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吴瑾兰见“黄狼”主事不正眼瞧自己,于是向“香龙驹”唐云希献媚,以此来激“黄狼”主事。一激不成,二激似乎起了效果,“黄狼”主事突然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可是,他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糟了,那个家伙呢?”
“哪个家伙?”姜怜语问。
“他是我青龙坛的宾客,听说我要来霏晴派之后,吵着要随我同行。此人实力颇高,但玩性极大,得时时刻刻盯着才行。方才在山门外时他还在我身旁,进宗之后怎么不见了踪影?”
“实力颇高”,“玩性极大”,听“黄狼”主事如此说,唐云希笑道:“此人倒是与我有些相像嘛!”
“黄狼”看了他一眼:“你们结识之后,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现在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还请吴掌门下令全宗搜查,免得他惹是生非。”说完,“黄狼”对吴瑾兰拱了拱手,这是他进宗之后第一次与她四目相对。
吴瑾兰微微眯起眼睛:“相信‘黄狼’主事不会领来一个对霏晴派有危害的家伙。不过若他真的惹出事来,‘黄狼’主事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向我赔罪!”她明显话里有话,姜怜语和穆迎萱都掩嘴偷笑。
“那可担当不起,我这就去寻白公子。”“黄狼”主事正要出殿,殿门却被推开了。
“当我果真不懂礼数?我不过是看到旖旎山色,一时兴起览景罢了!”白水集大声说着,跨进了初雪殿。
谁知白水集和唐云希一打照面,一齐指着对方惊道:“啊!是你!”
“黄狼”主事耸了耸肩:“这下好了,都省得我介绍了。”
两人虽说是旧识,但关系似乎不太好。白水集竖眉喝道:“你小子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有何不敢?上次我可没败给你!”唐云希不甘示弱。
“好啊!”白水集撸起衣袖,“这回我就把你打得服服帖帖的!”
“来啊,谁怕谁啊!”
两人针尖对麦芒,在初雪殿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嚷嚷,真是两个让人闹心的家伙。
“白公子!此处是人家的地盘,不是青龙坛,休得无礼!”“黄狼”主事嗔责道。
那边秋老只是咳嗽了一声,唐云希就不敢再吵了,不过两人还是怒目相对,似要一口水吞了对方。
“能当青龙坛的宾客,这位白公子的实力想必不俗。”秋老道。
“黄狼”恭敬地说:“‘剑圣’,白公子的实力不在‘黄狼’之下。”
“应该是略胜一筹。”白水集丝毫不给“黄狼”面子,“听说‘黄狼’主事在上排名挺高,那我应该比他更高。”他又问唐云希:“喂,你的名字可在榜上?”
唐云希不屑地回应:“就凭你,能打得过‘黄狼’主事?我才不信呢!江湖人送我名号‘香龙驹’,排名二十二位,仅次于吴掌门。”
白水集拍手笑道:“哈,那就是了!吴掌门是‘黄狼’主事的媳妇,媳妇本来就打不过丈夫,你的排名又在吴掌门之下,所以比我就差得更远啦!”
初雪殿中一片沉寂。吴瑾兰是“黄狼”主事的媳妇?这可是个惊人的消息。霏晴派三位长老面面相觑,再看吴瑾兰和“黄狼”主事啼笑皆非的模样,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唐云希何等聪明,眨了眨眼睛就想明白刚才吴瑾兰的异态是怎么回事了,遂对“黄狼”笑道:“‘黄狼’主事,小两口闹别扭了吧?好险啊,还好我没对吴掌门动心,否则被卷进这危险的关系之中,叫我如何脱身呐?”
“你闭嘴!”“黄狼”没好气地斥道,他终于不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了。
“果然是个色中饿鬼!”白水集阴阳怪气地讥讽唐云希,“你们这些高手,怎会与这种败类为伍?也别怪我白水集看不起你们!”
