇地问道。
“嘿嘿,你别问了,反正很多就是啦!”路小岩边说边向廖齐峰和孙海良挤眉弄眼。
“一下子赚了那么多钱,倒不知该怎么花才好了!”廖齐峰愉悦道。
孙海良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不会花就给我好了,我帮你花!”
“去你的!”
看着三人谈起钱来眉飞色舞的表,应该是发了一笔大财。
“托萧兄弟的福,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有能力使用通宝珠牌呢!”路小岩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绿色水晶模样的东西,在手中把玩着。
正面刻着“宝”字,反面刻着阳太极图。这块“绿水晶”除了颜色之外,与辛元帅赠予萧天河的那块珠牌一模一样。
“我说你早晨绕去钱庄做什么,原来是买这块珠牌去了!”孙海良说着,也拿出了一块珠牌,不过既不是绿色也不是紫色,而是蓝色的,“后来我也去买了一块!”
廖齐峰道:“赚了那么多钱,当然不能随带着了,还是存在珠牌里方便呐!”言罢,他摊开手掌,掌上也托着一块蓝色珠牌。
“我也有一块。”萧天河拿出了辛元帅所赠的那块紫色珠牌。
看到紫色珠牌,那三人吓了一跳,廖齐峰连忙问道:“你这块牌子是哪里来的?”
“辛元帅奖励给我的啊!”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
“他还说里面存有三万珠,供我使用。”萧天河又道。
不知为何,三人齐齐长吐了一口气。廖齐峰说:“原来只有三万珠啊,我还以为里面存满了呢!”
“正好辛元帅没有细说,你们就教教我珠牌的使用方法吧!”
经过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耐心解释,萧天河终于弄清了,原来通宝珠牌是在仙、魔两界都通用的一种存钱宝物,是介于法宝与凡物之间的一种东西,制作方法虽不高超,但却是由专门的工匠特制的,他人无法仿制。
通宝珠牌分为四档,以颜色区分。第一档是白色,可存钱十万珠;路小岩的绿色珠牌是第二档,可存钱五十万珠;而蓝色珠牌乃是第三档,可存钱一百万珠;萧天河那种紫色的则是第四档,可存钱数高达五百万珠。
所以当三人看到萧天河手中的紫色珠牌时都惊呆了,如果那块珠牌存满了钱,则抵得上廖齐峰五千年的俸禄了!
不过借此机会,萧天河也大致猜到了三人在万仙楼赌局中所赢得的钱数。既然路小岩当时押了四万珠,而此时存款不超过五十万,所以赔率最高就在十二左右;廖齐峰当初下注金额是五万珠,现在已经用上了蓝珠牌,所以赔率最低也在十以上。如此算来,扣去本钱之后,他们所赚的钱数大概在四十万到五十万之间,大致相当于五百年的俸禄。这已经算是发了一笔横财了!
此外,萧天河还了解了珠牌的用法。由于钱财并不是真的“存放”在珠牌之中,所以普通的买卖交易时并不能直接使用,得去仙、魔两族公设的钱庄兑换钱财。每座钱庄都有特别的法宝能够修改珠牌中所记录的钱数。如此,就避免了大数额交易时交付、收取钱财时的不便,双方只要去钱庄共同修改一下珠牌中的钱数即可。
萧天河不得不佩服,与大赤界青龙大陆上百两的黄金、白银交易时都得颇为麻烦地盛盒装箱相比,这的确是一种非常便捷的方法,连天焰大陆的“魔币”制度都要略逊它一筹。
“既然珠牌如此方便,为何你们以前不用呢?”萧天河问。
“你以为珠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得起的吗?一块蓝色的珠牌,本就要三万珠。像你那种紫色珠牌则价值五万珠,所以你珠牌里的钱还没有珠牌本值钱。”路小岩解释道。
“没错!就以前俺们那点儿寒酸的俸禄,吃吃喝喝的就花没了,哪里攒得下来?”孙海良叹道。
廖齐峰“呵呵”一笑:“即便能攒下来,也不舍得买珠牌啊!毕竟珠牌不是法宝,除了存钱什么用也没有,有钱买它还不如多攒一些去买个储物戒指呢!”
这话说得在理。
萧天河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我只听说钱是多少珠多少珠,可自飞升到禹馀界以来还从未见过呢,那‘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那三人都没掏钱出来,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而一起会意地笑了,廖齐峰挠着头说:“抱歉啊,难得用上珠牌,一激动,就把所有的钱都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