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慕容嫣急忙上前“劝架”道:“依依姐姐!你就看在无病哥哥今天是穿越而来的份上,别跟他计较了吧!”
胡依依扭头哼了一声,言道:“穿过来的了不起啊!就算他是穿过来的,也不能忘记了自己的夫人是谁?亏我之前还这么依顺着他……”
旁边又有一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上前劝道:“哎呀,姐姐!徐哥哥哪知道这十年间的事情啊?你这不是难为他么?”
胡依依伸出右手指点了一下那人的额头,转怒为喜道:“就你向着他!”
“子贝妹妹?你也在这儿!”徐恪奇道。这场中央的六人,均是一身黑衣打扮。此前,徐恪匆忙间并未留神他们的模样。这时他见这六人中,一位城主竟然是胡依依,另有一位还是姚子贝。他顿生一种奇异又亲切的感觉,虽然十年后家园被焚,满地浩劫,但所幸,他身边几位最亲之人,依然还在他的身边……
“徐哥哥,你来啦!”姚子贝向徐恪抱拳行礼道。不过,她也顾不上与徐恪多言,转身便朝胡依依说道:“姐姐,此地凶险,我们还是先回城再说吧!”
胡依依点了点头,便向旁边的四人吩咐道:“西川、南原,麻烦你们先将这头大黑狼搬进城去,将这狼肉切开分给城中百姓。待我们清扫完这里之后,立时便回!”
“属下遵命!城主保重!”那名为“西川”的黑衣大汉拱手回了一句。他也不再多言,便与另一位名叫“南原”的黑衣大汉,还有另两位也是一身黑衣的兵士一道,将那一头巨大的三首黑狼尸身肩扛手拽,向许昌城的土堡走去。那一头脖颈处尚在滴血的狼身,虽然体型巨大,但西川与南原膂力也是过人。只见他们各自抗住了狼身两边,奋力往前疾行,过得片刻之后,另两位兵士有心上前帮忙,却插不上手,渐渐地竟被落在了后面。
徐恪认得那名叫“西川”的魁梧大汉,自己曾经在天宝阁与他过招,当时他手持一杆竹制的扁担,抡起来虎虎生风,力大势猛,招式劲急,这一身武功也是非比寻常。不想自己却在此时此地又能遇上此人,不用说,他自然是慕容嫣带来的天宝阁手下了……
“嫣儿,那西川兄与南原兄,都是自你慕容府中而来的么?”
慕容嫣点头道:“嗯!西川、南原、东山、北岭,他们都是我二哥最为得力的四位手下!”
徐恪随即问道:“嫣儿,那你二哥呢?”他心中原本一直是将那位许昌城的城主猜作了慕容桓。
慕容嫣正欲作答,却见胡依依正与姚子贝一道,将那四具已被黑狼咬死的兵士尸体,搬到一处土坑之旁。她忙向徐恪招了招手,二人一起上前,帮助清理战场。
徐恪便与胡依依一道,将四名战死的士兵,尽皆放入土坑之中。他们手中没有挖土的铁耙之物,只得各自用手中的长剑等兵刃,挖了一些泥土,又用手捧了一些碎石残木,堆放在死者的身上,草草将之掩埋。
待得掩埋好兵士、清理完战场之后,众人不再耽搁,尽往许昌土堡而回。一路上,胡依依终于朝徐恪笑言道:
“小无病,今日多谢你啦!”
徐恪忙问道:“胡……娘子,你们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他有心想叫一声“胡姐姐”,但一想到方才自己后脑勺连续被打了十几下的“惨状”,立时改口,呼了一声“娘子”。
胡依依叹道:“咳!如今这神洲大地,到处都是这些凶魔之兽。我们困守孤城,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出去寻找一些食物。我与子贝妹妹今日本想打两只小魔兽回去。谁料到,半路却突然杀出了那四只大魔兽!小无病,今天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救了姐姐,姐姐我可要化作那狼嘴里的一顿晚餐啦!”
徐恪又问道:“娘子,此地怎会出现那三个头的大黑狼?那是一种什么怪物?”
胡依依不由得哈哈笑道:“小无病,前面姐姐是同你闹着玩呐!你可也别当真了啊!你还是叫回我一声‘胡姐姐’吧,听你象刚才那样,叫我‘娘子’,姐姐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徐恪不禁挠了挠自己的额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心道,前面我叫你“胡姐姐”,冷不丁挨了你一顿“暴打”。如今我叫你“娘子”,你又心里觉着怪异,你这到底闹得是哪样啊?他心念到此,便不敢多言……
胡依依又笑言道:“你也别想不通又胡思乱想了!姐姐实话同你说了吧,这十年间,姐姐是与你结为了夫妻不假。不过,我的夫君毕竟是十年后真实的你,此刻的你已然去了天庭。而如今的你,却只是自十年前穿越而来的你。那时候的你,可并未与姐姐结为夫妻呀!”
