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仙子”夏侯晴道出了当初麒麟坛惨案背后的隐情,得到了“红樱”主事穆迎萱的谅解。穆迎萱提议让夏侯晴与血骨坛另外三位主事见面,化解这段仇怨。
可是,夏侯晴却摇头叹道:“法阵奥秘未明,谈何‘让亡魂安息’!说来惭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搞清楚那个法阵的奥秘。可能上天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个契机,只是时候未到;也可能我永远都悟不透那个法阵。仇怨是否化解我也不在乎了,你可以告诉‘黄狼’主事,我已经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期限到时,如果法阵之事依然毫无头绪,我便会自行了断,去泉下寻我的白郎。”
“九品级高手若是自行了断,实在太可惜了。”许久不曾说话的何天遥终于开了口。其实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夏侯晴描述的“吞噬一切的裂缝”,与虚空裂缝简直太像了,同样是没有依附之物的裂缝,同样是吞噬周围的一切,也同样将进入裂缝的一切都化成尘埃。在禹馀界,虚空裂缝一共有三种,一种是稳定的虚空孔洞,一种是不稳定的、不定何时出现的裂缝,还有一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裂缝。前两种裂缝是自然形成,暂且不提,单说第三种。当初大战邪兽九婴,四大天宝之主在熔炼了二十八块四方璧之后,协力在战场上召出了一道虚空裂缝,将不可一世的九婴以及梼杌一起吸了进去并撕了个碎粉。其实,那也是一个法阵,一个以四大天宝之主为阵眼、以二十八星宿为阵脚的特殊法阵。夏侯晴所描述的神秘法阵,莫非与当初的特殊法阵异曲同工?
消灭九婴的法阵在虚空裂缝出现之后,幸而有十位太公保护,才未波及到其他人。如果没有太公相助的话,恐怕虚空裂缝也会和夏侯晴召出来的裂缝一样,将周围的一切都吸入其中。“当初我们四个人以及二十八位妖族,再加上费兄弟帮助熔炼四方璧,才得以布成法阵。夏侯晴却是以一己之力布成阵法召出了裂缝……她的失败之处并不是法阵未成,而是虽然召出了裂缝但却无法掌控。且不说其他人,哪有布设法阵之后连自己都要搭进命去的道理?假以时日,如果她真的彻底掌握了神秘阵法的奥秘,达到了随心所欲的程度,想让虚空裂缝吸谁就能吸谁的话,那她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何天遥心想。夏侯晴的布阵速度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快得吓人,到时抬手就是一个虚空裂缝法阵,什么八大帝皇统统白搭。
夏侯晴道:“没什么可惜的,我害了那么多人,死不足惜。实不相瞒,我已经将悟透神秘法阵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我?”何天遥指着自己,难以置信。
“是的。你是多少年以来唯一一个进入天绝塔第九层的人,还得到了天绝塔的宝贝。此外,你还是个飞升者,我有一种预感,并且越来越强烈,那个流传许久的传说终将在你身上实现!”
穆迎萱道:“夏侯姑娘也想去第九洲么?”
夏侯晴望着她:“你别误会,我除了悟透神秘法阵的奥秘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念想。我说过,导致法阵失败的原因,是书上记载不详,因为我修习的阵法书不是全本。这些年来,我踏遍天涯海角,始终没有找到剩余的部分,所以我怀疑,剩下的部分很有可能是在第九洲,被带上了天去。何公子,我在此拜托你,将来若是去了第九洲,千万别忘了帮我找一找阵法书籍的残本。”
阵法书籍,残本,何天遥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一个名字。“姑姑,还请拿出那本阵法书籍让我看看。”
夏侯晴拿出来的,正是那晚在篝火前所看之书。虽然封皮已经残破,但书名依然清晰可见——!
