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在飞云区还有什么事未了吗?”赵湘琳问道。
“是的。我与几个朋友在那里失散,我想回去寻找一下线索。”萧天河道。
“我真佩服你,才飞升上界多久啊,就结识了那么多朋友。”
萧天河淡淡地笑笑:“你不知道,这一次飞云区的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有多难,多亏了那几位朋友的照应,我才不至于丧命。本来约好了再聚,可仅仅一夜之隔,竟然与她们都失去了联系,而且听闻其中的一人似乎被掳走了。我本想拜托你帮我打听这件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
“飞云区离这里太远,我的人脉还没有宽广到那个地步。”赵湘琳自嘲地一笑,“一直憋在八王营里,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人脉。”
“回到了飞云区之后,又该从何查起呢?我也曾经就此事请求飞云城主帮忙,可是无功而返。”萧天河十分无奈,他自己没有什么世背景,当然没资格要求城主为自己的私事出力。
赵湘琳思索了片刻,忽然轻拍了一下桌子:“哎,你可以拜托那个救你的高手啊!飞石子的那个!以他的实力,查出一个人的去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说起来这也是我诸多计划中的一项,那位高手已经救过我两次了,可我还是不知道她是谁,为何要救我。我只知道,她是名女子。”
“女子?既然你没见过她,那么说来你曾经听见过她说话咯?”
萧天河点了点头:“当初在宗飘界时,正是她飞石救下了我,喝退了灵威大帝的五大元帅和华林大君的梁飞廉元帅。”
赵湘琳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喝退了六位元帅?那她该有多厉害!”
“这正是我想要弄清楚的事。”
“不过单单飞石救人,也不算什么。堂堂六位大元帅,怎么会被这点儿雕虫小技给唬住?”赵湘琳好奇地问。
萧天河回忆道:“当时她说:‘梁飞廉!难道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你和云屏翳、朱文英、黄玄商一起吃过的亏,难道都忘了?’正是听了这句话,几位元帅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之后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啧啧,看来华林大君那几个元帅都曾经败于那位高手啊!”
“也许吧。此事我虽然想弄清楚,可总觉得没什么希望。只要那位高手不愿让我们查到,我们就一定查不到。”萧天河举起酒杯呡了一口。
赵湘琳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萧天河,目不转睛。
“怎么了?”萧天河问她。
“看来我这个弟弟到哪里都是个事儿精啊,在宗飘界时几位元帅为何要对你不利?你可是辛元帅调配至八王营的,后来你们又是如何和好的?”
“是为了孟章界的那几个妖族朋友。其实六位元帅是奉命前往宗飘界除妖的,但他们认错人了,把嫣儿她们几个当成了目标,我也就稀里糊涂地被卷进去了。后来误会澄清了,辛元帅自然不会再追究。”
“原来如此。”赵湘琳又问,“你还有何计划,今夜都说来听听吧!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除了刚才说的那两个,我还打算寻找我的弟弟以及师姐。以他们的资质,此时应该也在禹馀界了。还有,我得好好修炼一下刀法与法。另外,我还要帮贺崇宝他们找到监兵佩以及他们的主人。”
“找人,找物,找这个找那个,找过来找过去,你可真够忙的!”赵湘琳道。
萧天河尴尬地笑了笑:“没办法,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何况他们都对我有恩有义,这些事我应该去做。”
“可这些事每一件都缺乏线索,找起来谈何容易!”赵湘琳慨叹。
“是啊!而且妖族那些事我还不能随便说与人听,否则以我与辛元帅的交,可以向他打听打听,总比这样大海捞针般地摸索要强。”
赵湘琳撇了撇嘴,挖苦道:“我要奉劝你一句,别太轻信别人。那个辛元帅我虽然未曾见过,可听你的描述,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以他的份,对你一个一元刀魔为何如此照顾?即便你是魔族久违的飞升者,也不至于如此。或许,他是另有目的……”
“我一个一元刀魔,又值得他另怀什么目的?赵姐你多虑了。”萧天河并不相信,“不过既然现在我们要脱离魔军,我也不想再和他有什么来往。”
“嗯!”赵湘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委托机象门吧!”
“什么门?”
