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殿——明晨殿的守卫者,刚露面就自尽了。此举弄得七位高手莫名其妙。
“如此看来,第五殿中包胜耀的死因也明了了。”张崇武凝视着毕肃昭的尸体,“原来这些身材高大的守卫之人都是妖族,可惜啊可惜,我们竟一直没发现这一点。否则前面几殿的守卫死后……”毕肃昭的妖灵宝珠如此之大,难怪让人看着眼馋。
“这毕肃昭让我们将他的妖灵宝珠交给后土圣祖,说明他和后土圣祖应该是同一方的人。”“宝珠”分析道,“为何起初那几殿的守卫却要置我们于死地呢?”
张崇武竖起两根手指:“有两种可能。第一,此人是后土大妖安排在异族人一方的眼线;第二,此人是异族人一方的叛徒。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话音未落,一道淡绿色的“气”掠过他面前,竟将两根指头齐齐削了去。
张崇武痛得捂手大叫。风刃!众高手再次警惕起来。是啊,守卫者死了,并不代表他们已经闯过了这一殿的凶险。枉死城中这座遮天牢笼限制了众人的移动范围,当务之急是如何出去。
“宝珠”冲到笼边,对着栅栏运足力气砸了一锤,“哐”的一声巨响,他整条胳膊都震麻了,栅栏上竟只留下一个白印而已。看来想靠硬拆来突破牢笼相当困难。
“当心,风刃来了!”夏侯晴喊道。
绿色的“气”从另外一个方向冲众位高手袭来,大家左右散开,且看那风刃撞上栅栏会如何。
“噌”的一声,风刃撞在栅栏上之后消散于无形。“宝珠”凑近了细看,栏杆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风刃是从何处飞来的?”“宝珠”回头问夏侯晴。
夏侯晴无奈地回答:“我发现时风刃已经在牢笼里面了。”没办法,枉死城再小,方圆也有数十丈,加上城中绿云弥漫,能看清风刃就已经不容易了。
“又来了!三道风刃!”魏伶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三道不同方向的“绿气”。
其实这次飞来的风刃还不止三道,众人最终发现总共是六道风刃,而且不仅方向不同,上下角度也有差别。
夏侯晴赶紧飞奔一圈,布下了一个防御法阵,风刃难以发现,速度又快,数量又多,方向又杂,威力又强,光靠反应来躲避恐怕有失。
“这法阵可能完全抵挡风刃?”嵇钦岑问道。
“试试看吧。”虽然夏侯晴很有信心,但不想把话说得太满。正好第三波风刃袭来,可以检验一下防御法阵的强度。
这一次的风刃更多了,少说也有二十几道,击中法阵光壁之后纷纷消散。不愧是天下第一阵法高手,防御光罩岿然不动。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有防御法阵在,他们就是安全的,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思考从牢笼中解脱的方法。
“风刃不会无缘无故地凭空产生。守卫者已死,可以确定不是人为发射的,那就应该是阵法之效。”马凤烟分析道。
“不可能。”夏侯晴十分肯定,“若是枉死城中有法阵存在,我再布设防御法阵就是算法阵叠加,不论是难易程度还是防御强度都不可能达到现在这样。”
张崇武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包缠受伤的右手,说道:“要说这座枉死城其实也不大,主要是绿云遮眼。如果有办法能够驱除绿云就好了。”
“用风!”“宝珠”提议,“之前风刃袭来,所经的绿云就被吹走了一些。”
“那还不简单?”魏伶卿指尖夹着几张符咒,待一波风刃的集中攻击结束之后,她绕着法阵边缘跑了一圈。几张符咒陆续生效,枉死城内刮起数道龙卷风。这些龙卷风彼此之间似有呼应,按照同一个方向在牢笼外打旋,所过之处的绿云被卷进去大半,虽然没有完全消散,但已经可以尽览整座枉死城了。
