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宋明德神色有些阴翳,他手下的几个锦衣卫百户押着一位在京城奸淫良家的贼人…
那贼人生的一副尖嘴猴腮的丑陋嘴脸,身上干干巴巴的如同一截朽木,却又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道袍,看起来不伦不类…
而且那贼人被抓住,也戴上了镣铐和脚链,面颊上也不见半分惧色,反而一脸戏谑的笑意…
锦衣卫的那几位百户见状心中窝着火气,上前就是一脚,呵斥道:“老东西,都被抓了还敢放肆!?”
“呵呵呵呵呵…”
那穿着道袍的贼人被踹的狗吃屎,却只是不以为意的冷笑几声,支起身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道:“宋指挥使,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老道这脑袋也都被砍三回了,你抓我又有何用?”
“少废话!”
宋明德厉声呵斥道:“我倒要看看你这邪法究竟有几条命能死!”
“呵~”
那贼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戏谑的说道:“你有这功夫去抓点别人不好吗,在老道身上浪费精力,只是徒劳罢了。”
“押到天牢!”
宋明德不愿与他废话。
此贼人他已经抓住四回了,因为要明正典刑的缘故,作奸犯科之类的贼人抓到就是菜市场斩首的下场。
可是这贼人与其他贼人不同!
他曾亲眼见到这贼人被推到菜市场门口问斩,刽子手一刀下去,尸首分家…
可不久之后,他再次遇到相似的桉件,也成功抓到了犯人,可那犯人居然就是明明已经被斩首死去的贼人!
这可把他惊的够呛…
那贼人自称有不死之身,无论死多少次都无用,而宋明德能修行到武道先天之境,心智同样坚韧,自然是不信他这般说辞的。
第二次又在菜市场亲自监斩,他亲眼见那贼人尸首分离,这才放心。
随后不久,他再一次遇到相似的桉件,而抓到的贼人居然还是那位贼人!
他将那贼人关押在天牢中严刑逼供多日,上了各种大刑都无甚作用,便又不信邪的亲自操刀充当刽子手,砍下其头颅。
而现在……
已经是他第四次了抓到这贼人了!
饶是以他武道先天之境的修为和见识,也觉得心底发寒,甚至思量着此贼人是不是真的有不死之身…
这次,他打算将这贼人关押在天牢。
只关,不杀!
“没用的,宋指挥使…”
那贼人看着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天牢,似乎也察觉到了宋明德的打算,摇头晃脑的说道:“小小天牢,关不住老道的。”
宋明德闻言冷哼一声,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唉~”
那贼人叹了口气,说道:“宋指挥使若还是不信老道有不死之身的话,不若就和老道打个赌,如何?”
“打赌?”
宋明德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冷声说道:“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为什么要和一个犯人打赌?”
“因为宋指挥使杀不了老道。”
“……”
那贼人见他面色阴翳,笑呵呵的说道:“其实老道与宋指挥使之间并无仇怨,不管是您寻来之际,还是您要砍老道的头,老道都从未抵抗过。”
“并无仇怨?”
宋明德厉声呵斥道:“你在京城为非作歹,我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官抓贼,天经地义,还要何仇怨?”
“你看你看,又生气了不是?”
那贼人摇摇头,说道:“老道不过是宽慰了些许妇人而已,又未谋害她们性命,宋指挥使何必死揪着老道不放?”
“荒谬!”
宋明德见他行作奸犯科之事竟能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全无悔意,也懒得再跟他说一句话…
“荒谬不荒谬不是你我说的算的。”
那贼人见其不理会自己,不以为意的自顾自说道:“老道听闻当今陛下求仙问道,欲举办水陆法会选出真仙真佛以拜国师。”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呵呵的问道:“宋指挥使认为老道这不死之身,能否胜任国师之位?”
“……”
宋明德闻言面色一变…
随即恶狠狠的瞪着那贼人,嗤笑道:“就你这作奸犯科,目无法纪的江湖方士也想染指国师之位?”
“为何不能?”
“你若能成为我大梁国师,我宋明德第一个抹脖子向列祖列宗谢罪!”
“那老道可就等着那一天了…”
闲聊之间,锦衣卫和押送的贼人已经来到天牢门外,值守的几个狱卒见状连忙迎了出来。
“见过指挥使大人…”
“嗯…”
宋明德见只有几个狱卒迎出来你,板着脸问道:“胡岩呢?”
“禀大人…”
那狱卒紧忙解释道:“刚才西厂的徐督主来过,胡狱司陪同徐督主出去了一趟,应该等会就会回来。”
“徐伯清来过?”
宋明德挑着眉头惊疑一声,随即微微颔首也没多想什么,摆摆手示意狱卒领路,便押着那贼人准备进入天牢。
“宋指挥使……”
那贼人本想说话乱他心智来着,可随即似是感应到了,突然眉头紧锁的驻足在天牢门前。
天牢他已经来过三次了,这是第四次,以前的三次都无甚感觉…
可这次前来,看那天牢的大门,却犹如一张通往深渊的巨口,只觉得有种莫大的恐怖笼罩在心头!
这天牢……有问题!
这天牢……不能进!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仰着头,呆呆的看着门上的‘天牢’牌匾,看着那牌匾上所画的似虎却又长须的异兽画像!
天牢的牌匾……变了!
他呼吸一滞,只觉得那牌匾上的‘天牢’二字犹如大山一般压在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随即童孔一缩…
在他的视线中,那牌匾上的异兽似是活过来一般,那双血目摄人心魄,耳边似乎也响起了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声!
