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衍纪第六百六十九章幕后黑手待萧天河一行人返回地表时,已是翌日下午了。黄泉深渊周围已经搭起了许多圆帐。白色的帐布,蓝色的纹饰,正是琅苍军的军帐。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萧天河他们就遇上了一队巡逻士兵。士兵们一看见有人从深渊中爬上来,立即呼号群拥上来,不由分说将七人统统抓住,押送至营地的主帐之中。
主帐中的将领是个光头红脸胖子,模样凶巴巴的。听说七人是从深渊上来的,满腹狐疑,绕着他们打量了许久,问道:“谁是领头的?”
没有人回答。
将领又问:“永灵热泉尚未喷发,你们为什么上来?你来回答!”他指着“雪上飞”。
“雪上飞”当然不会傻到实话实说:“我们遇到了雨田宗和炎鸦宗的高手,自觉争椋鹿戒无望,所以放弃了。”
将领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雪上飞”似的:“我看你们的实力也不差,怎会如此胆小?何况还有‘贾氏三木’同行,编理由也要编得像一点儿。”
贾彷榕道:“原来你认识俺们兄弟三个。”
“你们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倔脾气、楞大胆,十几年前我遇见过你们一次,你们当时也裹着这身虎、豹、鹿皮。”
“同是兽皮,却不是同一兽皮。”贾彷榆解释道,“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俺们兄弟邋遢至极呢。”
将领脸上浮现出一副压根就不在乎的神情:“别的不说,‘贾氏三木’的实力可是不容小觑的。桂菊会尚未开始就打退堂鼓,这可不是你们三兄弟的作风。现在该说实话了吧?”
还是没人开口。
将领的脸色很不好看。这时,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声,很快帐外就来人通报:“戎将军,沙海流和长青寺的人在营地北门外闹事,有好多人趁乱涌进来了。”
“又是沙海流!真能惹事!”戎将军急匆匆离开了主帐。
贾彷榕道:“刚才士兵叫他‘戎将军’,莫非他就是……”
“琅苍洲大司马冷东寅麾下,戎虚悟,官封后将军。”“雪上飞”道。钱万春给他的册子上有关于此人的资料。
“月下鬼”道:“居然派来一个后将军把守黄泉深渊,琅苍军可真是大手笔。”
“玉娇龙”道:“而且正如我们先前所料的那般卑鄙,守住深渊不让他人下去,等永灵热泉喷发之后,椋鹿戒就成囊中之物了。还好我们下去得早。”
“应该是还好渊底没有‘椋鹿戒’。”贾彷榕纠正道。
萧天河说:“我看琅苍军守住黄泉深渊的真正目的并非不让人下去,而是不让人上来。”
“月下鬼”表示赞同:“没错,我们前几日到此时,连个士兵的影子都没看见。如果真要阻止别人下深渊,早就该设下营地了。看来戎虚悟是打算坐享其成啊。”
“黄泉深渊一共有三条叉渊,可能有三座营地,每座营地分别看守两条叉渊的内边。据我所知,琅苍军的前将军黎度骞正率军于闲风原跟神炎军交战,既然此营地由后将军掌管,恐怕左、右两位将军也来了。”“雪上飞”道,“所以真正打算坐享其成的应该是冷大司马。”
“江湖上各种排得上号的势力应该都会派人来,高手云集,冷大司马怎会允许这枚出现在琅苍洲境内的陆苏奇戒旁落他人?不过琅苍军采取如此霸道的方式,江湖高手岂不是要闹翻天了?”“玉娇龙”道。
“沙海流和长青寺不是已经开始闹了么?那两个宗派可都不是好惹的。”“雪上飞”道。
过了好一阵,喧哗声才平息下来。
月下鬼低声说:“幸而此时永灵泉还未喷发,我们只要一口咬定是放弃而归,戎虚悟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戎虚悟返回主帐之后,继续盘问众人的身份。当得知“雪上飞”他们几个的盗贼身份之后,戎虚悟看似在称赞:“有胆气,竟敢当着我的面承认是盗贼。”
“从未盗至将军身上,无甚可惧。”“雪上飞”道。
“你真当我不知道?”戎虚悟冷笑,“多少人怕明抢不过就打算耍诡计!这次桂菊会可谓是暗流涌动,百盗齐聚,你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若是受人指使就应该忠人之事。此时永灵热泉还未喷发,岂有轻易放弃之理?”“雪上飞”振振有词。
外面喧哗声又起,戎虚悟心烦意燥,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众人道:“你们如果真打算放弃,那就别再让我看见!”