很快,众人就发现了风刃的来处:原来在“城墙”内缘,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木桩粗细的开口金属管,管头由细线吊在铁笼穹顶。风刃就是从管口飞出来的,细线拉着管子便可以上下左右变换位置。
管子为何能发出风刃?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一点,要想闯过这一殿,恐怕得连管子带囚笼全都毁掉才行。
张崇武试着对准一个管子发出一道剑气,不凑巧正好和管子里飞出的一道风刃撞上了,两下相抵相消了。
之后这一波风刃也被防御法阵顺利地阻挡下来。
张崇武和伍宗言接连冲着不同的管子发出剑气和刀波,怪了,每次都是剑气、刀波刚到管口,恰好就有一道风刃及时出现,与之抵消。一、两次还能用“碰巧”来解释,次数多了就表明抵消气波的风刃完全是应针对管子的攻击而产生的,难怪这些风刃不和攻击防御法阵的风刃聚堆出现呢。
“别攻击管子了,没用的,反正风刃也破不了防阵,还不如攻击栅栏呢!”马凤烟道,“大家齐心协力,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没想到刚提到栅栏,栅栏就发生了变化。铁笼穹顶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铁笼的栅栏开始缓缓向内收拢。
“一定是你们刚才发出的剑气和刀波触发什么机关了!”嵇钦岑埋怨两位掌门,“太莽撞了!”
面对无端指责,张崇武和伍宗言自然是十分不满。张崇武道:“刚才的情形你又不是没又看见,剑气、刀波压根就没碰到管子,何来触发机关一说?机关又在何处?”
嵇钦岑调转矛头,冲着“宝珠”道:“那就是你触发了机关,刚才你一锤子砸在栅栏上,机关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触发的!”
“那又如何?”“宝珠”反驳道,“我那是为了大家能够出去而做的尝试!再说马后炮谁都会说,事前你怎么没发现机关?”
夏侯晴嗔责嵇钦岑:“嵇掌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归咎是谁的错?”
“莫慌,”马凤烟道,“我们还有防御法阵呢,铁笼还能破了防阵不成?”
夏侯晴受他这句话的提醒,连忙在原来的防阵之上又叠加了一个防阵,魏伶卿又用符咒给阵法宝石加固了一下。
栅栏越收越小,众人屏息凝视,栅栏触到防御法阵之后,法阵的光罩就像水泡似的,轻而易举就碎裂了。
所有人的脸色变了,如此强的防御法阵,居然连一瞬都无法与收拢的栅栏相抗衡。也就是说,如此坚硬栅栏若继续收拢,那么最终将会把七个人全部勒成碎块。
事不宜迟,“宝珠”再次抡起双龙锤,连续击砸栅栏的同一处。嵇钦岑、马凤烟也上前相助,三人一边攻击栅栏,一边随着栅栏的收缩而后退,大锤、大刀、长斧三种武器如走马灯似地一通劈砸,火星四射,巨响盈耳。
屋漏偏逢连夜雨,风刃再度来袭。失去了防御法阵的保护,众人就只能靠躲了。风刃进笼时还是精准地从栅栏缝隙中钻入,大部分击中了地面或是栅栏之后消散,一小部分冲着栅栏边那三人后背*飞去。好在魏伶卿及时为三人贴上了符咒,抵挡了风刃的攻击。
“锲而不舍”果真有效,三位高手劈砸的那两根栅栏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弯曲,再继续劈砸一阵,在栅栏没有完全合拢之前就能砸开一个足够脱离牢笼的洞。
