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应深知自己地位不高,只有在短时间内给袁应泰留下深刻印象,才有机会劝他改变现有的守城战略。
于是,他早就和罗三杰商量好,在袁应泰面前唱了一出“双簧”。
结果也是好的。
袁应泰不仅赦免了罗三杰的罪责,让他继续顶着“李平胡”的名头待在辽阳,还给了他一支人马,听候使用。
杨承应暂时被安排在袁应泰帐下听用。
袁应泰听取他的意见,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在太子河的闸门和放水口布置满竹签陷阱。这既可以起到伤敌的作用,又可以表明守城的决心。
第二件,把架设在城外的大炮全部拉到城头。
既可以依托城墙,用炮火打击来犯之敌;又可以用炮火作掩护,出城对敌展开作战。
天启元年三月十九日,巳初。
此时的辽阳上空万里无云,应该是个好天气。
然而,待在辽阳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身处寒冬腊月一般。
因为……后金大军来了!
辽阳城北广袤的土地上,在苍穹的尽头,碧蓝的天空背景上,突然浮现出一条五颜六色的曲线。
不过是呼吸之间,那起伏不定的线条越来越清晰,在草青色的旷野上飞速的移动着。
又过了片刻,城头守军已经可以看清楚那线条是由成千上万后金铁骑组成的。
而在这一片五颜六色之中,最耀眼的无疑是位于骑阵中心的一片明黄。
巨大的伞盖下,人人身披重甲、强弓劲弩。
对辽东稍微了解就知道,这是后金大汗努尔哈赤的亲卫。
如洪流一般奔涌向前的气势,让辽阳城头的明军噤若寒蝉。
这些刚刚经历过沈阳城破、浑河血战的士卒,一个个都紧张万分,对于是否能守
站在袁应泰身后的杨承应看到这一幕,心里已觉不妙。再看袁应泰居然只盯着前线,更是大叫不好。
袁应泰到底是文官出身,临阵决断不及长期领兵的将领。
眼看着士气出现浮动,杨承应心说,“不能再这样下去,士气一旦遭到瓦解,就算再有手段也会无用武之地。”
他把目标锁定在冒充李平胡的罗三杰身上。
历史上,李平胡是威名仅次于李成梁和李如松的三都督,在辽东一系极有威望。
杨承应赶紧小声向袁应泰建议:“经略大人,敌军还没攻城,我军士气已经出现波动。大人赶紧让罗三杰站出来激励士气,否则仗还没打就怯了三分。”
经过城防图和几次对话,袁应泰已经被杨承应的见识所折服,当即点了点头,命人叫来了罗三杰。
“经略大人,召卑职前来有什么事?”罗三杰问。
袁应泰此刻脑袋空空,只好求助于杨承应。
杨承应上前道:“奴酋来势汹汹,没有立即攻城,而是摆开阵势,意在恐吓我们。”
“你把我告诉你的话传达全军,以激励士气。”
“请说。”罗三杰道。
杨承应在他的耳边,告诉他如此如此。
罗三杰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片刻后。
“弟兄们,狗|娘养的奴酋在吓唬老子们!”
罗三杰的声音在城头响起。
“李参将为什么这么说?”
士兵不知道“李平胡”是罗三杰假冒的,高声询问。
“他的马难道长了翅膀,能飞进坚固的辽阳城?哈哈哈……”
“哈哈哈……”
士兵们也跟着哈哈大笑,驱散心中的恐惧。
“弟兄们,只要把辽阳城守住,咱们可以衣锦还乡,到那个时候在乡亲们的面前光彩着呢。”
“衣锦还乡!衣锦还乡!”
有一个人挑头,就有无数人附和。
城里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低沉。
袁应泰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夸奖杨承应:“多亏你的帮助,不然奴酋还没攻城,气势就弱了三分。”
杨承应自谦道:“这是罗三杰的功劳,我只是提个建议。”
袁应泰不禁多看了杨承应一眼,非常的赞赏。
杨承应其实很无奈。
自己很想捞功,可是像袁应泰这种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文官,喜欢的不是那些很有个性的人,而是谦虚的、有礼有节的人。
要是表现出急不可耐,反而会引起袁应泰的鄙夷,不利于后面的守城作战。
后金大军继续奔涌向前。
巨大的伞盖在一处丘陵上面停了下来。
一百余黄甲骑士簇拥着一个穿着明黄战袍的将领,速度不减,直接冲上了丘陵,然后停住战马。
伞盖下,那身着黄甲的将领掀起掩盖住面容的面甲,露出一张冷峻深沉的面容,深邃得如寒潭的双眸露出一丝欣赏的神采。
他,就是努尔哈赤。
“李永芳,”努尔哈赤沉声问道,“守城的将领是谁?”
李永芳骑在马上的身体前屈,行礼后恭敬的答道:“回大汗的话,奴才估计是袁应泰和麾下的罗三杰、李秉成、梁仲善、姜弼、朱万良等明军将领。”
努尔哈赤却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屑。
不是他们?
李永芳想起杨承应临走前说的话,本来不想告诉大汗,但是看大汗的意思要是自己说不出个一二三,又要挨一顿骂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禀报:“极有可能是救走罗三杰的明军哨探。”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以前是干什么的?”
努尔哈赤一连问三个问题。
李永芳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你为什么认为是罗三杰手下的主意?”努尔哈赤换个问题。
“此人的突然出现,让奴才和手下吃了大亏,成功救走罗三杰。临走前还说,他一定能守住辽阳。”
听他这么说,努尔哈赤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辽东之地,本汗还没遇到敌手。小小的辽阳城,也阻挡不了后金的铁骑!”
“传令……!”
随着努尔哈赤一声令下,后金铁骑再度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