“我们绝对不会再返回这里来了。”“雪上飞”道。
贾彷榕亦道:“我们兄弟三个直接回神炎洲去。”
“都走吧!”戎虚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了主帐往喧闹的地方去了。
萧天河在营地中四下张望,营地附近的人越聚越多。营地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上书:“桂菊会琅苍军营,江湖人士可从西北、东北叉渊进入”。
“玉娇龙”看了牌子笑道:“原来琅苍军只设了一处营地,还算有点良心。”
“雪上飞”感慨:“看来等永灵热泉喷发之后,势必会引发一场骚乱。”
“最终却是一场徒劳。”“月下鬼”道。
贾氏三兄弟和四人道了别,大家分道扬镳。萧天河打从主帐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寻找白水集。可是四处都乱糟糟的,哪里有他的身影?
四人往原先住宿的小镇行进。每个人好像都怀着心事,一路无话。在穿过一片树林时,“雪上飞”、“玉娇龙”和“月下鬼”不约而同地一起停下了脚步。萧天河惊讶地回头:“怎么不走了?”
“光这么赶路,不觉得无聊么?”“雪上飞”说话的声音很大,甚至惊飞了栖息在林中的小鸟。
话音刚落,“月下鬼”身形一闪,冲入了林中,“雪上飞”和“玉娇龙”也往小路另外一边的树林中奔去,只剩下莫名其妙的萧天河独自留在路上。接着,两边的林子里都传来了打斗声。
“被跟踪了!”萧天河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追“月下鬼”而去。
“月下鬼”正在和两个蒙面人缠斗,长鞭在茂密的树林里施展不开,那两人却各自手持短兵,以二敌一略占上风。一名敌人看见萧天河,立即挥起匕首当胸刺了过来。萧天河抽出长庚刀相抵。善使匕首之人大多身形敏捷,那人仿佛毒蛇一般在萧天河周围的树上旋绕,又像猿猴一样在树木之间腾跃,伺机而攻。虽然萧天河施展腾四海身法,速度却比那人慢了许多。幸而一个敌人被他缠住,“月下鬼”那边的压力减轻了许多。《藤花三艳》中的牡丹鞭法起势,一招“芳侵百草”横扫左右,将两边的树木抽断了十几棵。树一倒,空间就大了,鞭法也施展得更加从容。
“月下鬼”的实力比对手稍强,挥舞长鞭连攻带赶,将敌人硬生生逼到了另一名敌人身旁。
“这么久还没拿下?”
“那家伙防御强得跟铁板一样,你来试试!”
“废物!”