又是一卷!也真是怪了,所有得到分卷的人全都成为了阵法高手,无一例外。何天遥叹息了一声:“恕我直言,这套书恐怕是找不齐了。”
“此话怎讲?”夏侯晴忽而眼睛一亮,“莫非你见过此书的另外一卷?”
何天遥点点头:“见过,还不止一次。这套并非只有两卷。第一卷和第二卷在大赤界,第三卷和第四卷在禹馀界。你这本书好像是……第五卷,而且我估计,清微界应该还有第六卷存在,那一卷应该才是最终卷。”
“第五卷?”夏侯晴对着封面下方那个几不可见的字仔细看了好一阵,“我看到字的上部有条横,还以为是个‘二’,原来竟是个‘五’……怪不得,我总觉得这本书结束得很突兀,像是没写完似的。不知是哪位高人著的此书,竟使得此书流落散布在三界!看来确实是没希望凑齐了!”
“想要凑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你找到了此书的著者,不就等于凑齐了全本?”穆迎萱道。
“谈何容易!”夏侯晴道,“在四处寻找此书分卷期间,我也顺便在寻找著者,最终一无所获,估计著者早已不在了。其实想想也是,若著者还在,‘天下第一阵法高手’的名号又怎会落在我的头上?”
穆迎萱又道:“那就只有等飞升者把另外四卷带上界来了。”
这个办法虽然被动,但似乎行得通。夏侯晴心中重燃希望,问何天遥另外两界的那四卷都在何人手中。
“第一卷在大赤界我所拜入的修真宗派——太清宗的藏经大殿之中,第二卷据我兄长所说,传承于一个大家族内。这两卷恐怕……第三卷、第四卷分别在禹馀界两位前辈手中,以他们的实力,估计已经飞升上界来了,所以这两卷相对易得一些。”何天遥回答道。
听到还是凑不齐,夏侯晴难掩脸上失望的神色。
穆迎萱安慰道:“一个法阵不可能分成六卷记载,说不定第一、第二两卷根本用不着呢。况且以夏侯姑娘的阵法造诣,也许欠缺些内容也无妨。”
何天遥心想:“威力如此惊人的法阵,多半就是一书中最强的‘天阵’了。说起来,天阵还真是分成六卷记载的。”不过为了不再打击夏侯晴,他没提天阵之事。
从此,何天遥和夏侯晴就一直留在山谷通道中修炼。穆迎萱身为玄武坛主事,每隔一段时间就得返回玄武坛几天处理事务,正好也能为山谷中的两人运送补给。应夏侯晴的要求,穆迎萱没有将此事告诉其他三位主事。夏侯晴的下落要隐瞒,那何天遥的下落也就不能说了。所以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两人在这里。
……
再说江湖事。天绝塔异变引起的轰动可是不小,得到了消息之后,各路修仙宗派都派人搜寻何天遥。可是这个人就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似的,彻底销声匿迹。
晚飘山,霏晴派,掌门吴瑾兰、副掌门姜怜语,还有掌门的两个徒弟,慕容德和向南桥,以及刚回宗不久的颜子召,都聚集在秋老屋中。
“他当日真是自己下了山?”秋老抚须问道。
“是的。”颜子召仔细回忆,“当时云师兄他们都有伤在身,何师弟为了避免我们成为众矢之的,声称脱离霏晴派,所以我不便去追他。他下山时没人阻拦,不过离开视野之后就不知道了。”
“现在的关键是,他究竟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被什么人给抓走了?”吴瑾兰道。
慕容德担心地说:“何师叔是个飞升者,在清微界无亲无故。他自己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还不如悄悄回宗寻求庇护呢。我觉得他一定是被人给抓走了。”
“他下山时消息应该还没来得及散播开来,应该不会有人抓他吧?”向南桥道,“要抓也就是当时在山上的那些守塔弟子。不过那些家伙多半奈何不了何师叔。”
秋老道:“不对,天绝塔迸发过强烈的始气波动,如果附近正好有高手的话,一定能感受得到。”到底还是秋老考虑得更周详。
“师妹,血骨坛那边怎么说?”