秋老抚须笑道:“‘香龙驹’潇洒不羁,但从未听说过作恶的传闻。不知白公子何出此言?”
“他淫*人妻子,还不算作恶?”白水集提高了嗓门。
“呔!你个愣头青,休要在此败坏我的名声!”唐云希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秋老道:“‘淫*人妻子’绝非君子所为。不过我不相信‘香龙驹’会做出这种恶劣行径。正好,今日诸多高手在场,当着大家的面,就给唐公子一个解释的机会。如何?”秋老如此向着唐云希,看来两人关系匪浅。
“他要是撒谎怎么办?”白水集道。
“应海”道:“宝应门和血骨坛的四位……不,是五位高手在此,他不敢撒谎。”
“就是,两大组织的消息何等灵通,稍微一查就可知真假。”“宝珠”道,“唐公子,若是你果真做了坏事,我可是第一个要教训你。”
“光头你靠后站,我是第一个要教训他的!上次被他脚底抹油溜了,这次我非得暴揍他一顿不可!”白水集摩拳擦掌。
“你怎地如此无礼!”“黄狼”主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白水集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妨,我本来就是光头嘛!”“宝珠”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哈哈,白公子是真性情,我喜欢。”
唐云希深吸了一口气:“事出有因,说来话长,诸位且听我慢慢道来……”
大约在五年半前,唐云希云游到了青变洲。有一日夜晚,他在城外一间客栈窗前品酒休息,忽然听见门口一阵喧哗。转而望去,两个彪形大汉正在柜台前,似乎是要住店。他们的外表很粗犷,带着斗笠,胡子拉碴,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点完酒菜之后,他们特意选了客栈中最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大热天的,他们就敞开衣襟,用斗笠扇着风。虽然隔着一座大堂,唐云希还是隐约能够闻见那两人身上的酸臭味。
“真是粗鲁的家伙……”唐云希皱了皱眉头。他本不想再看那两人,却被墙角旮旯里的一口麻袋给吸引住了视线。那个麻袋鼓鼓囊囊的,之前是被大汉中的一位扛在肩上。唐云希本以为口袋中是些杂货,但麻袋被放在墙角之后,他本能地感觉到,麻袋中装的应该是个人。
是活人还是死人?唐云希一边继续喝酒,一边偷偷注意着那两人。不一会儿,跑堂的把酒肉端上了桌,两个大汉大快朵颐起来。跑堂的也看到了那口麻袋,热情地说:“我帮你们把麻袋扛进房去!”
可是,一位大汉却重重一筷子打在跑堂的手上:“不用你多管闲事!”
跑堂的尴尬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那你们请慢用。”
如果是寻常货物,何至于如此警惕?如此唐云希愈发肯定,麻袋中装着的一定是人。从麻袋的大小判断,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位女子。“这俩人多半是山贼土匪,抢了民女上山当压寨夫人吧?”唐云希心想。他不动声色,慢慢喝酒。那两个大汉酒足饭饱之后,扛着麻袋回屋去了。唐云希也向掌柜要了间房。
是夜丑时,唐云希悄悄摸到了大汉的房外,以他的本事,轻而易举就潜进了屋中。解开麻袋一看,果然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嘁,撞着我算他们倒霉!”唐云希暗道。房中有两个大汉,他直接一掌打昏了一个,然后踹醒了另外一个。
“哪个撮鸟……”大汉睁开惺忪的双眼正要发作,却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眼前晃悠,吓得不敢喊了。
“这姑娘是从哪里抢来的?”唐云希低声喝问。
“是……是从路边捡的……”大汉的回答简直好笑,他可能自己都觉得唐云希不会相信,连忙辩解,“千真万确,你可得相信我!真是从路边捡的!”