两个蒙面人居然内讧起来。
“月下鬼”真是狠,根本不顾萧天河也在敌人附近,牡丹鞭法如同大江滔滔,连绵不绝,连敌人带同伴一起抽。“芳侵百草”扫清树木,“孤香映月”甚至能将地面抽出一条深沟,一招“雷打坚红”仿佛半空响起个霹雳,抽得两名敌人皮开肉绽。
“撤!”敌人欲退,“月下鬼”岂会让他们逃了?纵身前跃,伸臂展鞭,芍药鞭法中的“青藤绕株”扯住了敌人的双腿,奋力抽鞭之后,连衣服带皮肉擦得血肉模糊。两人倒地抱腿哀嚎连天,玫瑰鞭法中的“繁花傲雨”又来,鞭梢劈头盖脸落在两人身上,真可谓是一通暴打。
也不知抽了几百鞭,两个可怜的家伙已经奄奄一息,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直到“雪上飞”和“玉娇龙”结束了另外一边的战斗之后赶来此处,“月下鬼”才停止了攻击。
即便在雨田小寨大战妖蝠的时候,“月下鬼”也未像方才这般凶狠。萧天河被那气势凌厉的鞭法深深折服。好个《藤花三艳》,那三种艳丽之花的嫣红,怕是为敌人的鲜血所染。
“雪上飞”环视周围,附近十几丈范围内的树全趴下了。再轻轻踢了敌人一脚,两个都已经断了气,遂叹道:“不愧是‘月’兄,出手真狠。”
“哼,咎由自取。”“月下鬼”收起了被鲜血染红的长鞭。
“你怎么……”“玉娇龙”疑惑地看着衣衫褴褛的萧天河,一看就是鞭子抽出来的。
“月下鬼”对萧天河拱手道:“抱歉了,‘梁’老弟,刚才是因为我知道你防御高强,所以才不顾敌我一起抽,那两个家伙身手矫健,不那么做很可能被他们逃了。”
“无妨。”萧天河淡淡地回答。鞭子抽得虽然有点疼,但他身上也只是留下了些许鞭印而已。
“那两个呢?”“月下鬼”问道。
“被他们逃了。”“雪上飞”道。
“月下鬼”点了点头:“能在你们手下逃脱之人,必然是身法极佳。依我看,他们多半是戎虚悟那厮所遣极善追踪的好手,只是隐匿的水平差了些。”
“玉娇龙”恍然道:“起初我还以为是钱万春派来的高手,交手之后才感觉实力不怎么样。原来如此。”
“戎虚悟派来的总好过钱万春派来的。”“雪上飞”笑道,“戎虚悟在黄泉深渊扎营也算是有点好处。我估计钱万春所派之人应该也到了,但是即便他们看到我们离开了,也不会在营地附近为难我们。”
“远离营地之后可就不一定了。再说刚才的敌人逃回去两个,戎虚悟也很有可能另派追兵。总之,我们尚未完全摆脱危险。此地不宜久留,先回镇上再说。”“月下鬼”催促道。
四人匆匆赶回小镇,进了客栈。大家都深感疲倦,毕竟攀爬千丈深渊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更何况之后还大战了一场。进屋之后,四人在桌边坐下,“月下鬼”给三人分别倒了杯茶,神秘兮兮地说:“把门关上,我有事要说。”
“雪上飞”乐了:“怎么和刚见面时的情景一模一样?这回你又有什么要事?”
“月下鬼”对萧天河道:“‘梁’老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何出此言?”“玉娇龙”纳闷不已。
“大家朝夕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就直截了当问你吧。”“月下鬼”拍桌而起,用露出的那只左眼紧盯着萧天河,“椋鹿戒是不是在你手里?”
屋中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萧天河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脸色十分平静。
“雪上飞”和“玉娇龙”对视了一眼,然后说:“‘月’兄,当初是你先怀疑消息的真实性,现在‘梁’老弟验证了你的怀疑,你怎么反倒怀疑起他来了?”“雪上飞”看着是在替萧天河说话,但他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萧天河的脸。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果然瞒不过‘月’兄。”
“雪上飞”和“玉娇龙”瞠目结舌。
“承认就好。”“月下鬼”坐回了椅子上,得意地说,“只要能靠近冰潭,验证冰丘中究竟有没有椋鹿戒是件很容易的事。凹坑距离渊底还有三百丈左右,根据黄泉深渊的大小判断,从岩壁到冰潭边估计也就百丈有余。按‘梁’老弟第一次探路所消耗的时间推算,到潭边一来一回最多只要两个时辰多一点。可是,‘梁’老弟这一趟却足足用了四个时辰。所以当你说冰潭中没有椋鹿戒时,我就萌生了一种直觉,你在刻意隐瞒。你就是在那多耗费的时间内取得了椋鹿戒。”
萧天河拿出椋鹿戒以及《八兽珍戒》残本,放在了桌上。
“椋鹿戒!”“月下鬼”激动地伸出手来。
“且慢!”萧天河按住了戒指,“这枚椋鹿戒我已经滴血认主了。”
“雪上飞”十分不满:“‘梁’老弟,你这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得了戒指却不和我们说,打算据为己有?”
