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千里月已经来到此刻,她坐在追魂驹上,低头看来一眼那河中的倒影,不由浑身一怔。
那水面上倒映出来的人脸,令她顿时心惊,这不是多年前那梦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发美男吗?那场绮丽的美梦令她终生难忘,初见便是惊艳,以至于她久久无法释怀。
她叹,难道这个世界上竟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吁——”她立即勒住了马。
君雪楼听到声音,急忙转身抬头。白袖被风吹起,露出他修长的手指,光洁如玉,手中紧握着一只白色的折扇,折扇下挂着一颗紫色的玉珠,玉珠尾部系着一条紫色的流苏,那紫色的流苏随风轻飘,婀娜缥缈。
他站起身的那一刻,漫山遍野的山风都在浮动,似惊动了日月,令山谷花草失了颜色。晨辉浮在半空,将天地染成绚丽的绯色。
他一袭如水白衣纤尘不染,白色的衣袖上用银色绣着暗纹,被吹得呼呼作响,白衣少年郎,风华正当时,只见他的身后蒲公英漫天乱飞,似如纷纷白雪,将他溺在光中。
她顿时就呆住了,呆呆地道:“我在梦里见过你……”
君雪楼看着她时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可是魅惑世人的妖狐呀,而且还是狐中之狐的狐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傻子?看到她的时候,竟然不知所措起来了。
以退为进,或许就是最好的攻防。
千里月策马上前,弯下腰来,伸手勾住了他的下巴,双眸毫不避讳地盯着他,仔细打量起来,公子生得娇贵华美,甚至有些女像,眼角眉梢透着一点媚,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千里月啧舌叹道:“你长得真好看!”
跟在她身后的士兵吓得目瞪口呆,怎的一眼就情根深种了?心中都在想,咱们将军怕是疯了吧!怎么对路边随便遇到的一个陌生人发起了花痴来?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千里月早就在梦中见过眼前之人,她认为他们曾在梦中相会,必定是上天定下的情缘,眼前之人是她的命定之人。
她露出雪白的牙齿,爽朗一笑,低头问他:“你是谁家的小美人?”
君雪楼立即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有些凌乱地退后一步,稍整衣袍,低眉敛目,眼角带着几分羞怯地道:“将军,请你自重。”
千里月翻身下马,向他步步逼近,拿着马鞭的右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左手,然后将他整个人顺势压到了那棵白花树下。
靠近了看,他生得比梦中还美!眼角眉梢有着说不出的风古魅惑,微垂的浓密睫毛又长又柔,轻轻覆盖住了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那冰蓝色的眸子清澈明艳,右眼角侧有着一颗褐色的桃花痣,这幅怯懦的模样,将他衬托得越发勾人。
有的人天生就是祸水,即便不勾引人,也是在勾引人,君雪楼就是这种人,他是祸水蓝颜,天生媚骨。
千里月双眸微动,眼中有光,看着他道:“我们做武将的,向来敢爱敢恨,实不相瞒,美人,我——喜欢你!”
她说完,迎面而上,侧头就吻住了他。
高束起来的马尾,顺势就滑过她的肩头。
那一刻,他只觉时光静止了。树上的白花轻轻飘落,落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他并没有挣扎,虽然被反调戏了,但心中却带着一丝喜悦。
跟在她身手的侍卫吓得面色苍白,慌手慌脚,急忙簇拥着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老曹转身闭眼,狠狠跺脚,头盔一歪,低声道:“造孽啊——”
小九双手蒙眼,道:“真是没眼看了!将军这是在干嘛?她竟然在轻薄那个美男子!”
风动,满树花瓣如雨纷飞,带着香甜的气息,包裹在了二人周围。
她卷翘的睫毛在他白玉般的脸上轻轻蹭来蹭去,毛茸茸的,令他顿时心乱如麻。风吹拂着他的袖袍,他白玉般的脸上顿时就生起了一层绯色。
千里月凑到他耳畔,轻声道:“上次是在梦里吻的你,这次可吻瓷实了!”
君雪楼心中暗道,卧槽——怎么又是这家伙先吻的本王?
这一吻,狐王显然很受用,以至于忘记了他乃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狐王本尊。
千里月看着他枫叶红的双唇,得意地笑着又道:“吻了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美人,我可不是轻薄之人,我乃镇北大将军——千里月!”
君雪楼忍不住低笑一声,眼角的那颗桃花痣将他凸显得异常妩媚,那妖异的眸子看着她,似乎带着一点挑衅的味道:“你的人?好啊!将军可莫要调戏完奴家就算了。”
千里月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此战一去,生死未卜,倘若我能凯旋归来,我便娶你为夫!”
“将军可要说话算话,奴家身娇肉贵,要将军三媒六娉,十里红妆来取。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个都不能少!”