“机象门。此名取自‘千机万象’,是江湖中一个特殊的机构,主要是替人解决一些难以处理的问题。像你这样没有线索的事,就可以在机象门挂一份委托并预先附上一笔酬金,有能力完成委托的人即可获得大部分酬金。”赵湘琳解释道。
萧天河乐了:“还有这种好机构?我这样没头没绪的委托,他们肯接吗?”
“只要你给钱,什么样的委托都可以。大到毁天灭地,小到鸡毛蒜皮,照单全收。但有没有人肯接受委托可就不一定了。据我所知,一份委托的挂牌期限是十年。如果十年内都没有人肯接受你的委托,那就算作废了,酬金全部归机象门所有。”赵湘琳道。
萧天河还是不太相信:“大到毁天灭地?太夸张了吧!如果我想挂一个暗杀灵威大帝的委托,这也行吗?”
赵湘琳笑道:“当然可以!机象门的保密和公正还是有目共睹的,你完全可以挂个暗杀灵威大帝的委托,甚至挂一个将五帝五君全都干掉的委托也不会有人阻拦你的。酬金的数额也是由你自己来定,只是有没人愿意接下是个问题,接了又能不能完成也是个问题。”
“如果暗杀失败了,会怎样?”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问。
“任务失败的话,酬金会退还一半给你。成功的话,机象门与接受委托之人三七分账。正因为所
有的钱财来往都按分成计算,所以机象门根本不会在乎你预付的酬金与所挂委托的难度是否匹配。哪怕你挂个最低限价——十珠的委托,让人把世界给毁了,机象门也会接收下来的。许多人就是依靠不断地完成各种委托而积累起大量钱财的。”
“原来如此。”萧天河心中不得不赞叹,设立这个机构的人的确是个人才。“那我寻找弟弟、师姐,还有失散朋友的事就算有着落了。不过我们是不是要返回飞云城再挂出委托?”
“完全不用。机象门内部有特殊的通讯之法,在任何一个分处都能看到各个地方发布的委托。如果地域的限制太大,那千里寻人、万里送物之类的委托,岂不是永远无法完成了么?想当初,我就是在八王城挂了一个委托,才找到了我弟弟的。”赵湘琳道,“所以,除了你提到的那些计划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不想做、不能做、不敢做的事,到时也一并挂上好了,反正你也不缺钱。”
“哦,对了,还有一个算不上‘事’的事,不过也不能冒然挂委托,你看看这个。”萧天河拿出了从展红月那里得到的古怪石板,递给了赵湘琳。
赵湘琳接过石板,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半天,同样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她问道。
“一个朋友。这是她先夫的遗物。她先夫临去时只吩咐要好生保管,但她又是个普通百姓,遭他人强抢时根本无力看护,幸而被我所救。最后,她也只好将其交托与我。”萧天河回答,“我一直很好奇,想弄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也不能去挂委托,你说是不?”
“嗯,的确不能。”赵湘琳想了想,又道,“有一点很奇怪,如果我是那位亡夫,明知这东西会遭人觊觎,也明知妻子根本无力看护,我会叮嘱妻子让她丢掉或者藏在某处,绝不会让她随带着。”
此话有些道理。
赵湘琳又提议道:“孟章界中那些妖族都活了很久了,他们的见识也一定更广博,你可曾问过他们?”
“哎,好主意。”于是,萧天河带着石板进入了孟章界,将贺崇宝、黎翠嫣、杜怀柔他们都召集到八荒,将石板展示出来。
可惜的是,连这些妖族都不知道这块石板究竟是什么,萧天河不免有些失望。
“黎姑娘她们一直在下界,而我们几个又久居宗飘界,如果这石板是近些年才出现的东西,那我们自然不会知晓。”贺崇宝提醒道。
“唔……”萧天河若有所思。他有点后悔,当初应该把石板拿出来让吕尚文看一看就好了。以他的阅历,应该认识此物。
突然,一声嘹亮的马嘶声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绪,回头望去,一匹黑色的大马正一瘸一拐地向八荒跑来。
“小黑!”萧天河惊讶地喊道。这匹在守望城意外购得的黑马,自进入孟章界之后就一直很乖巧,不是在草地上趴着休息就是在小河边散步,最多绕着几座大欢快地跑两圈。这回疾奔而来的形,以往可并不多见。
“小黑,你怎么了?”萧天河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脸。平时的话,小黑此时应该是喷着响鼻用头蹭萧天河的手心才是,可现在它却紧紧盯着那块石板。
“莫非你见过这块石板?”萧天河问的问题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匹马儿,它又能知道什么?
