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年多前,魔剑破封而出之后,混乱流域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外围地域还有不少前来历练,或是经过这里前往他处,却再无任何人试图闯入内围地域,那一场大战依旧是乾域诸势力的阴影。
两大妖尊现身,更有圣兽龙象出世,还隐藏着一尊招惹不起的大佛,更重要的是,众势力已几乎揭开了混乱流域的神秘面纱,那诡异的异动乃是因一件无上魔物而起,而那无上魔物已经自行离去,不知所踪,再冒险硬闯混乱流域深处,得不偿失。
但在时至今日,混乱流域极深之处,仍有一人留在这里,甚至半年多来,未曾挪动一步,若是常人如此,即使是顶级势力强者,也免不了葬身兽腹,莫说原地不动待上半年,就是只待一天都是凶多吉少。
这是一名圣洁无暇的冰中仙子,全然不似人间所有,静静打坐修炼着,一尘不染的白裙四周都隐隐弥漫着丝丝寒气,自成领域,在这里就好像是恶魔地域中盛开的一株圣莲,没有任何妖兽敢靠近这里,完全是一方小天地。
她在等一个人,虽然看不到那个人,但她坚信,那个人就在这里,她感觉得到对方的气息,一天比一天强烈,手中握着的玉石也越来越热,她只是无言地守护于此,等待着有一日他主动出现,又或者……她强行走进去带走他。
这一天,不会太远!
啵!
突然,冰若言前方仅十步远的虚空一声轻响,如同水波一般由一点中心荡漾开来,掀起一道道空间涟漪,神秘的空间气息,以及伴随而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熟悉的气息,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那一刹那天地间一切光华都敛聚在了她的眼中,是那般无可比拟的美!
咯嘣!
她的玉手紧握,指节都发出了脆响,那冰冷的眸子之中泛起一丝丝涟漪,仿佛一颗巨石砸落湖中,如止水一般的心再也无法平静,半年了,终于等到了!
一只脚从空间波纹的中心踏了出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出尘不染的青衣、一头随风飘动的黑色长发,如刀削一般的脸庞,一双皓如星辰炙如炎日的眸子折射出淡然而又凌厉的光芒,修长挺直的身形逐渐呈现在她的眼中。
青衣、黑发、长剑,那熟悉到了脊髓血液里的身影与气息,唤起了她无比久远的记忆,不知不觉间那双冰眸如同冰雪融化,渐渐湿润了。
“尘儿……”
咚!
仿佛一柄巨锤骤然轰击在心上,刚刚从结界中走出的刹那,阳炎浑身一颤,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一道雪白圣洁的仙影,尤其是那一双蕴涵着不知多少感情的眼眸,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师尊……”
阳炎嘴唇轻颤着,喉咙一阵干涩,无需多问,无须多言,他已经看到了,这一年多来,她是怎样疯狂地找寻自己,又在这结界之外,默默无声地等候了多久,守护了多久。
他只觉似乎有什么哽住了喉咙,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唯有那双眸中流露出的一丝丝愧疚。
遥想出征北伐之时,他不过十三岁刚出头,曾言会安然归来,但最终凯旋大军之中却没有他的身影,带给她的是自己生死未仆的消息,这对她而言是多大的打击,他不知道,但想象得到。
时日今日,他已年近十五,近两年的时光,他们终于重逢了,却相顾无言,但彼此之间那深深的联系是怎么也斩不断的,结界中的半年多来,午夜梦回,她也时常用这样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一言未发,却给予他无法言喻的心安,以及淡淡的思念。
“炎儿!”
