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正在为阳凝讲法。
    阳凝现在都快对李启的修为麻木了，但对于李启的教导她还在很认真的听。
    这可是全宇宙的顶级天才在叙说她的问题啊。
    尽管她这次来其实只是为了陪陪兔子，放松一下，但能够得到这种机缘，那也是极好的。
    李启正在毫不犹豫的对阳凝揭示实在性的真相。
    揭示一个人可能是‘玻尔兹曼大脑’的事实。
    如果虚空里可能凭空产生信息，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上一秒诞生的。
    就好像这个宇宙一样，不具备实在性的信息，本质上就是这么虚幻的，他们没有自我存续的能力。
    他们是一本书上的文字，文字本身并无虚假，是真实存在的，但书写的权力攥在别人手上。
    可是，三品其实也是如此。
    三品也不过是一本可以自己浮现出文字的书而已，当这本书‘完结’了，三品的所有可能性归零，一切都固定了下来，所有的时序全部互相锁定，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更改，那么书也就没救了。
    这些其实都算是隐秘，是不能说给阳凝听的，如果道心不坚，轻则道心崩溃修为下跌，重则破罐破摔当场入魔。
    是，入魔之后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不过，入魔也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因为入魔虽然失去了所有的道心负担，变的百无禁忌，但‘什么都可以做’，和‘什么都做过了’，二者终究是不同的。
    说回原题，宇宙本身，基本单位，基本信息，信息蔓延，这些一层层的嵌套出来，效率是越来越低的。
    李启为了展示这种不同，甚至开始了自己的演示，开始利用自然本身来为阳凝演示‘信息的多重嵌套’。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计算预测丢出去的石头的轨迹。
    相比于在脑中的虚拟计算力模拟投下石子，然后测算它的行动，在自然界中丢下石头要更加轻松快捷。
    这是自然的力量。
    在大脑中这种思维器官之中进行计算要落后一层，那么，在大脑之中，组建一个计算机之类的东西进行计算，也就是多套了一层，这就会更慢。
    就好像是脑子里打开了一个电脑，然后在电脑里打开了‘我的世界’，然后在‘我的世界’里用红石科技搭了一个cpu，再用这个cpu去计算抛物线一样。
    这种每一层嵌套，都只会带来计算的延迟，导致计算难度变大。
    所以，哪怕是道心毫无负担，在自己脑中所模拟的东西都是比不上这个自然世界的。
    总而言之，超越自然现象的计算速度是不存在的。
    你再怎么计算丢出石子的混沌系统，受力分析，抛物线，也不可能有直接丢出一块石子来的方便。
    这是所有高品级巫觋都可以自豪的拍着胸脯说出来的事情。
    自然本身就是最高层次的存在，比所有的推演计算都更加高端。
    所以，真正的推演，应该要放弃逻辑电路的堆积，放弃进行什么图灵构造，放弃推演本身，干脆的与自然现象本身化为—体。
    通过跳过技术革新的若干阶段或是无限阶段，飞跃到自然现象本身的高度。
    如此一来，对于大能者而言，计算便成为无法与自然现象区分之物。
    这就是‘宇宙’。
    没错，当计算本身与自然现象无法分割的时候，现在，所有人都认知的‘宇宙’和‘历史’，就出现了。
    计算就是自然，自然就是计算。
    这种做法，彻底粉碎了时空构造。
    超越自然现象的速度是不可能的。
    在大能者们一次计算的那一刹那，在宇宙作为‘计算构造和计算本身’的瞬间，发生了某种超越想象的事情。
    但是因为超越想象太多太多，任何人，甚至连作为基本单位的‘三品’都无法想象。
    连回想都不可能。
    但可以从事后观测。
    比如李启，他就看见在这一事件发生的刹那，瞬间生成了无数的宇宙，宛如自古至今一直如此一样。
    换言之，无限量的信息在那一刹那生成，不需要计算过程，也不需要计算方式，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从有限之中，诞生了无限。
    但这很正常。
    要创造无限，其实不需要自身是无限。
    如果存在一面棋盘，仅仅是在平面的棋盘上，排列黑与白的棋子，那么其实就可以组合出无数模式。