小黑扭头一口咬住萧天河的衣袖,直往自己的侧扯去,还蹲下了前膝,似是要萧天河骑到背上的模样。可当萧天河不明所以地翻上马时,小黑却不肯松开他的衣袖,而且还不停地摇着头。
“看它的意思,似乎是让你把它放出孟章界去。”黎翠嫣道,“它一定是想驮你去什么地方。”
“可现在我们不是在野外,而是在客栈里啊。”萧天河轻轻抚摸着小黑的脖颈,柔声安慰道,“你先稍安勿躁,等明天一亮,我就把你放到外面去。”
小黑不愧是一匹通人的马,竟似听懂了的模样,静静地伏下躯,跪趴在石板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石板。
“一匹马还能知道这里是孟章界而不是外界?”带着同样的疑惑,萧天河与赵湘琳出了孟章界。赵湘琳笑道:“看来这个算不上‘事’的事,必须要提到其他计划之前了呢!”
萧天河点了点头:“且看小黑要带我们去哪儿再说。”
在两人略微忐忑的等待中,黎明的曙光终于洒满了整个大地。萧天河匆匆地结账出了客栈,先去军务所交了两人的退军费,然后一路出了城。又走出十余里,才将小黑放了出来。
果不其然,小黑一出来就示意萧天河上马。马鞍的鞍槽很宽,足够坐下两人,可还未等两人坐稳,小黑就撒开蹄子往东北方向疾奔。
由于小黑跑了个不及料,赵湘琳在鞍槽里还跌了一跤,费劲地坐稳当之后,她不满地抱怨道:“天河,你不是说小黑是匹跛子马么?就这股奔腾劲儿,哪是?”
萧天河同样惊讶地半张着嘴:“昨夜你也不是没看见它跑步的样子,一瘸一拐的,怎么今天就能放蹄疾奔了?难道三条跛腿一夜之间都痊愈了?”
“跛腿又不是伤腿,何来痊愈一说?你先看看它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吧!”
萧天河本就对地域分布很不熟悉,如何知道?只好胡乱猜测:“看这方向正是飞云区的方向,难不成它知道我们要去飞云城,所以特意出来驮我们?”
“怎么可能!你从来就没在它面前说过要回飞云城!”赵湘琳道。
萧天河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他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守望城!是我买下它的守望城!”
小黑又好像听懂了一样,扬起头来,欢快的嘶鸣了一声。看来萧天河猜对了。
守望城,是位于飞云区西北方向的一座没什么名气的州城,赵湘琳都没有听说过。她刚想一问究竟,萧天河
又纳闷地说:“可这也不对啊,我从飞云城走到八王城的路上,从未将小黑放出来过,它是怎么认识路的?”
“‘老马识途’呗!”
萧天河摇头道:“那就更不对了,小黑分明很年轻,而且卖马的店家声称,小黑生就是一匹跛子马,只待养大了杀掉吃。我敢肯定,它从未到过这么远的地方!”
“哼,还想杀掉吃,我没把他吃掉就不错了!”突然有一男声在两人耳边响起。
“谁?”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喝,环顾四周,荒郊野外,旭初升,根本不见半个人影。
“难道是……”萧天河的目光落在了狂奔不止的小黑上,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大马突然开口说话?萧天河顿时觉得心中毛毛的,起了一鸡皮疙瘩。
“是我,没错!”那道声音再度响起。这回两人听得真切,的确是从小黑的口中发出来的。
萧天河吃惊地往后跳挪了一下,大叫一声:“哇,闹鬼了!”
赵湘琳扭头给了他一个白眼:“大白天的闹什么鬼!小黑分明是个妖族!亏你还是它的主人,连这点都不知道!”
“妖族?”萧天河的脑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可这也是唯一可以合理解释马吐人言的理由。
小黑又道:“这位姐姐说对了!我可不是普通的黑马,更不是什么生就的跛子马!我可是堂堂乌阳神驹!”
