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白如烟想要试图唤醒司徒玄霜的意识。
司徒玄霜仿佛有所感触,蹙眉摇了摇头,只见她的微微退后,看着眼前的徒弟白如烟。
“阿……烟……”
“师父!”见尸化后的师父竟然能有一刻的清醒,白如烟一把扑倒在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满腹委屈地嚎啕大哭。
她这几日害怕极了,伤心极了,委屈极了,仿佛天下地重担一下子就落到了她这个无忧无虑的人身上,她不堪重负,而师父却是她唯一的依靠,最坚强的后盾。
司徒玄霜紫色的双目微微颤抖,泪水盈盈,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白如烟的头,漆黑的指甲穿过她乌黑的发丝,轻轻揉了揉,如同安慰小时候摔伤的白如烟一般。
一颗泪水啪嗒砸落在司徒玄霜手中,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抬起了手来,她的双目看着那长满黑色指甲的纤美手指,她曾用这双手杀死了她最心爱的弟子们……
司徒玄霜止住内心的伤心,然后道;“阿烟,你没事吧!师父刚才差点误杀了你!”
白如烟摇了摇头道:“师父,你清醒过来了吗?你随弟子回玄霜宫主持大局吧,弟子一定能想办法救你的!”
司徒玄霜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我已经尸化,从头到脚都是一具行尸走肉,你也看到了玄英殿中,师父失了神智,杀了你的那些师姐们,师父罪无可恕,已经是凶煞厉鬼,是不能同你回去的。”
她说完缓缓朝那具黑棺走去,边走边道:“不过师父死前尚有一桩心事未了。”
这些日子司徒玄霜一直在想一件事,或者说这件事她想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都没有想通,直到半年前王苍川激活了那万年尸妖,让她开始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师父,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如烟见司徒玄霜竟然打开了黑棺的棺盖,不由紧张了起来,不过此刻师父的神思却又是清醒的,她很是不解,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司徒玄霜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那缠绕在万年尸妖脸上的裹尸布。
白如烟急忙道:“师父,不可以!”
司徒玄霜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要看看这裹尸布下的那张脸,不会完全打开裹尸布的。”
司徒玄霜小心翼翼地一圈圈打开那缠绕在尸体脸上的裹尸布,就在即将揭开那缠绕在眼睛上的裹尸布时,她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终究是闭了闭眼,深呼吸之后打开了最后缠绕在眼睛上的裹尸布。
随着裹尸布的解开,一切谜团也都解开了。
只见裹尸布下露出一双熟悉的眉目,他的眉心一侧有着一颗褐色的小痣。
白如烟见那黑棺之中躺着的万年尸妖不仅不可怕,而且还是一个面容恬静的年轻男子,她不解地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万年尸妖吗?怎么会……”
司徒玄霜突然恍然大悟,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明白了,只见她的泪水一颗颗滑落面颊,嘴唇颤抖地道:“无……名……”
原来无名就是再劫,再劫就是无名。
再劫的魂魄离开灵猫之后,便失去了记忆,他并没有想起自己的前生过往来,只知道自己是个道士,一直都在降妖除魔,而他死前的执念是守护野猫岭,不让里面的妖物出来作乱。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故事……
再劫遇到了前来斩杀猫妖的司徒玄霜,当他得知野猫岭有猫妖作祟,便决定加入战斗。
后来司徒玄霜问起再劫他的名字,再劫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他只是笑眯眯地道:“我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你叫我无名即可。”
起初再劫因为想不起那只猫尸王就是当年自己的那只灵猫,于是和司徒玄霜一起追杀猫尸王,直到他被灵猫引到了那个山洞,看到了四周布满的熟悉符咒,还有棺盖上贴着自己亲手写下的安魂符,再劫曾经的记忆这才涌了出来。
他想起自己是道长再劫,而棺材里躺着的就是自己,自己用道法之身封印了那只万年尸妖。
当再劫想起曾经过往,立即明白万年尸妖不能斩杀,于是才选择了重新封印万年尸妖。
再劫不愿看到灵猫四处杀戮,又不忍将其杀死,毕竟当年若不是和自己一起除那万年尸妖,这位多年好友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圆月劫其实就是灵猫的铃铛。
再劫举剑,准备杀死陪伴自己多年的好友灵猫,可是在他看向灵猫眼睛的时候,还是心软了。