    仅仅只是通过非周期性排列的棋子，就绝不会出现周期构造，甚至会出现‘生命游戏’那种存在，所以必然会出现无限的模式。
    重点在于，只要自动排列就够了，都不需要任何人去控制，自然现象是不需要控制的，自然就是自然，他们的存在，便是‘自然而然’四个字的最好形容。
    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仅仅如此，便能够构建出具有无限变化的宇宙。
    这就是‘超图灵机’。
    这个宇宙本身，就是大能者们创造的‘超图灵机’。
    规避了自指，不会陷入逻辑嵌套，不会陷入无限递归循环，计算速度无限，打破时空限制，算力无限大的‘超图灵机’。
    这一‘超图灵机’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寻找‘终极大道’。
    不管是证实，还是证伪，都能够给出那最终的，唯一的答案，就算证明了终极大道不存在，那也等于是拿到了最终的答案，天下九地总有一方能够胜利。
    这就是他们维系宇宙的原因。
    这所有一切的真相，不是五品能够接受的，可李启还是全部告诉了阳凝。
    因为他相信阳凝顶得住。
    说实话，不只是阳凝，就连旁边的沈水碧都听傻了。
    李启讲述完这些，看着阳凝的脸色青红交接，身上的气息也不断变换。
    沈水碧也闭上了眼睛，兔子也陷入了混乱当中。
    这确实有点难以理解。
    这是三品甚至是更高层次的隐秘知识。
    举例而言，有一个人，有一天因为纯粹的偶然，得到了一本空白的书，他惊讶的发现，这本书是‘现实世界的剧本’，只要在上面写上去文字，就能将上面所写的事情全部原封不动地实现。
    这个人非常开心，觉得有了这个就可以书写一段传奇人生了，于是他开始使用这本书，在上面书写现实，把一切都导向自己想要的未来。
    因为他是那书的所有者，而书可以主宰现实，换句话说，他就是现实的主宰者，可以制定一切事情的法则。
    但是，就在他兴高采烈的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现实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发现，能够往书上写字的不是只有自己。
    这本书，似乎还有其他很多其他作者，也在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书写，写的东西乱七八糟，根本就是在乱写一气，看了都让人来气。
    他以为自己在写属于自己的故事，但他发现作品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写的，而是在这书上乱写的所有人的集体作品。
    甚至他所写的东西还被别人全盘否定，被其他人当做了乱码一样的东西，根本不把他费尽心血的故事当做一回事。
    而其他人写的东西他也看不懂，有的人写的是英语，甚至是写的外星文字，他无法读懂对方写的是什么。
    并且他心中还产生了另一个疑窦——
    那就是，说不定存在某个作者，正在书写‘自己’在这书上书写的事情。
    是的，自己也是现实的一部分，那么其他作者，也可以操纵他在本书上写书，让自己写出他想要的故事。
    假设有一个作者a，他开始写：“作者b写出了作者c的故事。”
    那么，作者b和作者c也会变成棋子了，他们就会按照书里所写的一样行动，a就成为了背后的隐秘。
    一想到这里，书的所有作者都坐立不安。
    于是，只能开始对抗。
    每当他遭遇其他人写的文章时，他就会把它塞进自己的作品里，或者简单地去掉它。
    加上各种注释，或者干脆涂成白色。
    但在修改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如果自己在编辑的故事里面，要是出现了自己，那就不妙了。
    但是这种事情再过多久也不会弄明白的。
    既然如此，那就写下自己一个人写这本书的故事，是不是就好了呢？
    于是他开始书写一本新的文字，直接在书上写“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本书上面写字。”。
    因为写上去的事情都会发生，这个概念超越了一切物理法则，所以写下来的故事便这样存在了。
    书写的故事的人是他自己，而自己也正是法则。
    自己书写自己，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存在呢？
    从时间顺序上说，这也是很奇怪的吧。