姜怜语道:“‘红樱’主事早已通知了我,她调集人手之后就立即去寻人。朱雀坛那边我也吩咐下去了。放心,即便是被人带走了,血骨坛也一定能查出消息来。”
吴瑾兰点点头:“就怕抓他的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慕容,南桥,你二人即刻下山,换上常服,从太玄洲开始,分头打探何天遥是否被八大帝皇给抓走了。”
两人得令而去。出了小屋,向南桥暗暗咋舌,心道:“八大帝皇……如若真是被八大帝皇之一给抓走,那恐怕是再难相见了……”
慕容德和向南桥前脚刚走,云幻生、秦雨筝、白起凤还有沈秋雁四人就来了。看上去他们都很担心何天遥的安危。云幻生主动请求掌门派他们几人下山寻找何天遥。
“云师兄,你们几个伤得都比我重,还是由我去寻吧!”颜子召道。
“无妨,反正留在宗内也得养伤,一样不能修炼,还不如下山去。”
吴掌门同意了:“也好。其他宗派明里暗里都在找何天遥,我们霏晴派若不派人去找说不过去,也容易成为他人的把柄,怀疑我们藏人。你们几个先下山,我明日再通知各堂,让长老们加派人手。”
包括颜子召在内,五人一起出了小屋。在上山路上,沈雁秋好奇地问起了天绝塔之事。颜子召大致说了一遍。说完也正好到了山门前,一名守门弟子急匆匆地从几人身旁跑过,那人在冬季居然跑得满头大汗,云幻生认得他,于是喊了一声:“宋师弟,你往山谷去可是去找掌门?”
那人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是啊,有急事,先不跟师兄说了!”
几人面面相觑,究竟是什么事能急成这个样子?
五人出了宗派大门,下到半山腰时,就远远看见山脚下聚集了不少人。还是颜子召思维敏捷,一拍大腿说:“糟糕了!”
“何事?”云幻生问道。
“我们几个从太玄洲无境山回宗,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在此期间,想必天绝塔之事已经传遍各个宗派了,山下那些人,必是其他宗派的,准备到齐之后一起上山呢!”
秦雨筝冷哼一声:“找我们要人么?我还想找他们要人呢!”
云幻生道:“恐怕要人只是其次,要宝物才是真正的目的。”
白起凤气愤不已:“居然还有脸要宝物?且不说宝物是否真的在何师弟手上,就算是,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有本事就和何师弟一样,进入天绝塔第九层啊!自己没本事,见别人得了宝物就眼馋,什么东西!”
“不管怎么说,天绝塔是毁了,损害了各宗派的利益,他们不满也是正常的。”沈雁秋道。
“呵,恐怕其中还有人另有目的。谁叫咱们霏晴派是第一修仙大宗呢?树大招风,好不容易被他们抓住点儿把柄,就立即开始扇阴风、点鬼火。先下去看看,来的究竟是些什么货色!”云幻生道。
下到山底,颜子召头一个看见的就是冰鹤门那个令人讨厌的赵凌志。原来他从无境山下来之后干脆没回宗,与宗内派来的人会合之后,直接来到了晚飘山。
赵凌志也看见了他,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哟,这不是霏晴派的优秀弟子嘛!”
颜子召假装没听见他的话,故意大声对云幻生道:“师兄,我昨天遇见了一件稀奇事。我养的那条狗夜里突然死了,你猜为什么?”
云幻生莫名其妙:“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晨起来一看,嗬,它的嘴里竟长出两根这么长、这么粗的牙!”颜子召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比划着。
云幻生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微微一笑,接着他的话茬往下说:“怎么可能呢?那是象牙!”