冰若言回过神来,白裙飘飘,玉足轻迈,正欲走上前去,目光却突然落在阳炎右手牵着的那只纤纤玉手上面,眸光闪动了下,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淡淡的香风轻佛而过,一身绿衣长裙的倾世佳人,并肩倚立阳炎身旁,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清丽脱俗,比之冰若言的高贵圣洁,她更像是凡世间的一泓清泉,自然、亲近,又有着不可言说的超然气质,若说冰若言是九天之上遥不可及的神女,那她就是降临尘世洗涤凡俗的仙子。
这样一位绝代佳人,与阳炎站在一起竟没有任何违和感,仿佛他们就是天作之合,本就应该如此,紧密相依,少了谁都是无可弥补的缺憾。
冰若言白衣下的素手紧握了握,眼中的神采逐渐淡了下去,最终归于平静,声音微冷地道:“既然你已无事,就随为师回宫吧。”
说完,她没有再看阳炎一眼,转过身,足下生莲,飘然前行,全然不理会他是否跟上来。
“她,是谁啊?”水念予看向阳炎问道,冰若言在打量她时,她也在不动声色地偷偷观察着那个一眼就让她惊为天人的白衣仙子,虽然轻纱蒙面,却掩盖不住那绝世风华,隐隐不在她之下,若是真颜现世更不知会有多么耀眼夺目,足以让得天上仙子都为之自惭形秽,即便是她,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压力。
直觉告诉她,这个白衣仙子与阳炎之间有着极深的羁绊,对彼此都无比重要。
“冰若言,是我师尊。”阳炎淡淡说道,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远远吊在冰若言后面。
“哦。”水念予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心中犹自存着疑惑,看他们二人的样子,可不像是一般的师尊与弟子那么简单。
“在外行走,总要个身份。”阳炎看着她,想了想道:“往后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师尊新收的弟子。”
水念予脚步一滞,心中莫名的不舒服起来,瞥了他一眼道:“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叫你师兄了?”
“自当如此。”阳炎淡淡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水念予浅笑着凑上前,揶揄道:“你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毛孩哪来一百多岁的师妹呀?”
阳炎淡淡道:“师门辈分不以年龄论,按照入门时间以及弟子级别排资论辈,你入门时间晚,弟子级别没我高,叫你师妹有问题么?”
水念予:“……”
微微吸了口气,她又微不服气地道:“入门时间我自无法与你相比,同样是弟子,凭什么你的弟子级别就比我高了?”
“凡收徒者,皆有四等弟子,有名无实者,曰四等记名;入门而未得亲授者,曰三等入门;得言传身教者,曰二等亲传;得真传可承衣钵者,曰一等真传。”
阳炎缓缓解释着道:“我至少也是亲传弟子,而你最多算是四等记名弟子,自然是我辈分更高。”
“四等记名?”水念予贝齿咬的“咯吱”作响,笑吟吟地盯着阳炎,那一双完成月牙的明眸仿佛化作两道刀刃,寒芒闪烁,周围温度猛然降低了许多,一丝丝寒气从他脑后升起。
“权宜之计而已。”阳炎忙道,“你要不愿意,我另外给你安排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水念予神色缓了缓,却仍旧十分“和善”,这家伙在这方面太不靠谱了。
阳炎想了想,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觉得贴身侍女怎么样?这个不用讲辈分,而且在侍女当中是最高级别,一定适合你!”
“……”
水念予眼中遽然间寒芒四射,面上却笑得格外灿烂,同样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吧。”
“我说……”阳炎悄悄后退一步,一点一点放开她的手,快速说道:“不如你就做本皇子的贴身侍女好了。”
话毕,阳炎拔腿就跑了起来,朝着走在前方的师尊冰若言追了上去。
“好你个阳炎!你死定了!”水念予面若寒霜地道了一句,施展身法追了上来,誓要教训一下这个拿自己开刷的小坏蛋。
“汝一小小侍女,安敢以下犯上?”
“看剑!”
“……”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怕是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居然有人敢在混乱流域深处追逐玩闹,就如同在自家后花园一样,何其不可思议。
追追打打中欢声笑语不断,还剩下的一些离别情绪随风而散,初次接触外界的陌生感和忐忑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冰若言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却将身后的欢声笑语尽收耳中,一时间心中就像打翻了调味瓶一样,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收拢在袖中的玉手握得紧紧的,指节发白。
炎儿变了好多,以前的他总是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孔,不苟言笑,什么心思都不会轻易表露出来,自找到他的那一天起,就从未见他笑过,更不曾见他有任何与人玩闹的兴趣,一言一行,都有其深意和目的,玩闹这种事情在他眼中只有两个字形容,无聊,甚至惜字如金,连话都很少。
但现在仅仅重逢一会,她都几乎找不到原来炎儿的影子了,不仅会笑了,话变多了,甚至会与人玩闹了,虽然她看得出来他是为了让那个女孩放开心事,相信那个女孩也看得出来,但这种事情,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做的,现在却如此自然。
冰若言心中一阵怅然若失,这样的炎儿不会让她感到陌生,反而让她觉得更加亲切,因为现在的这种性格像极了那个人,她也一直期待着看到这样的炎儿。
但是,她本以为能让炎儿转变过来的会是自己,却成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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