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水碧闻言,立刻双手抬起,四周的阴阳爻随之而起。
李启却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停下。
兔子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李启这么做了,她也就立刻放下来,只是稍作防御,没有再试图主动出击。
李启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得,反正也没放手,就这么拉着说话,他继续对着华盖覆满的天穹说道:“禅智大师,巫蛊之道不过小道,在巫道众多分支之中,也属于拿不上台面的那种,其道途阴险,扭曲祭之一词,有悖自然,你若以巫蛊之道为参考,恐怕只会魔念深种,再也脱不出来。”
“你若真要学习巫道的平衡之法,不若来找我帮忙,因为我,才是正统的巫觋。”李启坐在老马身上,人身小天地展开。
四周的天时逐渐朝着李启的方位靠近,自然的气息在逐渐改变,虽然还很稚嫩,但却隐隐透出‘我既天地’的压迫感。
这招他对金不唤也用过,通过调节外界与自身的节律,让自身的人身小天地逐渐弥散开来,在四周形成一片类似于领域一样的地方。
在这片地区,天时地利会自然倾向于巫觋,因为这本身就是他人身小天地的一部分。
说来简单,但巫蛊之道却是没有这种手段的。
巫蛊之道,重点在于‘培育’,培育蛊虫,培育妖魔扈从,乃至于培育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祭祀对修行巫蛊之术的巫觋来说,不是沟通的手段,而是培育的手段。
包括一系列血祭手段,统统都是为了取外界其他资源,然后培育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祭祀不再是沟通,而是掠夺。
这便是李启的祭祀,和巫蛊之道的血祭的区别。
李启可以笃定,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的话,那么这位禅智大师只要再继续涉足巫蛊之道,那堕入魔道简直是板上钉钉。
而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才是禅智真正想要的。
所以,将四周的天时逐渐改换成适应自己的之后,李启握住沈水碧的手,低声说道:“之后别来找我,去广阳城,找金浪门,然后说李启要找王柏烟,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那个叫王柏烟的人,还有,白犀军的事情交给张澜,你就不要掺和了,之后张澜和王柏烟会处理。”
“别来找你?你要去哪儿?”沈水碧立刻回问道。
在外面,没有李启帮她挡住那么多事情,她还得主动和人接触,这让她看起来非常的不安。
明明面对一位七品强者她都没什么感觉,但李启要走,她还得主动出门去找人谈事情,这让沈水碧特别特别的不安。
但没有办法。
因为,还没等李启说话,天空之中,骤然出现了一道漩涡。
李启见状,笑了笑,果然如此。
在见识了正统的巫觋之道后,对方作为七品,很轻松就能认出,这才是他希望追寻的,能够帮助他平衡佛魔冲突的方法。
这是李启想出来的办法,阻止这次血祭的办法。
真的要和七品打,那只有傻子才会这么选,哪怕是沈水碧也打不过,在场所有人都会被葬进去。
倒不如以身涉险一把,先把其他人捞出去再说。
至于李启自己嘛。
那肯定的,绝对会被禅智抓走。
李启非常坚定的相信,在禅智眼里,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能解决他佛魔冲突的方法重要,他肯定会不顾一切来做这件事。
所以,他安排了沈水碧的事情,那是关于禅智此事的后手。
希望沈水碧不要出幺蛾子吧。
漩涡出现,沈水碧马上试图抵抗。
她甩开了李启的手,很显然,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李启被抓走。
然而就在她动手之时——
四周却突然出现了一颗巨树。
一颗高大的菩提树出现在此处,无比绚烂,只见其上华果敷荣,光晖遍照,复有红绿青白,诸摩尼宝,云聚宝锁,饰诸宝柱。
金珠铃铎,周匝条间,珍妙宝网,罗覆其上,百千万色,互相映饰,无量光炎,照耀无极,一切庄严,随应而现。
菩提树被微风吹动,吹诸枝叶,演出无量妙法音声,其声流布,遍诸四周,清畅哀亮,微妙和雅。
菩提树枝上,有无数鸟儿。
有凫、雁、鸲、鹆、鹦鹉、鸳鸯、孔雀诸鸟。
有乾闼婆鸟,迦兰陀鸟,俱翅罗鸟,婆嘻伽鸟,迦陵频伽鸟,耆婆耆婆鸟,如是等。
诸鸟口衔诸花菓,云聚而来。
然而,这些鸟儿却纷纷抛下自己的口中的花菓,转而飞向了沈水碧的大阵。
明明那阴阳爻只是能量显化而来,没有实体,但却被这些鸟儿叼走了!