“对哦,不可能,我也许是做梦了,狗嘴里毕竟吐不出象牙嘛!”说着,颜子召向赵凌志翻了个白眼。
颜子召的嗓门不小,附近的人都听见了,大家都低头“哧哧”笑了起来。
赵凌志自然火冒三丈,拔出剑来就要砍,后面却有人喝道:“放肆!”
从赵凌志身后闪出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身穿蓝色长衫,外裹白色绒衣,衣衫都是雪花冰晶底纹,绣着鹤图。
赵凌志委屈地拱手道:“师父,是他先……”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个臭小子!”老者怒气冲冲地瞪着颜子召,“凌志分明是在夸你,你却为何拐弯抹角地骂人?”
“我在说我的故事,你几时听见我骂他了?有人非要把话往自己身上揽,与我何干!”颜子召满不在乎。
云幻生赶紧推了颜子召一把:“师弟,不得无礼!此人乃是……”
话没说完,颜子召只觉眼前一花,“啪”的一声格外响亮,他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扇得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口里咸丝丝的,竟流血了,左侧脸颊“呼呼”地肿了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扇耳光,太丢人了。“你个臭老头!竟然打我!”颜子召气得就要往上冲,被云幻生给拦住了:“师弟,他是冰鹤门的掌门!”
老者微笑着,学颜子召的口气:“你几时看见我打你了?还是说,在场的各位可曾看见我出手?”
别说,他出手还真没几个人能看得清。众人都摇摇头。
冰鹤门掌门张崇武,在上排名第十五位,实力仅次于宝应门第一高手——“宝珠”。他也是榜上有名的八个修真宗派掌门之中排名最高的。相较之下,霏晴派掌门吴瑾兰的排名较低,第二十一位,还在雨田宗掌门连圣谦之下。
不过张崇武堂堂一方宗师,竟对一个神境三品的低手出手,而且还是在人家宗派的山脚下,可见其心胸宽不到哪儿去。由于掌门气度如此,其宗内上下也大多与他相似。冰鹤门之所以一直对霏晴派被江湖人士认定是“第一修仙大宗”而耿耿于怀,原因正在于此。
见对方不好惹,颜子召只得强忍下胸中那口恶气。心道怪不得赵凌志一直嚣张跋扈呢,原来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赵凌志看到颜子召敢怒不敢言的吃瘪模样,放肆大笑起来。
旁边又走过来几个雨田宗的人,云幻生连忙行礼:“原来连掌门也到了。”
连圣谦笑道:“在下因故而来,顺便拜访一下贵宗久违的几位长老。”
“连掌门谦虚了,我等小辈可承受不起。”云幻生赶紧又拜了三拜。
“不只是我们,沙海流的匡掌门也来了。”连圣谦的目光投向了远处几个身穿黄衣的人,“此外,还有清林门的詹掌门,山海派的游掌门,香风宗的胡掌门,泉阳宗的谢掌门以及其他数个修仙宗派的十几位长老都到了。我们正在等炎鸦宗的伍掌门,等人到齐之后,大家就一起上山求见吴掌门。不知能否为我们通报一声?
“守门弟子已经去通报了。我等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云幻生带着四位师弟师妹离开了晚飘山。
待那群人消失在视野中之后,白起凤急道:“怎么来了那么多人!我们就这么‘逃’了,不太好吧?”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最难缠的就是那几个大宗的掌门。还有,为何连炎鸦宗都来掺和一脚?他们不是魔道宗派么?”秦雨筝道。
“恐怕是被什么人拖来的。按理来说,天绝塔毁了,对他们魔道宗派根本没有影响,他们反倒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云幻生道。
颜子召有些急了:“‘山雨欲来风满楼’,要不我们回去吧!”
云幻生拦住了他:“不用,相信掌门、副掌门还有三位长老能够应对。再说咱们几个需要养伤的人回去又有何用?反而可能会成为他们的众矢之的,毕竟与何师弟同去天绝塔的正是我们。”
正说着,几人头顶忽而闪过一道白影,往晚飘山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