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个武田秀信受封甲斐新府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秀家的家臣了,自此他将成为秀吉的直臣。
失去武田氏这张牌对于秀家来说不仅仅是失去了最初建立赤备的规划可能,更多的是失去了对甲斐等地干扰的名义。
最重要的是,武田秀信骤然成为8万石大名,手底下又能有多少亲信的家臣呢?
胜千代成为他的养子,山梨、八代郡是德川家康的基本盘,这里的武士如何处理还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呢。
作为与秀家一同成长起来的伙伴,秀家自然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对着德川家康说道“既然武田家已经复国,德川殿下是不是把部分武田旧臣,如海野信道等家臣转授给武田殿下呢?”
德川家康正巴不得将这些家臣送给武田秀信,以此来增强自己对甲斐西部的掌握,若是能直接架空武田秀信更是再好不过。
而秀家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对着秀吉说的“武田家新复,还请父亲下旨,让各家的武田旧臣可以自由离开。”
在这个时代武士的身份是和他所在的藩国绑定的,对于武士的要求就是对主家的忠诚。
随着战国时代的进程加速,不断的有藩国灭亡和兼并,自然而然会产生很多的失地武士。
他们或成为乡里的郎党,或成为浪人游历在日本各地,直到被一个大名看重之后再次成为家臣。
而成为新主公的家臣之后,他的身份和新大名家就重新绑定的,不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他都应该和自己的主家同生共死。
纵使先前的主家或者自己的亲戚在外面发达了,想要让你回去帮他忙,你也不能从新家出奔。
凡是未经家主允许出崩的武士一律视为悖逆主家,主家对于这样的家臣或被改易的人发出禁止投向其他家的书状,会被称为“仕官御构”。
然后就不能再仕于其他家并被赶走。在武士阶级中是仅次于切腹的重刑。
现在的武田秀信的家臣结构太过单一,秀家必须想尽办法增强他的实力。
自武田胜赖战败,武田家灭亡之后,武田家的许多旧臣就散落在日本各地,抛开真田、德川、北条这三家接受的最多不谈,像山内、筒井等大名也都有接受部分武田旧臣。
武田旧臣的基数是很大的,武田秀信有了他们的到来也能与德川家康手中的武田众分庭抗礼了。
而且秀家还会以身作则,将内藤直矩交给武田秀信担任家老,好帮助其掌握新领。
武田秀信受封之后,秀家带着其离去,从早云寺出来的秀信整个人还是懵的。
谁能想到自己进去之前不过空有一个武田家督之名,秀家还没有给予确定的知行封赏,自己不过是一个千石旗本。
可是从早云寺出来的时候,已经已经成为甲斐8万石的大名,更是在18岁的年级就已经有了一个5岁的儿子。
两人沿着山道向自己的营区走去,秀家对着武田秀信说道“得封甲斐不是你的愿望么?怎么一点都看不出你高兴的样子?”
武田秀信答道“我确实希望得封甲斐,只是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之国。”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秀家说道“我明明前一刻只是一个千石的大身旗本,转身之后就已经成为大名,我手中没有家臣底蕴有如何可以掌握新领呢?”
“你能想到这些我很欣慰。”秀家看着他说道“正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我才向关白殿讨要了一纸敕命,允许天下武田旧臣自有离开现在的本家前来投奔你。
在此之前,我会将内藤直矩等人交给你,由他帮你搭建起一个武田家的班底。
另外如果你需要一些本家旗本帮你,你也尽可能的提出来,只要他们愿意跟你走,我都会让给你。
新府等地乃是甲斐熟地,这里的土地早就被德川殿封赏给了家臣,以他的尿性恐怕不会轻易将他们转封。
到时候直接来一句转封给你就将这封建包袱扔给了你,他们吃着你的禄米,却感念着德川的恩情,你可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
武田秀信听完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到时候德川殿下如果想要给我塞人,我就拒绝呗。”
“直接拒绝在面子上也太难看了,他德川家康能给你塞儿子,你就不能给这些留在本地的地侍塞儿子吗?”
“过继子嗣吗?”武田秀信听闻惊讶的说道:“可是我武田氏子嗣不兴,并没有这么多子嗣可以过继啊!”