徐恪茫然道:“此刻的‘我’已然去了天庭?他去天庭作甚?”
跟在徐恪与胡依依身后的慕容嫣说道:“无病哥哥,此前就是你带着我们来到这许昌城,筑石为垒,抵御怪兽,还收容了几百位逃难来的百姓躲在城中。也是你一直带着人出外打猎,为我们大家带来食物。这一次,也是因为你离开了太久,城中吃食匮乏,依依姐姐才不惜以身犯险,带着子贝姐姐出城碰碰运气……”
“可是,那个十年后的‘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们啊?他明知这里如此地危险,怎可忍心离开?!”徐恪忍不住问道。
“咳!是我让‘你’走的!”胡依依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你’说人间已被妖魔毁地如同地狱一般,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却为何自始至终袖手旁观,一直置之不理?‘你’一定要去天庭问个清楚,讨个说法,我们也不好拦着‘你’呀……”
身后的姚子贝也说道:“徐哥哥,‘你’这十年过得也不容易,每日里都在同那些魔怪大战,拼了性命为大家取来食物。为了能尽可能多地挽救人命,‘你
’已经是拼尽全力了!后来,‘你’终于想到了,若要拯救苍生,诛尽恶魔,非得天上的神仙下来相助不可!是以,你才一定要上到天庭……”
徐恪道:“可是,十年后的那个‘我’,毕竟也只是个凡人,就算他想去天庭,又该如何上去呢?”
胡依依道:“是‘你’说的,长安城中有个叫作‘无极阁’的地方,上可通天,出了此阁顶层之后,便是天界的南天门。是以,你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无极阁’的所在……咳!眼下,可还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进到无极阁之内呢?”
徐恪一边走,一边心中思忖,他又朝身后的慕容嫣问道:“嫣儿,我初见你之时,你便说是‘我’告知了你们,我将会自十年前穿越而来。那么,那位十年后的‘我’就是在离开你们之前,这样说的么?”
慕容嫣点头说道:“是的!‘无病哥哥’在与我们告别之时,便说用不了多久,就有一个十年前的你会穿越而来,到时,你就会代替‘你’,保护好大家!”
……
众人说话间,便已回到了许昌土堡的大门前。守城的兵士见是胡依依一行来到,急忙打开大门,将他们四人迎进了城中。
这时,徐恪眼中所见依然是一片昏暗。不过,他呆在这个世界有了一段时间之后,双眼便渐渐地适应了那种昏暗。此时,城中虽然只有零星地几处火把,但徐恪却已看得分明。
此刻,蜷缩在窝棚与房门口的人群,大多是一些老弱妇孺。西川与南原这两位慕容府的家将,正在挨家挨户分发狼肉。那一筐筐的狼肉虽然尽是血红之色,远远地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但每一户人家见了那一筐狼肉都是两眼放光,连声道谢。仿佛那一筐腥臭扑鼻的狼肉,便是昔日人间的山珍海味一般。
胡依依进城以后,也不再与徐恪多言,而是小声嘱咐了慕容嫣几句,便径自带着姚子贝去了。留下徐恪怔怔立在当场,他挠着前额,委实不知此刻究竟该跟着谁走为好。
“走吧,无病哥哥!”慕容嫣道:“刚刚一场大战,你也累了吧!早些回屋,吃点东西之后,你先好好睡上一觉。到了明天,又还有很多事呢……”
“好好好!那……嫣儿,你带路吧!”徐恪便跟着慕容嫣,二人三转两转,却还是回到了徐恪刚刚穿越醒来的那一个狭窄的房间之内。
慕容嫣从一个残旧的柜子中取出了一个破碗,倒了一碗水,递到了徐恪的手中。徐恪见水质不清,闻了一闻,仿佛还有一股异味,不禁皱起了眉头。
“无病哥哥,你就将就着喝一些吧!这里可不比你那时候的长安,要么‘花雨茶’,要么‘汾阳酒’,如今这许昌城里,能有一些水喝,不让你渴死,已经是不错啦!”慕容嫣叹息道。
徐恪端起碗来,忍着异味,喝下了几口水,心中也不由得暗自叹息。可以想象,这十年来,他们躲在这座孤城之内,过得又是一些什么样的日子。
房间内除了一张矮榻之外,也没有其它像样的家具。徐恪便与慕容嫣各自坐在矮榻之上,虽然两人均努力保持着一定距离,奈何这屋子里的空间实在太过狭小,能容下一人居住已是牵强,何况此刻又进来了一人。徐恪只觉他只要一个转身,便有可能碰触到对方。他只得尽量呆坐不动,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唐突”到佳人。
慕容嫣端着那碗徐恪未曾喝完的“浑水”,仰起脖子“嘟嘟嘟嘟”地几乎喝了一个精光,说道:
“无病哥哥,眼下也只能委屈你了!你也看到了,这一座土城本就不大,眼下四处投奔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几乎已经挤不下了!是以,咱们能有一间房子可以睡觉,已然是不错啦!更多的人,只能随意搭一个窝棚,或者干脆睡在露天……”
“咱们?”徐恪不由暗自心道,咱们能有一间房子睡觉?就这么一间转个身都困难的小屋子,今晚还要睡我们两人么?而且,这房间内就只有这么一张宽不过三尺的小榻,如何还能睡得下自己与嫣儿两人?