千里月伸手摘下腰间的红色玉珠,递给他:“这颗赤血翡翠,乃我家传之物,今日我便送给你,算做聘礼。”
这头一次见面的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玩得大,就看谁先认怂了。
聘礼?他没想到她真敢这么干!
君雪楼低头看着手中的那颗红色珠子,大红的喜色,光泽明艳,琉璃般通透,赤红色的珠子上下盘着镂空的金丝,珠子下面有条红色的流苏,他的嘴角藏不住地勾起一丝笑意。
千里月咧嘴坏笑,转身而去,留他一人在树下发呆。见追魂驹远去,君雪楼这才缓过神来,看着她英姿飒爽的背影苦笑。
好一副打家劫舍的气势!谁家的小郎君就这般遭了殃。
老曹跟在千里月身后,小声道:“将军——你刚才太嚣张了!”
小九急忙跟了上去,道:“没错!没错!将军,咱们可不能强抢民男啊!”
千里月拿起缰绳,翻身上马。低头看了一眼小九,正色道:“咳,你刚才那只眼睛看到本将军强抢民男,就挖掉那只眼睛!再说本将军不是下聘了吗?”
小九吓得吞了吞唾沫,急忙捂住双眼后退了几步。
老曹急忙上前,追问道:“将军,你当真的?”
“怎么?你有意见?”千里月偏头看向老曹。
老曹支支吾吾道:“那家伙长得也太漂亮点了吧,像个狐狸精似的,搞不好以后是个红颜祸水!”
“长得这么好看,我若有江山,拱手让给他也愿意!”
老曹瞠目结舌道:“将军……你……你说真的?”
“老曹,开玩笑的啦!我又没有江山。”
“那刚才那聘礼呢?”
千里月没有回答,策马扬鞭而去,伸出右手拇指轻轻抹了抹嘴角,迎着风歪嘴坏笑,那儿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人的余温。
她心想,此去一战,不知生死,总该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才好,万一她死在了战场上,也无遗憾了。
这个白发公子,是她曾经梦见过很多次的那个人,她心悦他许久,不知是否能活着回来见他?
君雪楼接下赤血翡翠的那刻不知是喜是忧,他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身影,心中开始担忧起来。他知道此战必定凶险无比,所以她才会那么说。
和白马国的战役是一场持久战,这场战役打了一个多月,却仍旧在苦战当中。
这晚千里月抽出时间到营帐附近的洞窟内清洗,那洞窟是她发现的宝地,洞窟四周全是美轮美奂的紫水晶,里面有一处水潭,洞窟内花草繁盛,绿色藤蔓垂落,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她走进洞窟,卸了身上的金色铠甲,穿着一袭红色衣袍,开始清洗脖颈上的血污。
突然一个轻微的声音在洞窟内响起,她机警地拿起了搁在地上的不宁剑,回头看时,只见他身穿一袭白衣,拨开挂在洞窟周围的绿色藤蔓,缓缓而来。
她愣住了,只见他的腰间带着她送给他的那颗赤血翡翠,红色的玉珠在他白色的袍子上晃来晃去,很好看。
她道:“怎么是你?”
君雪楼唇角露出温柔一笑,问道:“怎么?将军说过的话想赖账了吗?”
千里月脸一红,心想,当时心想生死难料,便一时冲动将真心话说了出来,如今想来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死鸭子嘴硬,仍旧强壮镇定。
她起身看着他道:“本将军说过的话自然是算话的。”
他低头一笑,目光却落在了她脖颈上的刀伤处,不由有了一丝心疼,他走上前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处伤口。
她道:“用不着心疼,都快好了!”
他道:“药呢?我来替你上药。”
千里月道:“不用了。”
君雪楼瞪目看着她,没再说话。
这惹美人生气可不是一件好事,千里月只好乖乖去铠甲旁边翻找药瓶,然后将白瓷瓶递给他。
二人坐在水潭旁的草地上,周围花草繁茂,暗香萦萦。
她轻轻扯下一侧衣襟,露出修长的脖颈。
那红色的伤痕,划在她如玉凝脂般的肌肤上,显得越发触目惊心。
他拔开瓶塞,倒了少许药粉在手心,然后开始替她上药,她侧着雪白的颈子,道:“只是一处小刀痕而已,不致命的。”
他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伤痕,动作温柔,小心翼翼,他斥责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哪有女人会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痕?”
“怎么?难道你觉得本将军没有女人味?”她俊美的容颜瞪目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将军,比起女人味,我更喜欢你的飒爽英姿。
千里月伸手拉下系在头发上的红色发带,三千青丝缓缓滑落,披散在了肩头,长发及腰,轻轻晃动。
身后的紫水晶散发出温柔的光芒,萤火虫在她周围萦绕,星星点点,犹如漫天银河浮在她的身后。
他单手拂面,垂眸轻叹:“喂喂,你这是哪儿来的误解?有没有女人味和放不放下头发没关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