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洲异事录第二百十六章、悲切难掩【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五月初七、丑时、长安城永兴坊、南宫府门外长街】
“好你个南宫不语……”黑衣人勉强立稳了身子,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待稳住气息之后,随即便恨恨地说道:
“我救了你性命,你却恩将仇报,对我反施突袭,你果然是个歹毒之人!”
南宫不语此时突感身体内又涌起了一股气力,原本已近乎衰竭的心志陡然又精神了许多。他知道,那正是先前折磨地他痛不欲生的“魔功”,此时又无声无息地席卷而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抗拒,而是放松身心,坦然地迎接着毛娇娇的这一身魔功。
“救我?只怕你没这份好心吧!”南宫冷冷地一笑,瞅准了黑衣人身侧的一个空档,疾步上奔,右掌如刀,掌风击破眼前的风雨,带着一阵凌厉的风声,一招“云蒸霞蔚”,狠狠地次击在了黑衣人的前胸之上。
黑衣人躲闪不及,再一次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这一次黑衣人虽只是倒退了两步,然而,前胸一阵剧痛,忍不住又是仰天狂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你!……”黑衣人急忙强运真气,慌乱间向后飞纵而逃,直至奔逃至离南宫足足有数十丈之外,这才渐渐止步。
而南宫不语却并未乘胜追击,他心里清楚,魔功一旦突起于他体内,内力虽暂时充盈于气海,然伴随而来的必是深入骨髓的刺痛。
对于那种深入骨髓的刺痛,他再也不想去尝试,哪怕是一分一毫,他也不想。
南宫不语见黑衣人已远远遁走,也就索性不去理会。他见自己已在家门口附近,一想到家里还有他始终放心不下的妹妹,便不再多想,迎着漫天大雨,一步一步走向自家的大门……
然而,他刚刚连发两掌,毕竟已动了体内真气。此时的南宫体内,魔功已和他原本的真元两相交融,合而为一。他甫一动真元,原本属于毛娇娇的那一身魔功,便如影随形而来,在他经脉内左冲右突,未等他走到自家的大门前,就遽感心中一阵刺痛,眼前一黑,再次晕倒在了瓢泼大雨之中。
他在昏迷中自然无法知道,才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南宫府的大门便已被人打开,从里面冲出来一位体胖如山的女子,那正是他的妹妹南宫无花。
南宫无花对天喊了长时,终于发现了昏倒在石狮之旁的兄长,她奋力叫醒了兄长,并把他抱入了府门之内。
而这一幕,也全都被躲在不远处的黑衣人清楚看到。
那黑衣人眼见得南宫无花将她哥哥抱进府里之后,这才嘿嘿一笑,擦了擦嘴边的血迹,随即转身离去。
……
……
两个时辰之后,南宫无花领着徐恪迈进了自家的大门。
徐恪急匆匆走至南宫的内室之中,见南宫不语正闭眼仰靠于床榻之上,面色如纸,额头有汗,双眉紧蹙,神色痛苦,不禁大为惊异道:
“南宫兄……你怎地一夜未见,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南宫无花也疾步冲到兄长的面前,伸出手擦了擦兄长前额的汗珠,声音中带着惶急和忧虑,问道:
“哥哥,你怎么啦?要不,咱们让徐公子请一位太医过来,宫里头的太医医术高,一定能治得好哥哥的病……”
南宫不语徐徐睁开双眼,见了徐恪,略略一笑,他随即朝妹妹摆了摆手,吩咐道:
“无花,你去外头守着,我要跟徐公子说几句话!”
南宫无花见兄长此刻神色凝重,已是不容她有半句争辩,又回头瞧了瞧徐恪,见徐恪也是面色深重如铁,默然不发一语,只得“嗯”了一声,转身走至门外,又把房门带上,只管自己去前厅守着。
待南宫无花出门之后,南宫不语朝徐恪招了招手,让他走至自己身边坐下,叹了一声说道:
“贤弟,愚兄这一次……恐怕是不行了……”
徐恪走至南宫近前,拉起南宫的手,恳切道:
“南宫兄,你切莫心忧,你体内虽为毛娇娇魔功所附,然天地之大,凡事总有解决之法,愚弟必想尽办法,为你解去这魔功之苦!”
南宫不语却还是摇了摇头,道:
“贤弟好意,愚兄心领,然凡人生死,自有天命,岂是人力所能改之?愚兄这一次自忖必无生路,倒也不惧一死,只是……”
徐恪拉起南宫不语的手,急切道:“南宫兄,你切莫……”
南宫不语却立时摆手阻断了徐恪的话,他眼中闪出一丝坚定的光芒,示意徐恪不要说话。只听南宫一字一句地说道:
“贤弟,愚兄临终之前,有一事相托,万望贤弟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能够答允愚兄所请!”
徐恪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掩之悲切,他有些哽咽道:
“南宫兄请讲……”
南宫不语接着道:“愚兄这一生,最为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妹妹无花。若我南宫不存于世,望贤弟能替我照顾好妹妹……不求她能做你的……你的……”南宫抬起头,一双殷切的眼眸紧紧盯住了徐恪,然而他却并未在徐恪的眼神中找到自己所要的答案,于是只得改口道:“只求她这一辈子能过得……平安!”
南宫又再次拽紧了徐恪的手,双眼中满是求恳之色,道:
“贤弟,你能答应么?”
见徐恪终于点了点头,南宫这才松开了徐恪的手,他忽然又感身体内涌起一阵难受,遂转身仰靠于床榻上,眼眸微微闭拢,似欲沉沉睡去。
徐恪见南宫不语一连讲完了许多话之后,脸上已是一阵苍白又是一阵紫红,人仰靠于床榻上,呼吸时而微弱又时而粗重,他心中甚是担忧,便想着起身出门,先回府找胡依依想想办法。
徐恪甫一起身,先前已微微闭拢双眼的南宫不语忽而又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徐恪的胳膊,道:
“贤弟,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徐恪见此时的南宫不语面色已越来越是难看,两颊之间的潮红之色也是越来越盛,仿佛便是一个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之状,他心中不忍,遂安慰道:
“南宫兄,目下还是先给你治病要紧,我回府一趟,找胡姐姐想想如何为你治伤的法子,其余的事,先不急着说……”
“不行!”此时的南宫不语,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大力,他猛地拽紧了徐恪的手臂,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言道:
“这件事……极其要紧!……我怕我……再不说出口,过一会儿……过一会儿就没机会讲了……”
“什么事?”
“贤弟,我青衣卫内……你须得……须得……”南宫不语此刻突感身体内又涌起了一阵一如昨晚的刺痛,这刺痛自足底涌泉而起,慢慢地越过“足三里”、“梁丘”、“伏兔”……转而直上“气冲”“太乙”,往前胸的“膻中”“天池”狂扫而来,那刺痛一阵强似一阵,一阵盖过一阵,犹如冰针扎向他的全身,又如细火焚烧他的百脉。他竟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须得小心提防一个人!”
“是谁?”徐恪心中不禁大感意外,他心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这般记挂着我的安危?
“那个人……就是……”南宫不语强打精神,正欲努力压制住慢慢散布于全身的疼痛,说出下面的那一句话,却忽见房门被人“支呀”一声推开,有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那人身材略短,体型微胖,脸上堆满了笑意,正是青衣卫南安平司千户杨文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