如今,他与慕容嫣虽早已是各自爱慕、心许对方,但毕竟双方无名无分,此时若让他做出逾越礼法之事,那是他徐恪断然之不肯为也。当年,在玉山雨庐中,他与慕容嫣虽也是同处一室,朝夕相处,晚间还是一同睡在草庐之内。可那玉山雨庐中毕竟还有三件茅屋,他与慕容嫣总还能各睡一榻。如今,就这么一个小屋小榻,如何能“安然”睡得下他们两人?
此时,徐恪隐约听得屋子外人语喧哗之声,好似众人都在各自烹煮着那一筐分到的狼肉。过得约莫半个时辰,城中就传出了狼肉被煮熟、烤熟、炒熟之后,所散发出来的各种“香味”。那一种“香味”中还掺杂着狼肉本身浓烈的膻腥之味,到最后也分不清这味道究竟是香还是臭。不过,徐恪听着这四周人群的欢笑之声,想必这膻腥不可闻的狼肉,在这批躲在城中的难民眼里,已然是无上的美味了。随着狼肉“香味”的不断传来,人群也变得嘈杂兴奋,这一座黑烟笼罩之下的孤城土堡,也终于生出了一些鲜活的气息……
在这之前,这些城中的难民,实已饿了不知多少时日了!
“咚咚咚”慕容嫣听得有人敲门,便上前开了房门。只见东山端了一大盘狼肉走进房中。他将手里的狼肉摆放在屋子里那张残破的方桌之上,喜滋滋地说道:“二小姐!这一盘狼肉,兄弟们可都是选取上好的前腿肉,精心烤熟而成的,里面除了撒盐,还放了一些胡椒和香料呢!”
言罢,东山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又面朝徐恪拱手为礼,恳切说道:“徐公子,你快和二小姐,趁热吃了它吧!这狼肉味膻,等到它一冷,就难以下咽啦!徐公子,今晚咱们这一城人都分到了吃的,可都得感谢您
救了大家呀!”
“东山兄,言重了!”徐恪忙站起身,拱手还礼道:“在下微末之功,怎敢劳东山兄如此谬赞!”
东山却只是笑了一笑,便回转身出了房间,又把房门带上,扭头而去。
慕容嫣搬来两张小方凳,便与徐恪围拢在方桌前,吃起了“香喷喷”的烤狼肉。
慕容嫣也不与徐恪客气,只见她拿起了一块大肉,右手用力撕扯下了一块狼肉长条,顾自就放到了嘴里大嚼了起来。徐恪见他的嫣儿此时不停地张嘴大嚼,直吃得嘴角流油,大呼过瘾。这一番情状,是他自认识嫣儿以来,生平之所未见。他不觉心中莞尔,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无病哥哥,你吃呀!你怎么不吃?!”
“这么好吃的狼肉,不知道多久没有尝到啦?!”
“嗯!好吃,实在太好吃啦!”
慕容嫣嘴中说话不停,吃肉更是不停。她一块大狼肉刚刚吃完,还顾不得喝上一口水,右手前伸,又抓起了一块更大的狼肉。这一次她连撕扯肉条的功夫都省了,双手捧住肉块直接放到嘴边,张嘴便狂啃了起来。她一边不停地啃肉,一边还不忘发出由衷地赞叹之声:
“太好吃了!人间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狼肉!”
