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舍外是雷鸣声,夹杂着磅礴的暴雨声,而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壮汉走进亭驿,单看其轮廓,就不免让人惊叹咂舌,不为别的,只因此人的身形实在过于高大,如果是以后世的身高来计算,刘俭估计此人身高净量应该在一米九以上。
对于食物品种单一,营养匮乏的汉朝人来说,能长到一米九几的个头,实在是天赋异禀了,异于常人了。
刘俭家庭条件算不错的,但他现在也就长了个一米七五七六的样子。
随着那汉子闯进来,他的身后也另有几名浑身已经被浇灌湿透的驿吏冲了进来。
其中一名驿吏一把抓住那高大汉子的肩膀,怒斥道:“不是说了么,此处已经无房!你还在这赖着作甚?驿亭今日歇了贵人,容不得你这样的莽夫撒野,出去……你给我出去!”
说罢,他便开始在那汉子的肩膀上用力,想要将他拽出去。
不曾想那人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反倒是那驿吏用劲过猛,自己险些滑倒。
“哎呀!”
眼瞅驿吏要摔倒,那高大的汉子一伸手,竟是稳稳的将他扶住。
随后,方见他慢慢地背过手去,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某知此已无房可住,尔等大可放心,关某不在此处歇脚,只是暂避雨一时,雨势一弱就走,绝不会扰了旁人。”
驿吏皱起了眉,本不想答应他,毕竟这亭驿接待的,多是手持符传的各郡信使,亦或是出门游学远行的豪门士人,这大汉装束朴素,隔着老远一看就知道是类似游侠的人物,这样的人,纵是能出的起钱,也不好让他进入亭驿中来。
“这偌大的地界,避雨你去哪不好,非到这来?你也不是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门口的槐树能站人,也能躲雨,你去那里好了。”
大汉一听这驿吏居然让他去屋外的树下避雨,脸色瞬间变的不善。
他缓缓转过头去,低头怒视那名驿吏,眼中的蕴含着怒火,似可随时爆发。
他本就比驿吏高上一头半不止,身材宽大健壮更是能顶对方两个,那驿吏仰头看着他,被他的目光吓的有些胆寒,不知不觉间口干舌燥,有心再说些挖苦的话,可张了张嘴,却只是吐出一些旁人都听不清的细语,犹如蚊子一般。
就在这当口,刘俭走了过来,他一把抓住了那名大汉的手腕,笑道:“兄弟,我在此等你多时了,你如何现在才来?”
那汉子疑惑地转头看向刘俭,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没有说出来。
那名驿吏闻言忙问刘俭:“君与此人相识的?”
刘俭很是自然地回答:“正是,我奉命往晋阳见方伯,正好有些消息需从此人处知,故提前相约此地。”
那驿吏一听此言,二话不说,直接转头吩咐:“给他们再添一碗粟饭!”
果然,在这里当驿吏的,都是善于察言光色的主。
刘俭冲他笑了笑:“你们的门板,我赔!”
“哎,不用不用,一扇门板而已,修修就安上了,小郎君自便。”
随后,那汉子被刘俭拽到四虎所在的案边坐下。
不多时,粟饭被人端上,五人一人一碗围案而食。
那高大的汉子看着眼前的粟饭,并没有动筷子,他只是疑惑地看着刘俭。
还未等他张口询问,便听刘俭说道:“都是在外面劳碌奔波之人,彼此互助也是理所当然,仁兄不必客气,这一碗饭聊以充饥,你只管用就是了,不需记情。”
那汉子很是礼貌地冲着刘俭抱拳,自我介绍道:“足下如此慷慨善助,足见是位俊逸人物,某家关羽,字长生,河东解县人士,常年在外游历,今番归乡,偶经此处,有幸与足下相识。”
刘俭听了对方报上姓名,心中很是欢喜。
至于欢喜的原因,想来也不需赘言了。
“在下涿郡涿县人士刘俭,尚未加冠,恩师赠表字德然,这位是我兄长,刘备刘玄德,我们二人皆汉皇后裔,家祖乃中山靖王,我等皆是孝景皇帝玄孙是也。”
“噗!咳、咳咳!”一旁吃饭的刘备听了这话,一口饭直接喷在碗里,接着便控制不住的大声咳嗦了起来。
简雍见状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替刘备抚胸顺气。
刘备咳嗦完了,诧然地转头看向刘俭,浑然不知道这小子今日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何要提自己是汉室宗亲之后这件事?