“自深渊一路至此,可曾有过说的机会?”其实萧天河本来也没打算隐瞒的,可是知道其他奇戒下落的白水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他暂时不打算向同伴们实话实说,“而且,就算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戒指之中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月下鬼”脱口而出,一把攥住萧天河的手腕,从他掌下抢过戒指,“滴血认主?笑话!这种珍物谁抢到就是谁的!”说着,月下鬼的掌心闪过一道红光。
萧天河忽然感应不到椋鹿戒了,大惊。“月下鬼”刚才一定是用功力磨掉了他的灵魂印记!想当初在大赤界时,魔主黄天远用了数百年时间才慢慢磨去了大半孟章佩上的灵魂印记。如今“月下鬼”却眨眼之间就将灵魂印记全部都消去了,一瞬间,椋鹿戒就易了主。
虽说萧天河隐瞒椋鹿戒之事不太厚道,可“月下鬼”这么明着抢走更不光彩。
“‘月’兄,过分了吧?”“玉娇龙”也抓住了“月下鬼”的手腕。
“找死!”“月下鬼”挣脱后反手就是一巴掌,将“玉娇龙”抽翻在地。
“你干什么!”“雪上飞”也怒了。
“月下鬼”起身掀翻了桌子,将“雪上飞”挡开,狞笑道:“多亏了钱大人的神机妙算,椋鹿戒才得了手。”
三人都愣住了。“玉娇龙”吐了一口血水,冷冷地说:“原来你才是钱万春派来的人。”
“没错!钱大人何等聪明,岂会轻信一个江湖大盗?钱大人制定的计划天衣无缝,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不过反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呸!你不也是个江湖大盗么?”“雪上飞”啐骂道,然后亮出了武器血刺,“你高兴得太早了!三对一,你以为你能走得掉?”
“月下鬼”仰天长笑:“高兴得太早的人是你!”他召出鞭子当头抽了下去,“雪上飞”一运功力,忽然感觉丹田处钻心的疼,双腿无力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鞭,头破血流。
“卑鄙!居然下毒!”“玉娇龙”怒道。
“只能怪你们警惕性太低!”“月下鬼”得意洋洋,“其实在‘梁’老弟下到渊底时你们就已经中招了,不过那会儿还不能算中毒。我这毒分为两种材料,单独服下任何一种都不会中毒,但会在体内滞留整整一个月。当你们喝了刚才那杯茶之后,两种材料才混成了毒。放心,此毒不足以致命,只会让你们暂时无法运功而已。对了,‘雪’兄,你对此毒应该很熟悉才对嘛!”
“嚯嚯,两次倒在我的‘虚力散’之下,滋味如何呀?”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位面色白净、儒雅非常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雪上飞”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咬牙切齿,额上根根青筋暴起。
“‘摘星手’!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玉娇龙”失声叫道。
“月下鬼”对“摘星手”恭敬地行礼:“师父!”然后奉上了椋鹿戒。
“徒儿,这次干得不错!”“摘星手”称赞道。
“道貌岸然的败类!”萧天河骂道。“月下鬼”是趁他不在时下的第一种毒材,含有第二种毒材的茶水他也没有喝,所以他并没有中毒。不过“摘星手”师徒二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说起来,这次还得感谢你呢,多谢你在永灵热泉喷发之前就得到了椋鹿戒。如果你愿意说出忍冻和破冰的秘密,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摘星手”道。
“月下鬼”连忙说:“师父,此人不知修练的是何种功法,实力不高,但防御极强,先前在树林中,徒儿全力的鞭法依然伤不了他。”
“伤不了不代表杀不死。我有的是能让他生不如死的毒药。”
“那两个家伙如何处置?”
“‘雪上飞’已经没用了,直接杀掉。那个臭娘们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败坏我的名声,就这么死了难消我心头之恨!”“摘星手”冷不丁甩了下衣袖,飞出一颗白球直射“玉娇龙”的脸,在撞上的刹那,白球炸裂开来,化为一团粉末。
“玉娇龙”立即捂着脸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疼得满地打滚。那粉末应是有腐蚀之效,她的脸渗出了血水,粉末遇血则更烈,甚至鼓出泡来。几人眼见着“玉娇龙”的脸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