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俭和他手下的三位望族州牧从事,商讨下一步的屯田开发事宜,而赵云则是引着褚燕,顺着麦田旁的陇道往漳水附近去瞧。
走在田间地头,他们老远就看见漳水的支流上,多了很多水利设施,还有一些被刘俭刚刚提拔的治农桑的官吏,都在亲自督造兴修水利。
汉朝人种田,因为还没精耕细作,也没有一年两季作物,大部分都是一年一熟,如此,针对这一熟,灌溉就变的尤为重要了。
干大事要抓试点,魏郡屯田试点的这几十万亩良田,一旦在收成的季节可得大熟,那对于接下来在诸郡的屯田推广,就势必要顺利许多。
如今又正赶上本地的诸多望族和寒门庶族都很支持刘俭的政策,于是刘俭便顺势推出了兴修水利灌溉的理念,与大伙一同分享。
修水车、造磨坊、锻坊等关于民生的重大项目,刘俭要循序渐进的推进,而且当中的项目不只是有利于官署民生,对于各大家族,也有很多的好处。
就比如说灌溉兴农,不只是可以增加屯田试点的田亩收成,世家望族和寒门庶族也有很多土地在河北,兴灌治农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非常有利的。
故而,眼下在冀州的水利兴修,是官署和诸族一起出钱在搞建设。
赵云引着褚燕沿着漳水在田间地头行走,一边走一边道:“褚兄看到那大架构的水车了么?此物名为翻车,刘使君称其为龙骨水车,由木板制成长槽,槽中放置数十块与木槽等宽的刮水板,是刘使君亲自督造、改良后,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相比于传统的轮水车,此物受到的水力冲力却是要大的多了,而且还能调节,需汲水多的时候,中间多加几节,汲水少的时候,取掉几节,”
“旧式水车是做死的,没法调。这样雨水充沛的时候就少浇,雨水不足的时候就多浇,只要多挖沟渠、每渠配一个,此地百姓几乎不用人力灌溉了。”
出身于乡里的褚燕,对翻水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站在翻水车前,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奇物。
虽然并不懂得个中具体的机械原理,但大体的功能褚燕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他矗立在原地半晌,感慨道:“不想,这位新任的刘使君,居然还是一位能吏。”
赵云走到了褚燕的身边,道:“不只是翻车,如今使君正在和诸君商议,想要制造一种适合黄河流域的水车,另外还有一种筒车,虽然还未曾成功,但邺城的工坊已经将模型打枣出,就等着这几日试用了。”
褚燕倒是谦虚,随即看向赵云,向其询问。
赵云向他大致解释了一些黄河水车以及筒车的功效和原理。
基本情况也都是他从刘俭那里听来的,故只能是勉强给褚燕讲解个大概。
他只知道,黄河水车是利用黄河水流自然的冲击力的灌溉水车,辐条尽头装有刮板,刮板间安装有等距斜挂的长方形水斗,水车立于黄河岸边,旺水季利用自然水流助推转动,枯水季则以围堰分流聚水,通过堰间小渠,河水自流助推,当水流冲动车轮叶板时,推动水车转动,水斗便舀满河水,等转至顶空后再倾入木槽,源源不断,流入园地,以利灌溉。
筒车则是靠水力驱动,在水流湍急处建一水轮,水轮底部没入水中,顶部超出河岸,轮上倾斜绑置若干竹筒。水流冲动水轮,竹筒临流取水并随水轮转至轮顶时,将水自动倾入木槽,最后再流入田间。
褚燕也不是很明白,但赵云在替刘俭讲解这些即将普及到冀州民间的灌溉设施时,脸上的那种兴奋之情,却多少也能感染到他。
不过,在褚燕听来,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造价和人工应该是非常不菲,若是真要在河北大力推广这些东西,却是不知道要耗费多少财货。
但事实上,成本其实也不高,用钱多的主要是工具工料损耗,至于木头和人工反而好说。
人工暂时低价征发徭役,现在正处于黄巾之后刚刚结束,很多流民可以用,只要给流民黎庶一口吃的,就有人肯来干活。
虽然短期内,百姓们的所得会暂时少一些,可一旦农业基本设施固定了,那冀州的百姓的日子,以后就会慢慢的越过越好。
毕竟,冀州在大汉朝本来就是底蕴非常深厚的一个州,这里原本就是大汉朝的粮仓中心,刘俭相信,只要捋顺清楚这里的关系,由政府统一调控,让冀州变成超越黄巾之乱前的富庶之地,绝不是难事。
…
“如此大兴土木,这位刘使君当真是有气魄的紧。”
褚燕看着那一排排最大号的水车,感慨而言。
赵云笑道:“可惜刘使君不能早几年在冀州治政,使君若在,张角蛾贼怕是也不会猖獗至此,祸乱八州。”
褚燕斜眼看向赵云,问道:“想不到你赵家兄弟,对这位刘使君都颇为推崇…对了,不知你兄赵珺,现在何处?我也是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
赵云的脸色略显暗淡,随即将赵云和赵家中发生的事情,大致向着褚燕讲述了一遍。
褚燕虽然贼寇,却也是豪杰之辈,再加上年轻,心中总有几分热血侠情。
在听赵云讲到,刘俭将真定县令以及三家骗取郡国财货的豪族尽灭之时,饶是褚燕,也不由重重的一拍手掌,大呼一声:
“这位刘使君身份虽高,却不与强权同污,一心为民,公正严理,赏罚分明……义哉!”
赵云亦是点了点头,道:“家兄虽被刘使君发配往了辽东,但我却从未怪过使君,相反我很感激,我兄长有罪,自要承担罪责,若日后有机会能够得蒙恩释,我赵家兄弟必为使君效力至死,绝无悔意。”
褚燕感慨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见他伸手拍了拍赵云的肩膀,以示安慰。
同乡之间的情谊最重,即使褚燕这一次是被赵云生擒活捉的,但他心中却并不怨恨,毕竟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
而且,赵云对他也确实非常的尊重,除了在战场上的那一次交锋外,这段时间,赵云一直是以“褚兄”来称呼他,与昔日在真定乡里之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托大之嫌。
随后,褚燕又随同赵云一起返回了刘俭的面前。
此时的刘俭刚刚与田丰,沮授,审配三人共同议完州内农政,见褚燕回来,当即笑道:“褚君觉得,刘某这个冀州牧,可还称职否?”
褚燕这个人乃是一方豪杰,为人重义,见了刘俭如今为了河北流民之所为,同时又听说了赵家之事,对他自然是另眼相看。
至少,此时在褚燕的眼中,刘俭与别人不一样,他至少能够公平的对他下辖的每一个子民,而不是将他们分成三六九等,区别对待。
“燕在邺城待了这些日子,眼见使君为民之所为,知使君乃是为民之人,冀州黎庶能得使君治政,实是天大的幸事!”
刘俭笑道:“能得褚兄一赞,刘某心中甚感安慰,这说明我么长时间的努力,并不算是白做……既如此,来日,就请褚兄返回黑山。”
褚燕疑惑道:“某家乃是叛贼,罪孽深重,使君不杀我,为何反倒是要放我回黑山?到底为何?”
刘俭言道:“我虽大兴屯田,振兴农业,稳定河北百姓民生,但这却非朝夕之功,如今天下渐乱,河北的流民不会因为我屯田兴农,就全都可以安居乐业,这当中需要一个过程,黑山军短期内也不会消失,但我希望,能够有一位明义理,懂人情,真心为黑山军民着想的豪杰来统领黑山,而不是那些借黑山之势,为一己之私行贼寇之事的歹人,褚兄可能明白刘俭的话中之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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