若是刘备没有记错,这许多年在外人面前,汉室宗亲这些话应该是自己的口头禅啊,刘俭从来不提的。
而且多年的事实证明,汉室宗亲之后这个幌子,历来都是没什么用处的,至少刘备用此事当做自己门面的时候,一直都没什么大用,而且时不常的还会被人嘲笑。
不想……
那壮汉面露诧异神色,道:“不想足下竟是汉皇后裔?真是失敬,失敬!!”
“噗……咳、咳、咳!”
刘备闻言又是好一阵咳嗦。
原来这汉皇后裔的身份,竟真能唬人!
自己用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正眼瞧他一下,可怎换到了刘俭的身上,就能让人刮目相看呢?
自己原先跟他说的话是一模一样的,没毛病啊?
“对了,不瞒关兄,刘某人昔年在缑氏山,以师事当朝卢尚书,喜读《春秋左转》。”
刘备再次惊诧地看向刘俭。
我说……大哥你今日是专程出门来着臭显摆的吗?你跟他你说得着这事吗?
“哦?君竟也喜读春秋!?关某亦如是!足下师事名儒,关某近日正好有些关于《左转》中的些许道理读之不明,正想向人讨教,不知君能否不吝赐教一二?”
刘备闻言傻眼了。
眼瞅人二人居然可以谈的这般投机,少时,终听刘备长叹口气,颇嫉妒地道:“要不,你二位单谈,我们仨去旁边躲躲?”
……
晋阳城,刺史府上,身材庞大威武壮实的董卓,正拿着一卷简牍,那简牍中是不曾断句的《易经》内容,他手中握笔,沾着墨水,苦楚地看着那没有断句,一行行连贯不断的文字,只觉得眼花缭乱,胸部被一口郁气堵住,似有些上不来气。
董卓的身侧,矗立着一个和他身材同样宽大健硕的中年壮汉,若仔细打量,就会发现此人与董卓的相貌颇为相似。
此人就是董卓的弟弟董旻,自董卓上任之后,董旻就作为刺史的兵曹从事,带着同宗豪杰,随董卓一起来并州赴任。
异地为官,特别还是刺史这样在地方比较敏感的官员,身边所用的亲信自然还是自家的人更好用一些。
汉朝所用的简牍承字量较少,只是一篇《易经》,这边总计誉写了十三卷,此刻皆堆在董卓的桌案边,由董旻一卷一卷的递给董卓断句划分。
终于将手中这一卷划完,董卓郁闷地抬起头,看向董旻道:“几卷了?”
“兄长,三卷了。”
董旻一边说,一边又递上了一卷。
董卓不耐烦地伸手挡开,随后将手中的那一卷扔在了地上,气道:“今日就到这吧,老夫这眼都要睁不开了。”
一边说,董卓还一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打着哈欠在榻上斜靠向一边。
董旻没闲着,他弯腰去收拾地上散落的简牍。
他一边将简牍合拢整齐地摆放在案上,一边问道:“兄长,那汝南袁氏家传《孟氏易》,祖祖辈辈皆通《易经》,这断句如何分划,他们心中最是明了……只是弟弄不明白,袁司徒弄了几卷原版誉抄的《易经》千里迢迢的命人送到晋阳请兄长断章,这当中究竟意欲何为?”
董卓半瞌着眼睛,又再次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道:“还能作甚,不过是为了羞辱老夫而已。”
“啊?用、用这方法羞辱兄长?可是,兄长你如今是袁氏故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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