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三年,四月初七,明州静海县。
时近黄昏,乌云骤聚。
忽的一道耀眼的电光裂在天际,紧跟一声响雷,像是要把乌云震碎,随即便是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
如今正是四月天,静海县临海,若是晴天,街道干净,楼舍整齐,诸多商铺横亘其间,粉墙碧瓦,天风云影,碧海蓝天,真乃天生其美!
此时突下大雨,各种景物隐于雨帘之中,倒生出别样美意。
只是街上行人匆匆,纷纷找地方避雨,颇显狼狈,多少有点打破这种静谧美感,况且还有人无惧风雨,冒雨前行!
……
“这事儿你效率倒挺快!着的哪门子急!”
秦无病小声嘟囔了一句,眯着眼看了看天,脚下可没闲着,身后跟着几个跟他一样腰上挂着腰牌,头戴小帽,一身黑色紧身长衫,腰束红色腰带,小腿裹行缠穿千层底短靴的人。
街上行人纷纷避让,有那已躲在屋檐下避雨的人们,竟是好奇的议论了起来,议论声夹杂在雨声中,依旧清晰可闻。
“那不是秦小七爷吗?愈发的挺拔英俊了!”
“跟你有毛关系!”
“这是要抓谁去?”
“许家和高家争风水地的官司判了?”
“判了也不用下着大雨去拿人!”
“怕不是出了人命案子?”
“那得跟着去瞧瞧!这可是新鲜事!”
……
秦无病脚下生风,冲破雨帘急急向前,他确实急!
十五年前咔嚓一个响雷把他从现代的案发现场带到不知道哪个朝代的秦家大院,成为了秦家长房五岁的幼子秦无病!
秦家是商户,有钱,很有钱!
秦家很宠秦无病,宠的很!
但是他还是想回去,那个案子还没破,案发现场在郊外的田埂上,有打斗痕迹,有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滴,有杂乱的脚印,可死者趴在地上,身上却没有伤!
这让将推理案件视若性命的秦无病怎能安生!
可惜,秦无病只能是秦无病,多方尝试无果,他只能慢慢学习接受,而后带着这份对刑侦的执着选择了目标——他要做捕快!类似于刑警的工作。
为了做捕快,秦无病连媳妇儿都搭进去了,好不容易说动秦家长辈同意,可昂扬的斗志没用多久就塌了。
这个年代接手的案子基本都是民事纠纷,不是争家禽,便是争土地,要么就是争家产,半亩地,一只鸡都能吵得人仰马翻,真出了人命,只要没有苦主上告,埋了就是。
秦无病做了四年捕快,在衙门里的地位与捕头无异,经手的人命官司一只手数的过来,脑子都快生锈了,今日总算又遇到肯告的了,他怎能不激动!
……
秦无病满腔热血的走进一个巷子,这时天色已全黑,大雨依旧滂沱。
巷子深处一户人家门口挂着随风摇曳的白灯,烛火已经被雨水浇灭了,白灯摇曳的更加肆意,门前立着一根竹竿,上边挂的招魂幡更是被风雨催促着毫无章法的乱飘,突然一个闪电,眼前的黑色幕帘瞬间消失,一行人清楚的看到前面的素白,不禁都放慢了脚步。
只有秦无病依旧大步向那户人家走去。
这户人家是小门小户,院子不大,一进院门就能看到正房大厅敞开着大门,厅内正中一块儿白色幔帐后面摆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可厅内无人,只有微弱的一盏油灯摆在棺材前面的黑漆木桌上,香炉无香,桌上无供果,但是哭声却不绝于耳,且悲哀至极!
秦无病站在院中,先是环顾四周,才大喝一声:“衙门办差,可有人在?”
这起人命官司说来有点意思,死者何氏是这户人家的大儿媳妇儿,击鼓鸣冤的是二儿媳妇儿赵氏。
赵氏跪在堂下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只说:“大嫂被害死了,死了!下一个就是我!”
秦无病知道,在这里,如果不是威胁到性命,赵氏一个女人根本不敢来鸣冤!
县太爷方如山,白净的面皮,一张胖脸,威严的时候像是都带着一丝笑意,他只看了看秦无病,秦无病就带人出发了。
……
秦无病喊完之后,正房里屋影影绰绰的,慢慢悠悠的挪出来三个人,一位白发老妪,两名中年男子,这俩人一看就是哥俩儿,长得颇有相似之处,刚才刺耳的哭声应是出自这位老妪。
“死者是否已经装殓入棺?”秦无病冷声问道,而后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小院子,一间正房,东西两间厢房,西北角一处是厨房。
哥俩儿搀扶着老妪紧紧缩在一起,竟是没人吭声。
秦无病双眉一挑,大喊一声道:“入屋查验,若是尸体已经入棺,开棺验尸!”
说罢,秦无病带头冲进正房大厅。
老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秦无病的胳膊带着哭腔喊道:“不能开棺啊!”
“就是说你们已经装殓了?倒是挺快!”秦无病扭头看了一眼老妪,马上跟身后一位长脸小眼睛的捕快说道:“牛二,开棺!郑老头来了没?”
牛二带着俩人上前推动棺材盖儿,一名佝偻着身子,穿着蓑衣的老者走向前,懒散的道:“叫我何用?你验完我签字画押便是了。”
“你个老东西,哪来的蓑衣?”秦无病瞪眼问。
“眼瞅着快下雨了,我又上了年纪,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老郑头话还没说完,牛二几人已经推开棺材盖,只听几人同时大叫了一声‘啊’,然后惊恐的蹦到一边,还有一个直接坐到地上。
秦无病紧皱双眉两步走到棺材旁,借着昏暗的油灯往棺材里一看……尸体无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