他们找到了那只受伤的灵猫,当再劫想起一切,看着灵猫水汪汪充满哀怨的大眼睛时,他终究下不了手。
当年若不是灵猫和自己一起除那万年尸妖,这位多年好友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其实圆月劫就是那灵猫挂在脖子上的铃铛,他一路戴着这只铃铛,只是为了找回那只灵猫,只是他记不起了。
恢复几缕神智的灵猫瑟瑟发抖地看着曾经的主人,终于在主人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目光,再劫双眼是泪,伸手轻柔地抚摸着灵猫发抖的身躯。
终究是没能下手杀了它,于是再劫最终没有杀死猫尸王,而是封印了野猫岭,让猫尸王不要出来伤害百姓。
他请求司徒玄霜,倘若有一天野猫岭的封印开始变弱,猫尸王有出来伤人的可能,就请她代为斩杀了猫尸王。
而司徒玄霜并不知道这一切,她也不知道无名就是再劫的魂魄,因为再劫曾经在野猫岭中布下了封印,所以她无法区分身在野猫岭中的再劫是人是鬼。
她告诉再劫,自己想要和他一起去那传说中的仙境看一看,无非就是答应了他曾经的请求。倘若再劫没有想起自己是谁,或许还是满心欢喜的,毕竟这是难得令他心动的女子。
可是这个时候再劫已经知道自己只是魂魄,是无法与司徒玄霜一起的,但他又心怀奢望,或许他的魂魄之身能够撑得再久一些,足够让他带上心爱的女子去曾经见过的仙境看一看。
于是他们便有了后来的野猫岭之约,她急匆匆回玄霜宫与师父道别,而再劫就满怀希望的等着他来,然而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看到次日的太阳了。
那一夜野猫岭好静,只有来回的风声,他为她采了一朵紫色的小花,依靠在一棵大树下,如同一个赤诚的孩子,耐心地等待着。
再劫心想,自己只要再等一天就能见到心爱的姑娘了,不知为何竟然紧张了起来。
可是天不遂人愿,再劫的魂魄已经无法支撑他等到司徒玄霜,在司徒玄霜到来的上一秒,便消散在了这人间,那朵他拿在手中的小花就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身旁。
他们擦肩而过,却也已是阴阳两隔了。
黄泉路上,他甚至还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声声呼唤,他泪流满面,却无力回天,还从未有人这般依依不舍,满怀爱意,又满怀恨意的叫着他的名字。
此生能够遇着司徒玄霜,已经足矣。
只可惜生不逢时,若是能早个一百年,他们一定是一对铲妖除魔的道侣,又或许是晚生个一百年,他们也能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可惜上苍就是这般的造化弄人。
再劫走了,甚至都来不及与她说声道别之言。
微风吹拂着少女白色的裙角,一朵紫色的小花在她脚旁打转。
“你……为何叫再劫?”
“人因劫而生,应劫而死。”
从此玄霜宫掌门的蝶骨佩剑上便挂着那只圆月劫,剑气便是一劫,剑落便是破劫。
如果有轮回,希望他们能够再续前缘,继续属于他们那个未完成的故事。
情之浅啄,如晓风明月,随风而逝。
司徒玄霜含情脉脉地看着那躺在黑棺之中的无名,缓缓地道:
“这具身体是再劫的,他用自己的道法之身封印了那万年尸妖。阿烟,让师父给你说个故事吧……”
“曾经有一个少女,她一心只想修仙问道,杀更多的妖怪,博得她师父的欢心,成为师妹们的榜样,她将来是要继承玄霜宫大统之人,从未怠慢过。”
“直到她一次猎杀妖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道长,那个道长一袭黑衣,长了一副笑模样,总是会对那眉目清冷的少女嘻嘻笑,还会给她讲笑话,她总是一本正经,但每一次都会被那道长给逗笑,觉得他一点都不正经,不像玄门中人。”
“那道长就问,玄门中人该是什么样子的?该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吗?少女摇头不知,但绝不是他那样的。二人一见如故,一起猎杀猫妖,出生入死,彼此也有了感情。”
“少女问道长何名,道长只说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叫他无名便好。起初少女认为,是道长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但凡江湖走动之人,也会用些假的名字,想必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谁,少女起初并不在意,觉得此行之后便会分开,知不知道他的名字并不重要。”
“然而随着一天天相处下来,二人发现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就像是在一起几年一般,这种一见倾心的感觉深深地埋藏在二人心中。无名道长小心撩拨,说要带那少女去看仙境,让那少女与他同修,其实少女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那道长的意思,是想与之结为道侣,起初少女并未回答。直到后来临别之际,她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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