可惜事与愿违,就在两根弯曲栅栏之间的空隙即将允许一个人侧身通过时,外面突然落下一根竖直的栅栏,上顶天,下立地,堵在空隙正中间,使得三位高手费了半天工夫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嵇钦岑气得狠狠地咒骂着布设此殿“机关”的人。这时,枉死城中再一次回荡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怪声,只见细线牵引着管子向牢笼穹顶聚拢,一根根栅栏也由弯曲变成了竖直。最终,十几根管子在头顶聚在了一起,就像是个蜂巢,所有的管口都向下对着众位高手。
看到这种情形,众人无一不暗叹一声“糟糕”,若是一波风刃一股脑向下方飞来,以现在牢笼的大小根本就躲不开。
肉眼可见绿云正在向着管口凝聚,所有的管子都在颤动、共鸣,只听“呜”的一声尖啸,也不知多少道风刃从管口喷出,绿油油的一片。
危急时刻,一道蓝白色的身影高高跃起,飞速旋转,无数冰锥飞旋而出,与袭来的风刃碰撞、抵消、迸飞,低闷的气爆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金铁交鸣声。众位高手发现,原来小部分风刃消散无形,而大多数风刃都被冰锥撞偏,击中了栅栏,所以金铁交鸣声格外密集。偶尔漏过来几道风刃,也对高手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是张崇武!他和秋老一样,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没有贴上金身符的他自然被风刃切割出数不清的伤口,随着鲜血迸射,他发出的冰锥带上了血色。
这一波风刃攻击结束后,张崇武从空中跌落,踉踉跄跄地靠在了“宝珠”的身上,指着栅栏有气无力地问道:“此法……可有效?”
“宝珠”知道他的意思,既然风刃可以被击偏,那靠它来切割栅栏远比自己出力要省事得多。“宝珠”略微一看,点了点头:“有几根栅栏只剩下一半厚了。”
张崇武抬头仰望那一簇管子:“为了防止再落下新的栅栏,一定要趁下一次风刃攻击期间将栅栏切断!”
“可是张兄你……”伍宗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崇武打断了:“一旦栅栏断开,你们立即冲出去,不要管我!”
绿云再一次向管口聚拢,张崇武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腾跃的准备。魏伶卿夹着一金身符贴了过来,不料却被一个人给截了去,贴在了自己身上。然后那人抢在张崇武之前起跳,连续蹬了几次栅栏借力,竟蹿升至管口。
“伍掌门!”张崇武惊呼一声。
“张兄,你我兄弟一场,我决不能让你走在我前头!”伍宗言和张崇武之前那次一样,飞身旋转,一团团烈火飞旋而出。“呜”,风刃齐鸣,竟硬生生将伍宗言往下“按”了一截。不过他还是挺住了,没有跌落。风刃与烈火相撞之后,如骤雨般洒下,“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清脆,最终栅栏断了好几根,破开了足够逃脱的缝隙。
“宝珠”赶紧搀着气虚的张崇武钻出了牢笼,其他人也鱼贯而出。
“伍老弟,快出来!”张崇武一出牢笼就赶紧招呼伍宗言。
此时伍宗言身上的金身符已经因为风刃极度密集的攻击而失效了,鲜血四溅,“哧哧”声连续不绝。他受的伤可比张崇武严重多了,旋身飞射烈火也没有张崇武支撑得久,最终被后来的数刀风刃给击中,重重地落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张崇武正要返回牢笼扶他出来,谁知贴着“城墙”内沿又有一圈栅栏落下,并且同样开始往当中聚拢,众高手还是没有逃脱。
“看来不毁风刃之管,难过明晨殿!”伍宗言挣扎着起身,网口中塞了一颗丹药,然后奋力抓着栅栏上行。
“太勉强了!”张崇武急道,“再另想办法!”
“怕是再没其他办法了!”嵇钦岑道,“牢笼再次缩到最小的时候,大家就危险了。更何况牢笼破了又会落下新的,若不破坏那些管子,我们终将死在这座枉死城之中!”