“还有这等好事?我云游天下,怎么从来没在道边捡到过漂亮姑娘?”唐云希直接用刀刃在大汉脸上划了一道。
“实不相瞒,咱们哥俩是黑虎山的山贼,大头领差咱们下山送封信。回山途中,在路边树林里发现这位姑娘,昏迷不醒,气若体虚,好像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咱们寻思这姑娘模样还挺漂亮,何不绑上山去送给大统领享受?那咱们哥两个以后就不用愁没好日子过了……”大汉越说越美。
唐云希又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呸!谁跟你‘咱们’、‘咱们’的!你当真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大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对天起誓,绝对不知道。不过发现她的树林在凤夕村北,也许她就是村里的人吧?”
“八尺男儿,不顶天立地,却要去当山贼,留你何用?”唐云希刀抹大汉脖颈,另外一个大汉也被他收拾了。为了不给客栈惹下麻烦,他将两具尸体从窗户扛了出去,随便刨了个坑埋了。
再回去看那女子,面色虽然苍白,但皮肤细腻,衣衫材质也很不错,应该不是村姑乡女。至于她为何会昏迷在凤夕村北的树林里,唐云希怀疑,女子也许是一路逃到那里的。略一检视,女子的确是虚脱了,也不知是几日不曾吃喝。唐云希取来茶杯,为女子润了润嘴唇,又将她搬至床上运功。可是过了一会儿,女子依然不省人事,反而气息越发孱弱,看来她绝非饥渴气虚那么简单。若是运功太强,唐云希又怕伤着她虚弱的脏腑,正在犹豫之际,女子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姑娘!姑娘!醒一醒!”唐云希一边摇晃她的肩膀,一边轻轻拍打她的脸。也许是受了他身上香气的影响,女子微微张开了眼睛。
“姑娘,你怎么了?”
女子嘴唇微张,似乎在说话,唐云希侧耳凑近,才隐约听到一个“毒”字。原来是中毒了!唐云希只会解一些平常的毒,他刚才为女子检视状况时都没发现是中毒了,肯定解不了此毒。
女子奋力抬手,举了几寸又落下了,再度陷入了昏迷。唐云希留意到,女子的指尖正指着腰间。“莫非是束带里面有什么东西?”他翻开束带,发现在褶皱夹层里有一块布条,展开一看,只有八个字:“口说无凭,以此为据。”
“这是什么东西?”唐云希将布条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经意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束带内侧的一个几不可见的图案:外面是一个圆圈,里面是一只鹰首。看到这个图案,他笑了,自言自语:“幸亏我眼神好使,绛红鹰首纹,这不是青变洲应礼堂堂主的家纹嘛!”
唐云希和青变洲应礼堂堂主朱桓平还算有点交情。早年间朱桓平刚当上堂主之后,曾盛情邀请唐云希去府上做过客。正是那次去朱府时,唐云希见过这个鹰首家纹。“只听说朱桓平有个儿子,何时又冒出个女儿?”纳闷了须臾,唐云希自嘲地笑道,“想多了,也不能确定她就是朱桓平的闺女,说不定是亲戚,亦或是府中的侍女?”总之,知道了女子的来处就好办了。于是,唐云希将女子重新用麻袋装好,带离了客栈,趁着茫茫夜色,一路往朱府所在的巨临城而去。
巨临城离得并不远,凭唐云希卓绝的速度,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这会儿已是寅时,巨临城门处却是灯火通明,还有不少士兵手持火把在城外树林中、小河边来回晃荡。“难道他们正在找这姑娘?”他心想。
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唐云希本以为女子是被朱家的仇人或是什么恶人所掳,后来发生了某种意外,故而将女子抛在凤夕村北。但是朱桓平让城中的士兵只在城外附近搜寻,显然是知道女子根本走不远,也就是说,朱桓平知道女子已经中了毒。这样一来,究竟是谁下的毒就得另说了。
“看来还不能直接将此姑娘交还朱府……”唐云希没走城门,直接悄悄飞进城去。