一时之间,阵不成阵,法不成法,术不成术,威力尽失!
沈水碧皱眉,加快速度,双手掐诀,纤指勾动,却见四周仅存的阴阳爻飞速组合。
阴阳爻,本身就是组成卦符的基本符号,是道门组成八卦阴阳的最基础符文。(注:阴阳爻,即八卦图周围一圈的长横短横,构成了不同的卦象,象征不同的情景。)
此刻这些阴阳爻纷纷闪烁,运坎填离,汇聚在沈水碧身上。
阴阳造化二炁合一,肝胆心肾之精气混合,运合五行生克之机,胆中丙丁三味真火则可发出。
只是,还没迸发出来,李启却主动站起来,离开老马,脱离了阴阳爻的守护。
几乎是瞬间,他就被漩涡吸走。
四周笼罩的天幕,以及那颗菩提树,就像是幻觉一样消逝。
沈水碧的攻击已然成形,但李启和天幕却不见了。
她像是泄愤一样,将凝聚而来的三昧真火往前一推,只见手中威炁雄雄,万魔荡迹,毫无阴柔之意,雄浑火浪如海啸一样拍出!
山川中开,一座小型山脉,硬生生被她从中间打断,变成了两半!
岩浆四溢,火浪滔天。
她浮在空中,看了看天上。
兔子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抓走了李启,但是,她很怒。
这时候,不远处,一道身形飞快的赶来。
是没有逃走的张澜。
张澜虽然之前被天幕阻隔,但他却并未逃跑,此刻天幕消失,他便立马赶了过来。
“沈姑娘?李兄他?”张澜问道。
沈水碧从以前呆呆的表情,变成了皱起眉头的严肃表情。
本来她不想理张澜的。
但是一想到李启走之前说的话。
兔子非常烦躁的揉了揉脸,然后说道:“李启说,白犀军和这些民众的事情交给你,我要去找人了,再见!”
说完,沈水碧像是逃一样,独自驾虹而去,朝着广阳城的方向飞过去了。
先去找那个……王,王……
谷脴/span叫王什么来着?
坏了,她没记住。
至于被沈水碧丢在后面的张澜,则看了一眼下面的百姓和兵气几乎完全泄掉的白犀军。
这位侠客也叹了口气。
李启兄弟都敢于舍身把那位七品给拐带走了,那剩下的烂摊子,也就只有交给他了。
白犀军军心涣散,那些百姓更是惶惶而不知所措。
“真是……操!”他骂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骂李启,还是骂那位突然出现的七品,还说骂自己。
七品啊……
正剑宫高层那一圈人,也就是七品而已,哪怕是百林国,七品也可以算是封疆大吏,万里至尊。
这种人物,能有几个啊……
七品都能当他们掌剑师的总领了,三百六十口周天星辰宝剑总纲的执领者啊。
只是就在张澜感叹的时候,老马突然赶了过来。
他疑惑的看着老马:“这是,李兄的龙驹?为何?”