“不枉死在这枉死城中,就是大功一件!”伍宗言看到管口即将飞射出第三波风刃,赶紧往上蹿了两下,以身体堵在管口前,扭头对众人道:“张兄,诸位,永别了!”他的身影化作一团耀眼的红光,“轰隆”一声惊天巨响,所有的管子连同周围的栏杆全都被炸得四分五裂,变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洋洋洒洒落了一地,仿佛下了一场雨似的。’
终于,新栅栏的收缩停止了,殿中剩余的绿云聚拢在场地中央,形成了绿云漩涡。
“伍老弟……”张崇武老泪纵横,其实伍宗言所做的正是他之前所计划的。伍宗言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代替他牺牲了,“你自爆之后连具完整的躯体都没留下,叫为兄如何心安呐……”
“想不到伍掌门竟做到如此地步……”嵇钦岑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其他几人亦是嗟叹连连,又是一位高手去了。
……
初进第一殿时,是十位高手;到了第七殿时,只剩下六个人了。
这一殿名叫“神华殿”,门楼内充斥着黑云,导致殿中一片昏暗,仿佛从白天来到了黑夜似的。
黑色,八卦中属于“坤卦”的颜色。
在休整期间,魏伶卿换了一件衣服。那衣服竟是由一张张符咒组成的。“天师符衣?”夏侯晴问道。众人都是只听说过,但没见过。魏伶卿点了点头。
这时,门楼内黑云中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云中显现,走出了大门,口中念念有词:
“坤柔顺展,
厚德载物。
冰至履霜,
直方大度。
含章可贞,
咎誉不树。
龙战于野,
利当永固。”
又是这种八句四字怪言。那人扁鼻凹面,头戴标志性的方冠,怀抱着一根长镗。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我乃董观明是也。”
“要死则快死吧。”嵇钦岑没好气地回应。
“死是要死,但此刻为时尚早。”董观明身影一晃,闪现在马凤烟身前,一把抓住他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从第四殿开始,守卫者就没再对闯宫之人主动攻击过,为何到了这一殿,守卫者又开始动手了呢?
马凤烟被攥得喘不过气来,其他人立即摆开架势围攻董观明。
董观明不挡不避,直接松开了手,马凤烟摔落在地,咳嗽连连。
“这等恶人在第一殿的孽镜台就被照出了原形,缘何竟一直活到这里?”董观明道。
“恶人?”众人面面相觑。长青寺人众一向行事低调,掌门马凤烟更是洒脱,一直保持着与世无争的高人形象,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恶人?
再回想一下第一殿孽镜台上的情形,当时夏侯晴以阵法攻击之后,剩下的镜像假身确实是马凤烟的最多。
“莫非镜像假身数量越多的人就越坏?”“宝珠”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马凤烟气得胀*红了脸:“一派胡言!”
“宝珠”这句话可不只是得罪马凤烟一个人,嵇钦岑的镜像假身数量仅次于马凤烟。嵇钦岑当即冷笑一声,反驳道:“若是以镜像数量来衡量善恶,那你们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的确,那时孽镜台上所有人都照出了镜像假身,而且数量还都不少。
董观明接话道:“‘孽镜之台,映照人心。善恶有报,雷震无形。’”这分明是第一殿的守卫者蒋泰素说过的话!接着,他又说:“镜台百镜,照出人心,心善之人的假身一破即逝;心恶之人的假身则百般纠缠,是为‘孽’也。”这意思再清楚不过,好人的假身击破后就消失了,坏人的假身则轻易不死。虽然当时留下假身的除了马凤烟和嵇钦岑之外,还有张崇武和伍宗言,按理这些名门大宗的掌门很难认定是坏人,但他们所行之事也未必都是善事。总而言之,以单纯的好坏来衡量,还是过于简单武断了些。
马凤烟举长斧当头劈向董观明:“此人花言巧语,旨在挑拨离间!诸位切莫上了此人的当!”
董观明从容闪避,马凤烟劈了个空。“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无意在此挑拨尔等,更无意在此杀你。你是善是恶,终有大白于天下之时。眼下有更棘手的麻烦需要解决。”
嵇钦岑眉毛一扬:“哦?最棘手的麻烦难道不是你?”
董观明侧过身,指了指门楼内的黑云。云中恰好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