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月黑风高夜。
京城一间宅院中,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在窗边对弈。
一边是身着袈裟,光头上顶着九个戒疤的般若寺主持慧空;
一边是道袍道冠,身后还背着一把剑的冲虚派掌门解弘化。
而在窗边不远处还有三人。
盘膝而坐,闭目呈打坐状的是那凶虎门门主邓坚;
头发灰白,身形却又极为魁梧雄壮,借着烛火光细细擦拭手中的利剑的是那铸剑山庄庄主陆州阳;
面容阴翳,躺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毒蝎蛇虫的是那五毒教教主项邵。
此五人都是江湖中成名多年的先天之境大高手,他们的门派虽说都在大梁境内,但距离京都不知相隔多少里,说是天南海北亦不为过。
但此刻,五人却齐聚于京都!!
一身道士打扮的解弘化手执黑子,看着纵横交错的棋盘,随口问道:“老和尚,咱们有多少年没这么畅快的手谈过了?”
“应该快有二十年了吧。”
老和尚慧空露出几分缅怀之色,说道:“老衲记得还是解施主云游到我寺时约见手谈过几局,真没想到,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是啊,这一晃都快过去二十年了。”
解弘化同样露出几分缅怀之色,说道:“那会盛元帝快不行了,老道还以为天下能迎来转变,结果当今这皇帝,呵…”
他声音一顿的冷笑道:“还不如他老子…”
“唉。”
老和尚看向窗外的星空叹了口气,说道:“世间沦落到这样,也不知我们出家人还可不可以教化他们。”
“省省吧老和尚。”
那五毒教教主项邵闻言冷哼一声,说道:“你我因为什么聚在这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装出那副悲天悯人的嘴脸。”
“阿弥陀佛。”
慧空既没恼怒,也没出声辩解,念了声佛号后澹然的问道:“项施主,那皇宫你去过一次,感觉如何?”
“也就那样。”
项邵冷哼一声,说道:“上次要不是东厂那老太监赶来的及时,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他说着瞥了眼正在擦拭长剑的陆州阳,用戏谑的口吻说道:“倒是没想到,连给仙人铸过剑的铸剑山庄都参与进来了。”
铸剑山庄传承至今已有数百年,据传其祖上以前只是铁匠铺打铁的工匠,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游历的仙人。
巧的是仙人因与人斗法,剑碎了。
他便为仙人引炉,重铸了一把剑。
仙人念其辛苦,传其铸剑之法。
这般传闻自是疑点重重,江湖中人大多都认为这是铸剑山庄给自己脸上贴金,只有铸剑山庄的人对‘仙人传法’一事坚信不疑,一直流传到现在。
陆州阳也听出了项邵话中的戏谑之意,只是摇摇头并未与其争执,依然擦拭着手中的利剑,自顾自的说道:“能传承到今天的大派,哪家祖上会没有点机遇?”
他声音一顿,神色澹然的问道:“陆某斗胆问一句,项教主的五毒教中,难道就没有偶遇仙人的记载?”
“那倒也是。”
项邵点点头,五毒教同样传承数百年,教内典籍上同样也有偶遇仙人的记载,这东西说明不了什么,也不知是真是假。
总不能当着外人面否认祖上记录的事吧?
“见是没见过,但门中记录,还真不缺。”
呈打坐状闭目养神的邓坚此时也睁开了双眼,说道:“就是不知这世间是否真有仙人,如果真有,那修仙之法又是如何寻得。”
“呵呵,修仙之法我不得而知。”
项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戏谑道:“但我能确信,肯定不像皇帝小儿修的那样…”
“呵呵呵……”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位穿着朴素,气度却显雍容儒雅的年轻人,在他身边还有一位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小太监。
房中的几人拱拱手道了声:“殿下。”
“几位前辈无须多礼。”
那年轻人摆摆手,而他身旁的小太监进门后则是连忙将房门阖上,彷佛生怕被别人看到似的。
“我那舅舅当街被人击毙,今天特意去慰问了一下,故而来迟了些,还望几位前辈海涵。”
“殿下的舅舅?”
项邵微微一愣,问道:“可是那张松的二子?”
“是啊。”
“我听闻他死后,京城甚至还有人放鞭炮庆祝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品确实低劣。”
年轻人叹了口气,说道:“外公年轻时身体有恙,人至中年才有我那两个舅舅,也就纵容了些,不过大舅还好,就是二舅整日荼毒京城良家,如今死了,倒也省心。”
“殿下胸怀大志,项某佩服。”
项邵拱拱手。
“阿弥陀佛。”
一旁的老和尚慧空念声佛号,也是跟着附和道:“殿下身为太子,这大梁的皇位本就是你囊中之物,如今却召集我等欲行大事,足见气魄。”
“什么大志,什么气魄,只是不忍天下再受苦,也等不了那么久罢了。”
那年轻人声音一顿,也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后说道:“父皇一意孤行,枉顾朝中大臣劝谏,要断儿孙后路,送大梁国运。
时不待我,我若不设法变通一下,只怕都等不到上位的那天了。”
“殿下高义!”
冲虚派掌门解弘化作揖道:“殿下上位,亦是我大梁百姓之福。”
“前辈谬赞了。”
太子同样还礼,说道:“我若上位,定当扫尽朝中沉疴,与民更始,除旧布新。当然,答应诸位前辈的事自然也不会食言。”
房中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拱手道一句:“殿下言重了。”
江湖中能称得上‘门派’二字的,少的传承百年,如冲虚派,般若寺更是传承近千年的大派,门人弟子虽然不多,但却都是习武之人。
而大梁朝廷对江湖门派有着很深的成见,甚至说是打压也不为过。
有固定的产业的门派倒还好一些,平时的开销和朝廷的税收都能满足;
一些不事生产的门派就惨了,之前还能靠一些门人子弟家卷奉供的香火钱维持开销,如今世道越来越乱,这香火钱自然也就越来越少,过的很是清贫。
香火钱少了,但朝廷征的税可没少,不仅没少,世道越乱,税收反而还越来越多…
是先天之境又怎么样?
是名门大派又怎么样?
还不得为门派传承发愁?
而当朝太子许诺,只要帮忙改天换地,上位后不仅能免除赋税,还会划分地区让其自治,达到相应的条件还可以立为国教!!
人至中年,老年,并非就没了进取之心,而是把那进取之心放在了‘壮大门楣’、‘光宗耀祖’、‘扬名后世’上。
其他的条件到还好,若是能将门派立为国教,那是何等殊荣?
说直白一点,便是死后的牌位都得和别人的不一样,还得放在祠堂正中间的位置,以后的祭祖节日,只要后世子弟前来祭拜,那得用头香才能拜。
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头香?
只有到了一定年纪后才会明白,如‘光宗耀祖’、‘写进族谱’这些事真的很吸引人。
况且,‘雇主’本来就是大梁太子,只要皇帝死了,自然就是顺位继承,行改天换地之事都不需要太多步骤。
上次项邵一个人去行刺都能全身而退,如今应邀而来的足足有五位先天之境的高手,他们实在想不到输的理由。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