老马突然转过身子,露出了马背上放着的一封信。
张澜拿了起来,粗略扫了一遍,接着,他的面容凝重起来。
“你之后且跟着我,咱们安顿好这些百姓之后,你我去一趟正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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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原地发生的那些事情,但不管怎么说,分工已经安排好了。
而李启,在穿越那道漩涡之后。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感受。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偏偏只是这么一片黑暗,却传来了怪诞,癫狂,丧失理智的感觉。
仿佛四周是已经绝望的世界。
他的耳畔好像传来了呢喃,然而某种奇特的东西开始逐渐上涨,五感都逐渐模糊。
意识静静沉入黑暗,四周冰冷又邃暗的金色,仿佛变的温暖起来,就好像是睡觉前,躺在床上关上了灯,闭上眼睛。
那种虽然黑暗,但却安心的模样。
带着一股诱人入睡的香甜气息。
李启几乎都要睡过去了。
但下一秒,他的身边,两条金线亮起,金线在黑暗中掠过,李启强撑着用最后的清醒,做出了反应。
但却没有效果。
八品金气,似乎根本无法击碎这些东西。
但是——
无数的进度条在他眼前划过,就好像他穿过了无数的事件身边一样。
就在这时候,李启突然发现,那些自己早已习惯,已经能够做到熟视无睹的进度条,竟然刺破了黑暗,这些进度条,标记出了四周所有奇诡的存在,将它们全部都放到了自己的眼前。
黑暗被进度条退散,取而代之的——
是星空。
美丽的星空。
不是那种星星点点,在幕布上呈现一些小亮点的星空。
在地面上,仰望星空,看见的景象,就和黑布上洒了一些芝麻一样。
那样的星辰,在此刻看来,简直太无趣了。
现在,李启身上的道韵,为他驱散了黑暗,展示了更加惊异的事实。
此刻出现在李启眼前的,是无穷无尽的星河,肉眼可以看见的真正奇观!
广袤的太空,充斥着无尽的光彩,数以千亿记的,由超高热量的等离子体组成的燃烧着的球状星辰!
但不止如此!
他看见,一只翼展足足有一颗恒星大小的大鹏,在这大鹏的背上,背负着壮丽的宫殿群,仿佛能盛放下数颗星球。
那只大鹏不知道距离李启有多远,以至于它散发出来的光到了李启这里,就只有拳头大小,但他身下的恒星却做不得假。
一位星空之中的半透明巨人,正在无垠星河中跳跃,每一步跨出,都能跨出数个星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李启的面前。
明明他的速度应该远远超过光,远远超过李启的反应速度,可偏偏李启就是能看见对方的行动,似乎自己看不见的不是光,而是某些更加玄妙的信息。
还有一条可怖巨鳄,正徜徉宇宙之海,正张开巨口,吞噬星河,数以十计的恒星被它一口吸入吞入腹中,搅起日月似惊,浪动星河如覆!
以及,更多的,在一条条无法形容的能量形成的河流上,无数的小型世界漂浮在其上,像是海洋上的一艘艘小舟,无数小世界便是在这片彩虹般的大海上沉浮着。
还有更大的,超越那彩虹海洋的世界,他们几乎占据李启所有视线,奇形怪状。
有的是球状,就好像星球一样,但却不是星球,而是四周都被一层薄膜晶壁所覆盖,其中内藏洞天。
还有的,是一块浮空大陆,悬浮在虚空之中,随着某种规律在宇宙中漂浮。
还有的则是半球状,天圆地方,有一层穹盖罩住下面的土地。
甚至,当李启抬起头,他看见了更加雄伟,难以置信的存在。
一条巨龙,完全由星辰构成,在他的身体上,星辰是鲜活之物,星系是他爪上的蠕动肌肉,星球就是他的细胞。
在无尽异世生灵眼中,他的存在,就是嵌于天穹之内的一点星光。
这条巨龙仅仅出现在李启面前瞬间就消失无踪,而这也只不过是李启的惊鸿一瞥。
但他还是认出了那是什么。
青龙!这就是四相之一的青龙!
这片无垠之地里面,有着千亿记的世界,而在千亿个世界之外,还有千亿个世界!
无数的景色聚集在一起,超越常理!
它的美丽甚至都无法形容,就像是晶莹剔透的雪花,虽然美丽,可只手去碰,那份纯洁的美便会消融,落在地上,那份美丽的纯洁就会污浊,只有在天上才能真的真切。
甚至是,当李启生出“想要记录下来”这个念头,斟词酌句,试图用字句来概括那种美的一瞬间,就能感觉到,那美失去了纯粹,变得庸俗不堪。
李启知道了。
他知道了,穿越过那道漩涡的自己,来到了何处。
域外!
这里,是域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