    但在书本的平面上，时间顺序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纸上写的故事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既然明显受到那样的威胁，那么他应该首先从法则之手中保护自己，防止其他人把他写进故事里面，那么，是否把这种话具体写下来是不是就可以了呢？
    然而不幸的是，这一想法并非他独有的。
    若干作者都声称自己才是作者，因此同样的事情一再发生。
    大家全都是‘第一个’。
    所有的大能者，那些高高在上的一品，都是如此。
    他们全都是‘宇宙初开’就存在了。
    别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他们虽然在昊天之后诞生，但在他们成为一品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改写，他们和昊天同时诞生了。
    本来他们是后面出生的，但就在他们成为一品的瞬间，他们就已经变成了和宇宙同时出生的存在。
    那么，按照李启所说的，此刻正在发生的，大约就是类似的现象。
    区别在于，作者是一品，而其他的凡物更接近于被书写的文字。
    可是……谁说，被创造出来的事物不可能可能去规定创造的事物的？
    进一步说，被创造的一方成为真正的自然法则也是有可能的。
    宇宙自身也可能是大能者做的梦，而大能者说不定也是宇宙做的梦。
    本来就不存在‘本体’可言，大家就和拿到了‘现实之书’的作者一样，都是互相嵌套的，我写你，你也写我。
    而这所有的一切也许是某个做梦者梦到的梦。
    这样的循环，就像是文字失控的文字游戏，毫无内涵，毫无意义。
    但也正是这样的互相嵌套，才能够形成如今这样的格局。
    那么，作为凡人，把这种构造视为可以运算之物，试图寻找依据来决定自己可以在其中占据何种位置，岂不是相当于胡思乱想?
    在阳凝的思想中，奇异的推理正在失控。
    她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一台模拟的时光机。
    朝未来方向推进，那么就向未来方向前进。
    朝过去方向拉，那么就会飞向过去，或者说后退。
    这取决于思考方式。
    它既是朝向过去方向，也是朝向未来方向。
    无论如何，实地经验最重要，这一点总没错。
    说明到此为止。
    阳凝伸手，推动了这台时光机。
    “时间悖论之类的事情要怎么办？”阳凝心想。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时间悖论的问题了。
    她只是伸手，一口饮尽酒水，然后丢出手里的酒杯。
    酒杯飞了出去。
    酒杯飞在空中，然后飞出了玄景山。
    就在此时，李启突然伸手。
    明明已经飞出去很远的酒杯，被他凭空抓住了。
    而且，这个时候，酒杯上已经锈蚀，就好像是过去了很久似的。
    “这……居然抓的回来吗？”阳凝愕然。
    “我可是三品啊。”李启笑笑：“倒不如说，惊讶的应该是我才对，刚刚那一下，真漂亮，仅仅只是一次讲道就突破到这种程度，你可比我当初厉害多了。”
    没错，李启确实很惊讶，因为这是一枚被‘掷向未来’的酒杯。
    按照预定，在很久很久之后的未来，这个酒杯会准确的砸到李启的脑袋，但那至少也是几千年之后的事情了。
    但是，这枚被掷向未来的酒杯，就这么被李启抓在了手心。
    “比你当初强？说这种话，也只能骗骗小孩子了，还是别在我面前说吧。”阳凝说着，再度伸手，不过这次是伸向沈水碧：“玉，是不是这种感觉？”
    沈水碧了然，也跟着伸手，姐妹两个牵在一起。
    然后，辰极金丹法圆融一体。
    明明是两个人的身体，在这一刹那，却变的和一个人一样，甚至连内天地都完美契合，直接合二为一，毫无半点迟滞。
    不过也是。
    她们两个可是一胎出来的，是相伴相生的日月精灵，修行的功法也完全一样，说是心灵相通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沈水碧的四品道基，是掌握了空间上的‘无限分形’。
    阳凝的，则是时间。
    而辰极金丹法……本身就与时空有关。
    两个人握手的时候，李启明显感受到了四周的虚幻时空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