两人面面相觑,不熟悉妖族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乌阳神驹”是何方神圣。
“小黑,我被你蒙了这么久,你可得给我个解释啊!”萧天河拍了拍马。
“我被当成普通牲畜辗转卖到守望城马厩的时候,的确有点儿跛,不过不是天生的,而是受了伤。”小黑解释道。
萧天河更纳闷了:“既然是受伤,卖马的人为何看不出来呢?当时我……”
没等萧天河把话说完,小黑就不屑地回答:“那是他眼拙!我的伤不在皮筋骨,而在经脉;也并非跌打之伤,而是被人以雄厚的功力震伤的!”
萧天河吐了下舌头,把刚才后面没说完的那句“当时我也没看出来”给咽了回去。
小黑又道:“我当时已经伤到无法赶路的地步,为了早摆脱强敌的追捕,我只能想个办法更快地深入人族地境。于是,我就现出本体,化作一匹小马驹的模样,凭借着楚楚可怜的外表,数度易主,最后终于在守望城的马厩落了脚。那里环境还不错,也足够安逸,正好可以慢慢养伤。于是,我就在那里静静地当了几年的‘跛子马’。没人愿意花钱买跛子马,我自然不必担心再被买走。也多亏了那可笑的店家打算把我养大吃,所以才没将我丢弃。”
“那后来你怎么又甘愿让我买走呢?毕竟你的腿四跛其三,当时如果不是你用头蹭我的掌心,我可能不会买下你。”萧天河道。
“为了不让人生疑,我得控制自己的体型,按照普通牲口的生长速度变化。你去的那会儿我已经是‘大马’了,相信再过不久店家就会将我送至屠户处宰杀。我本溜走脱,但正好那个档口是诸多初等修真者大肆买马赶路的时期,马匹匮乏。我一时心里来潮,就想等等看看会不会有人把我也给买走。几乎所有人一听是跛子马,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就在我即将放弃这个荒诞的想法之时,你意外地出现了。店家知我不好卖,故意先与你议定才带去看马。所以你当时可不是想不买就能不买的,你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见你这呆头呆脑的小子居然愿意来看一匹他人根本不屑一顾的跛子马,我心一软就决定先把你送到宗飘界再离开,免得你白花了那么多钱不是?谁知道你还真是呆,居然用白银当钱,让我好一顿笑,哈哈哈!”小黑笑道。
“呃……那不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禹馀界的钱是什么模样嘛!”萧天河也尴尬地笑了笑,“也算你我有缘,后来我又回去用一把魔刀将你换了出来。那你当时行路一夜就满大汗的‘孱弱’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嘿,那当然了!”小黑摇头晃脑地感叹,“我也没有想到,无意间的一段机缘,竟让我遇到了孟章佩的拥有者,真是世事难料啊!”
“小黑,那你现在是打算驮我们去守望城?”赵湘琳问。
“没错!”
“为何?”
“去找一样东西。天河,那块石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小黑的口气听上去似乎和萧天河已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随意。
萧天河简单地述说了一遍得来石板的经过。
听完之后,小黑马上问道:“那女子可是叫展红月?”
“没错!你认识她?”萧天河诧异道。
“当然认识!她是我的姐姐。”小黑遗憾地说,“姐姐一定是打探到我最后的下落,因而找到了你,但却没有发现我的踪迹,所以最后才故意将石板托付与你的。如果你当时将我放出来让我们相见,如今也不必如此麻烦了。”
萧天河无奈道:“这谁能预料得到啊?幸亏昨晚赵姐问起我将来的计划时,我想到了那块石板,否则还不知道你何时才有出头之呢!”
“我的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在孟章界中也并非长久之计,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能瞒得过石灏明那样的高手。如果不是昨晚你拿出石板,我想我也会在近期向你坦言道别的。”小黑道。
“那你打算带我们去找什么东西?”萧天河问。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有了那个我才能与姐姐取得联系。好了,为了避免惹来麻烦,从此一路我就不再说话了。天河,赵姐,我有一个请求,不要把我的秘密告诉孟章界与监兵界的那些妖族,可以吗?”
两人对视一眼:“当然。”
小黑欢快地嘶鸣了一声,再次提高了速度,沐浴着明媚的阳光,一路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