“哎~你还真是死脑筋。”秀家听到他的回答无奈了叹了口气说道“到时候如果你缺地侍,可以问我要,我将部分足轻送给你填充你领内的地势阶级。
左右不过是地侍阶级,不过是有世袭土地的富农阶级罢了,不是武士家又有谁会去关心他们的传承呢。”
地侍阶级被正式承认为武士家,还得是等到天正19年(1591年)时候秀吉下达的《身份统制令》,在这则法令之中,秀吉明确规定了“侍”的定义,将原本游历在武士阶级之外,却比普通足轻高级的地侍阶级也赐予了武士的身份,拥有了带刀的权利。
因此,在这则法令下达之前,地侍阶级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战国武家军队的低级军官,但是他们的身份依旧不给认可为武士。
在日本战国只有两种人,能被称为“人”的武士,和算不上“人”的其他人。
换句话说道,在《身份统制令》下达之前,就算武田秀信对地侍阶级搞得事儿再多,那也是对贱民的压迫,是作为大名处理自己领内内政的基本权利,只要不上升到武士阶级,其他大名就没有权利进行指摘或者奏报秀吉。
武田秀信惊讶的看向秀家,没想到他会给自己出这样的注意,随即不可至否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回到自己营区,秀家依旧拉着武田秀信,将一幅关东地图摊在他的面前说道“不要小看都留郡,这里的百姓可是连武田信玄殿下都搞不定的存在。如果你能将他们规划为民,那么将大大增强你的实力。”
这其实也是秀家在秀吉面前为武田秀信争取到新府城为本城的重要的理由之一。
尽管刚刚在殿内,听秀家说的豪情万丈,不过武田秀信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能将这群山民掌握下来。
“很简单,修路。”
“修路?”武田秀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秀家居然给出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桉。
他是知道秀家在虾夷和琉球的策略的,甚至在秀家未开口之前就已经在心中有了一定的腹韬,打算照葫芦画瓢对都留郡领进行侵占。
谁曾想秀家的回答没有那么开疆拓土的豪情万丈,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修路”。
然而事实上只有秀家知道,殖民拓展只是第一步,就好似周王朝的分封制,将人挪到外面去了,确实能成为你的羽翼,不过他们依旧不能为你的王领增加势力。
从中国古代历史来看,阻碍帝国皇帝统御天下的恰恰是通讯问题。
在民国以前对秦国征召百万人修驰道一直是认为是秦暴政的体现,直到民国之后见到了火车和电报之利,人们才真正意识到秦始皇的高瞻远瞩。
秦驰道的作用就是将皇帝的昭命准确快速的传递到天下各郡,为秦王朝统治下的各个分郡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但是以秦的实力也就只能修一修联通东西南北的驰道了,南方有许多分郡在秦兵走后依旧属于羁縻的统治,因为这里道阻难行,秦国的法令分别传不过来,不然他“黑夫”凭什么假死藏得住?
传到后世,皇权不下乡被士绅传为君臣协作的美谈,他们却不知道,皇权不下乡正是因为大部分道路只通到县城的无奈,使得明清政府只能一来地主阶级维持自己的统治。
这一点被腐朽的国民政府完全继承了,直到新中国的建立之后,才开始大规模的修路运动。
但是中国实在是太大了,直到2020年才实现了真正的村村通。
日本是一个山地之国,惣村的问题一直到明治时代都难以解决,最后明治政府简单粗暴的要求进行身份登记,没有身份的人要被抓走之后,才促进了山里的山民走下山来。
他们本来是下山来办证的,却被明治政府要求必须在山下拥有一块地才能办身份证,不然就办不下来,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政策,使得大量的惣村民众下山。
但是这样的执行力不是这个时代战国官吏可以做到的,更不要说武田秀信不可能放弃都留郡,让山民下山了。
对于像他这样的小领大名来说,每一寸土地都是珍贵的,既然如此只能花钱将自己的统治力延伸到都留山间的各个村落之中。
秀家对着地图说道“现在都留的主要土地在河口湖和西湖周围的富士吉田地区,其与甲斐本土的道路崎区难行,听说这里的百姓更愿意直接走骏河御殿场去来的方便。
这块土地宛如孤零零的孤岛悬浮在海外,对你的核心领地有着天然的背离心。
你就藩之后做的最紧要的事就是加紧与这块领内的联系,从沼田城后的笹子垰修筑一条道路联通富士吉田城。
只有道路通了之后,百姓才会觉得前往新府比翻山去骏河来的方便,这样一来才有助于你掌握领内。”
武田秀信对于秀家是绝对信任的,现在虽然还不清楚修路的结果究竟如何,但是他还是决定一试。
但是他依旧有所疑问,想秀家问道“开山辟路耗费甚巨,我新府藩新立,哪来的这么多钱呢?”
“以粮折价,召集山民下山辟路啊。如此一来你也能根据做工的人数掌握都留山内山民的人数。
这条路沿途的山道开凿之后,在道路两边可以吸引山名下山落户,就以道路边的土地作为筹码赠送,不愁他们不下山。”
其实让武田秀信修连接富士吉田城的道路只是秀家一阶段的目标。
在武田秀信掌握领地之前秀家的势力不好直接介入,但是一旦其掌握了领内,并且有了这个道路的雏形,秀家会义无反顾的加入到其中来,沿着后世的甲州街道的线路,联通武藏屋甲斐之间。
先的关东完全被相模包在了里面,在失去尹豆之后秀家西进的道路几乎被封锁,为了找出破局的口子,甲州街道这条历史上在江户时代原本转为运金而修筑的道路进入秀家的视野。
历史上的甲州街道动员了天下大名,十余万人一同修筑,最终修筑了十余年才修筑完成。
秀家和秀信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力,对于甲州街道的修筑也只能在现有山道的基础上进行拓宽和整修,秀家对他的最低要求就是能像上野的碓冰垰一样就行了。
要不是怕此事太过大张旗鼓,秀家或许在转封关东之后就会进行此事。
在与武田秀信交代完封国的事儿之后,秀家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期,秀吉是铁了心要将小田原城围死了,他将希望全部放在了石垣山城之上,而秀家反倒闲了下来。
至12月27日,被秀家要求回去拿下八王子城的前田利家与上杉景胜终于返回小田原城,至此出阵关东的诸大名这才算齐聚小田原城。
随着年关的逐渐临近,为了让关东诸大名能过个好年,秀吉特别准许大名们可以把在京都做人质的家属接过来一起过日子。
而秀家因为菊姬即将临盆不能远行,反倒成了人群中孤零零的那个人。
至年30日,受到左竹义宣书信的相马义胤与岩城常隆,急慌慌的带着人来到小田原城,来向秀吉告罪。
秀吉并没有直接赦免了他们的罪过,而是要求他们在小田原城下听用,根据他们的表现作出最后的安排。
此刻小田原城外聚集着近20万众,围城方热热闹闹的准备过新春,与城内的萧瑟肃穆形成了极大的对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