胡乱猜想无益,唐云希换上夜行衣,潜入了朱府,抓住一名家丁逼问。家丁一五一十全都招了,他才知道,原来这女子乃是琅苍洲雁林山庄的千金——裴紫云,大约半年前嫁入了朱府。可是裴紫云并不中意自己的郎君,成婚半年了,从未让相公靠近过自己的床,可怜朱公子,夜夜睡在硬板凳上。按理夫妻之事,长辈本不该插手,可是朱桓平的那个儿子实在是太懦弱了,先有朱夫人苦口婆心好言相劝,后有朱桓平耐心耗尽出言威胁,无奈裴紫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不肯就范。后来朱桓平就把她关在屋里,不给食物,只给一点点水喝,饿了她好几日,终于把裴紫云给逼急了,施了个计策,先假装同意,却将朱公子灌醉,装成侍女溜出了朱府。
可是朱桓平何等老道,他早就预先防了一手,在茶壶里下了毒门的麻药。若是当晚裴紫云真意喝酒,自然无妨;若是裴紫云假意劝酒,自己却喝茶的话,自会着了麻药的道,等朱公子酒醒之后,裴紫云也只能任他摆布。
“好个应礼堂堂主!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唐云希冷笑,“他有这法儿,怎么不早用?居然还和儿媳硬耗了半年?”
家丁叹道:“这也怨不得老爷,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用这最后一招,下的药量也不多,只够把人麻倒两、三个时辰而已。再说少奶奶若是真的回心转意,也就没这些事了不是?毕竟是她骗人在先。”
“那裴姑娘果真是喝了茶?”
家丁点点头:“她给少爷灌了大半坛酒,还把他打昏在床上,茶壶里的水都空了。虽然不知是何时溜出府的,但想必此时药性已经发作,昏倒在附近某处。”
说到这里,唐云希已经完全明白了。裴紫云应该是自己逃到凤夕村的。尽管朱桓平下的麻药并不多,但裴紫云之前已被饿了几日,身体实在虚乏,最终倒在了树林里。
“说,麻药的解药在哪里?”唐云希问道。
家丁哪里知道?
“对了,朱公子身上肯定有!”唐云希急中生智,朱桓平定下计策,怎会不告诉儿子一声?
问了家丁朱公子的住处之后,唐云希威胁道:“今晚之事,若是说出去,保管让你脑袋分家!”说完,他就将家丁打昏了。
唐云希扛着麻袋找到了朱公子的房间,可惜这会儿朱公子已经不在屋里了。桌上酒菜还没收拾,香气四溢。也许是闻到了菜香,麻袋中的裴紫云忽然动了一下,唐云希听到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个字:“饿……”
反正麻药是不致命的,填饱她的肚子要紧。正好饭菜都是现成的。朱府之人都在城外搜寻裴紫云,短时间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唐云希就放心大胆地将裴紫云放在床上,给她喂食。折腾了半宿,唐云希面对着美味佳肴,馋虫也被勾上来了,菜倒是其次,他就好那口酒。于是,他把酒水喂了些给裴紫云,自己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听到这里,白水集怒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见裴姑娘花容月貌,气力不支,遂起了歹心!可怜裴姑娘娇花宠柳,就这么被你给玷污了!我之前说你‘淫*人妻子’,没说错吧?”
唐云希委屈地辩解:“哪儿啊!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玷污裴紫云确有其事。唐云希继续往下说。
裴紫云酒菜下肚之后,气色好了许多。唐云希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家丁说过,朱桓平下的麻药并不多,只够把人麻昏几个时辰而已,也就是说,几个时辰之后,麻药自然就会消解。可是,情况却有些不太对劲。裴紫云的脸色越来越红,头上还沁出汗来,眼神也十分迷离。不仅是她,唐云希自己也感到身体有些异样,气血翻涌,燥热难耐。
听到这里,“宝珠”惊呼一声:“呀,这肯定是中了春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