徐恪眼瞅着面前的这位姿容堪称倾城倾国的绝色女子,这一番狼吞虎咽的情状。若不是他此刻亲眼所见,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嫣儿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如同他二弟朱无能一般,如此地放肆大嚼,浑不顾颜面……
徐恪又仔细瞧了瞧慕容嫣那一张俏丽无双的脸容,确认她此刻不是“二弟朱无能附体”之后,这才喟然叹道:
“嫣儿,你这是……有多久未曾吃到肉啦?”
慕容嫣接着一边吃,一边回道:“嗯……我之前也吃肉,可都不过是一些山甲虫、多毛虫、四脚蛇之类的小魔兽……嗯……哪有今天的狼肉这么好吃呀……嗯,真不愧是一头大魔兽呢……这味道,实在太香啦!无病哥哥,你不尝尝吗?”
徐恪禁不住心中好奇,便也伸手取了一块狼肉,放入嘴中嚼了起来。他只觉那狼肉质地十分地坚硬,他咬了半天还未曾咬烂。要说那狼肉的味道,也委实不敢恭维,既有驴肉之膻,又有蛇肉之腥,虽放入了盐末、胡椒等佐料,但吃着也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他有心将口中的狼肉吐出,但见慕容嫣正吃得如此起劲,心中不忍,便强自吞咽了下去……
“咚咚咚”徐恪又听得敲门之声,便走上前去开门。他心想,莫不是东山兄又拿来了一盘狼肉?拜托他行行好,千万别再拿来了!
开门之后,徐恪见门外站着一位黑衣女子,却正是姚子贝。此时的姚子贝较之十年前,除了身形略略瘦削了一些,一张娇俏玲珑的鹅蛋脸依然是艳丽如春。十年的风霜,并未在两位少女的脸上,留下多少岁月的印迹。
“子贝妹妹,你这是……?”徐恪忙问。
“徐哥哥,姐姐让我给你带来了这个……”姚子贝说着话,便自怀里取出了一壶酒。
“汾阳醉!”徐恪伸手接过了那一壶酒,不禁欣喜莫名道。只凭壶身的颜色,他便猜出了那正是他日常最爱喝的长安名酒。此刻,那壶身上还带着姚子贝身上的体温。
“谢谢子贝,谢谢胡姐姐!”徐恪忙不迭地向姚子贝行礼致谢。有了这一壶好酒,忽然间,他又觉得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嗯!目下,这一壶酒已经是许昌城里仅剩的一壶了!先前‘你’离去之时,便说让我们将这最后一壶酒留给你。徐哥哥,你若真要谢的话,还是谢你自己吧!”姚子贝笑道。
“谢我……自己?”徐恪挠了挠自己的额头,实不知又该怎么去感谢“自己”……
这时,慕容嫣也起身走到了门口,对着姚子贝热情相邀道:“子贝姐姐进来坐吧!正好,咱们一起喝酒吃肉!”
“对对对!子贝你也来吧,咱们一道喝酒、吃肉!”徐恪也跟着说道。
“不了,小嫣姐姐!依依姐还等着我过去呢,我们那里也有一大盘狼肉……”姚子贝朝屋子里望了望,又忍不住朝徐恪浅浅一笑,笑容中好似藏着深意。她话刚说完,人已转身,顾自走了开去。
“小贝,你叫胡姐姐也一道过来么!咱们可以一起吃呀!”徐恪又朝着姚子贝的背影喊了一句。他心道,咱们四人“许久”未见,我有好多话想与你们长聊,为何不坐到一起吃饭呢?
“今晚可是你们的大好日子,我和胡姐姐就不来凑热闹啦!徐哥哥,明儿见!”远远地,又传来了姚子贝的回应声。她俏皮的声音里,好似还夹带着一丝异常的欢愉之情……
徐恪关上了房门,回到桌前落座。慕容嫣又取来一只黑碗,亲自为徐恪斟满了一碗美酒。徐恪端起碗来,好似不忍错过一滴,仰脖便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啊!人生无论何事,有酒便可足矣!”徐恪品味着酒中的醇香,不由得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果然是一壶名动长安的美酒!自己自进入神王阁之后,虽然也喝过了无数美酒,可真正地喝到这一口真实又地道的“汾阳醉”,今日委实是头一遭呢!
放下酒杯,徐恪却忽然想起方才姚子贝的那一句话,他心中不解,当下便问道:
“嫣儿,方才,小贝说今晚是我们的大好日子,今日……究竟是一个什么特殊的日子?”
慕容嫣本来端起酒壶正要给徐恪再次倒酒,闻听此语,她不禁羞得满脸通红,放下了酒壶,立时别转了身去,竟连她一直赞口不绝的那一盘狼肉,也弃之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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