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狱!
从别人口中说出,杨承应认为他是在吹牛。
从许显纯的口中说出,则成功几率百分之百。
只是,谁给了他的自信,认为我会愿意和和他合作,构陷熊廷弼。
杨承应脸上不动声色,“许大人,我看不出这里面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指挥辽西、辽南两地兵马,岂不比蜗居金州一隅强百倍。”
许显纯自信的说道。
百倍?哼!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但杨承应不打算从这个点切入,而是换了个思路:“辽西和辽南在地理上处于隔绝的状态,我指挥不动他们。”
“有魏公公在,谁敢不听将军的话?”
许显纯继续挖坑。
“就算有魏公公在,可还有皇帝陛下,还有文武百官。辽西狭长地带,往下有多少老资格的总兵,还有辽东巡抚,往上还有蓟辽总督,兵部尚书,内阁首辅。”
杨承应死活不跳坑。
许显纯听罢,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如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杨承应远远待在金州,居然对朝中之事如此了解。
更可怕的是面对“辽东经略”的巨大诱惑,年仅十八岁、明明表现出对权力有很强控制欲的青年,居然一点都不动心。
“倒是许大人用心值得玩味。”
杨承应反守为攻:“莫非是存心把我架在火上烤,以报复我这些日子对足下的怠慢吗?”
“怎么会?我也是为双方长久的合作,才出此上策。”
自己还在对方手里,许显纯自然不敢承认。
“许大人其实多心了。”
杨承应假装宽慰他,说道:“只要彼此遵守约定,都会相安无事。许大人回去以后,若是在京城待闷了,随时可以来金州,我敞开大门欢迎。”
“那,我将来可就不客气了。”
许显纯见坑不了杨承应,也客套起来。
两人又客套几句,直到宁完我到了,许显纯才起身离开。
等许显纯走远,宁完我提醒道:“许显纯这人凶狠异常,城府又极深,将军把他放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他算什么‘虎’,一条狗罢了。”
杨承应不屑地说道:“真正为非作歹的是魏忠贤,以及一部分掌权的文官。正所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下一句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说的是那些朝中大员们争权夺利,完全不顾关外局势已危如累卵。
饱读诗书的宁完我,自然听得懂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笑道:“所以将军才能稳如泰山,任凭潮生潮起。”
“正是。”
杨承应哈哈大笑。
大笑过后,问起宁完我来干什么。
宁完我笑道:“崔呈秀快到了,将军却没有任何部署,所以来问一问。”
“崔呈秀到底带没带士兵?”杨承应问道。
“只带了贴身护卫,但是对于这样的人不能大意。”
“既然他不带兵,我也不带兵。只带亲卫相迎,免得他说我对他太重视。”
杨承应仍不忘幽默一把。
“哈哈……将军的亲卫虽少,几倍敌人恐怕也难近将军的身。”
宁完我捋须大笑。
甲板上,崔呈秀眺望远方。
这位明神宗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长相儒雅,一把胡子随风飘扬,全身透露着一股斯文气质。
此时,他还不是阉党的中坚。
据历史记载,他是在天启四年八月才正式投入魏忠贤的麾下,认这位九千九百岁做了义父。
恰恰因为关系不那么亲密,又和走私贸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魏忠贤和朝中勋贵才选择他来金州。
另外,他此时的级别也不算高。
他的随从环顾四周,发现商船来往不绝,咦了一声。
“老爷,这怎么和崔大人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
随从听说崔应元来的时候,江面平静得很,实际上埋伏了上百艘战船,岸上更有精兵三千。
崔呈秀冷笑道:“想必是对方听说我没带多少人,于是他也没带多少人。”
“不带人?也不怕咱们把他趁机拿下。”
随从说道。
崔呈秀瞥了一眼自己天真的随从,苦笑道:“你是没睡醒吧。对方可是沙场上厮杀的宿将,曾率众先登夺城,你觉得我们这点人手够干嘛的?”
“老爷教训的是。”
随从尴尬的笑了笑。
事实上,崔呈秀带来的人都是家仆,搬运东西还行,拿人这种狠活儿,也就在梦里想想罢了。
船只靠岸,崔呈秀刚下船,就看到许显纯陪着一个青年现身码头。
不用猜都知道,青年是谁。
“崔大人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啊。”
杨承应抱拳,寒暄了起来。
“将军言重了,茫茫大海,谁又能准确预料我等到的时辰。”
崔呈秀也是一脸微笑。
双方一边寒暄,一边往谈判地点走去。
杨承应把谈判地点,就设在距离旅顺港不远的房子里。
屋里,按照南北方向摆着一个长方形的桌子,几把椅子。
他们到了之后,分别入座。
许显纯坐在了崔呈秀的身边。
崔呈秀接过随从递来的文书,放在杨承应的面前。
“将军,这是协议内容,请过目。”
“谢谢,不过我想,我不用看。”
杨承应让公孙晟把文书收起来。
“将军不看,就不怕我从中捣鬼?”
崔呈秀问道。
“如果协议有用,就没有今日你我的相见。”
杨承应直言道:“请回禀魏公公,以及你背后的列位大人,只要他们肯遵守我提出的几条,则金州畅通无阻。”
“那,贩卖货物往倭国之事……”
崔呈秀对此十分动心。
“货源充足,则我会乐意搭这条线。”
杨承应也不绕弯子,直接给对方吃了颗定心丸。
他心里惦记的不是谈判,而是崔呈秀带来的大家伙。
“好,这样我回去算是有交代了。”
崔呈秀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将军开出的条件中,提到了红夷大炮。京中库房二十几门红夷大炮,有几门已经生锈。”
杨承应心头一紧。
又听崔呈秀道:“不过,将军的要求我们还是尽量满足。因此从府库调了十三门红夷大炮,由我押运送到金州。”
“炮在哪里?”杨承应急忙问道。
“就在船上。”
“请带我去看。”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