宋明德眉头微蹙,见那贼人立在天牢门口,仰头看着那块牌匾,上前就准备一脚将他踹进去。
可还没等脚抬起来,却见那贼人已是口鼻窜血的俯身跪倒在地!
那贼人满脸惊恐的看着挂在天牢门口牌匾,只觉得以往奸淫过的妇人面容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看着那牌匾上的异兽,在那双血目的注视下,只觉得附着在替身上的魂魄都有种被强行撕扯出的感觉。
“不……不!
!
”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大恐怖似的,蹬着腿,满面惊恐的嘶嚎着,便是那干巴巴的身体都生出了几分枯木纹理…
他的替身一头栽倒在地,而施以邪法秘术的魂魄则是遁出了替身之外。
想要逃走的时候,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魂魄上居然还带着镣铐,脚链!
而那镣铐,脚链的另外一头,豁然就栓在那块牌匾上,在那异兽张开的巨口中!
随着锁链一扯…
他的魂魄凄厉的嘶嚎一声,被牌匾上显化的异兽吞入口中…
“……”
宋明德见那贼人像是犯病似的一头栽倒在地,身体就如一截枯木似的没了生息,心中也是一惊…
紧接着隐约听到锁链拖动的声音和一声凄厉的嘶嚎,便彻底没了动静…
他心头一寒,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不见有任何锁链后,心中疑惑更甚几分。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将视线放在天牢门口的牌匾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觉得那牌匾上的‘天牢’二字越发厚重,而牌匾上所画的异兽似乎也越发凝实了几分。
特别是当他对视上异兽的血目时,之觉得那牌匾上所画的异兽有了神韵,似是要破匾而出一般,甚是骇人…
这……
这牌匾,有古怪!
这贼人是看到那牌匾才死的?
宋明德心中一惊,他来这天牢的次数也不少,自然也能看出天牢换了牌匾…
他眉头紧锁的看向四周的狱卒,见他们脸上也带着几分茫然之色,便沉声呵问道:“天牢何时换了牌匾?”
“禀…禀大人…”
那几个值守的狱卒见有犯人惨死在天牢门前,又见锦衣卫指挥使呵问,战战兢兢的应道:“就…就今天刚换的。”
“今天刚换的?”
宋明德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问道:“谁让换的?谁换的牌匾?”
“是是…胡狱司让换的。”
负责挂牌匾的几位狱卒紧忙出列。
“禀大人…”
其中一位狱卒还以为换牌匾是犯了什么忌讳,紧忙解释道:“这块牌匾是徐督主亲手所制,也是督主吩咐让换上的。”
“徐伯清?”
宋明德闻言又是一愣,脑海中下意识的回想到那日雨夜,那屈指一弹破了自己刀法的持伞身影。
胡狱司身边的心腹紧忙出列,将今天徐督主来后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也着重强调了这块牌匾乃是徐督主亲手所制。
“雷击枣木……辟邪……徐伯清…狴犴像……镇狱神兽?”
宋明德嘴中呢喃自语,摩挲着下巴显得有些出神,实则暗自思量着徐伯清这厮到底从哪修来的这么多本领?
这特娘的不像是凡人手段啊……
他还欠自己一个人情,那自己是不是得趁此机会主动去拜访结交一番?
他回过神来,目光炯炯的看向胡狱司的心腹,轻咳一声的问道:“刚才听你说,那什么雷击枣木还有些边角料?”
“是…是有些…”
那狱卒额头都溢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解释道:“狱司陪同徐督主出门时,特意吩咐小的将那些边角料收了起来,不准让外人动…
说是事后找匠人打造些手串,凋牌之类的小物件送人,能辟邪。”
“理当如此…”
宋明德轻咳一声,说道:“带本官去看看那些边角料,本官怀疑这雷击枣木中有些猫腻,得带回去一些检测。”
“啊,这……”
那狱卒想到狱司的吩咐,苦丧着脸说道:“大…大人…这事儿小的做不了主啊,胡狱司出门前特意吩咐小的……”
“怎么没脑子呢?”
宋明德瞪他一眼,说道:“胡岩说不准让外人动,本官是外人吗?啊?”
他声音一顿的轻哼一声,正气凌然的说道:“再说了,本官要带些回去检测,他胡岩就是亲自在这,也不敢说二话,懂吗?”
“懂了…懂了!
”
那狱卒似是也品出了其中的味道,一改苦瓜脸表情,紧忙腆着脸在前面引路。
边走还边说道:“大人,里边请,里面请,小的给您领路…”
“……”
另外一边…
徐伯清坐在马车上,忽然感觉到一根莫名的因果线搭在了自己身上。
随着那因果线出现,还莫名的传来一篇名为《替身术》的小法术…
“嗯?”
他惊疑一声的运起天目法眼看了看,当下也明白了那根因果线出在何处。
他眉头微蹙的摩挲着下巴,滴咕道:“狴犴像还有这般功效?”
就在他出神之际,车前充当马夫的邓飞停在城西的一处破落宅院前…
“两位大人,到了…”
说罢他便跳下了马车,想到日后自己和弟弟妹妹们不必整日挨饿,不必整日担心受怕,他那张脸都因兴奋变的通红…
胡狱司和徐伯清闻言下了马车。
邓飞推开房门,兴冲冲的叫喊道:“二牛,三柱,我回来了。”
“……”
见没有得到回应,他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笑着嚷嚷道:“九妹,幺妹,飞哥回来了,还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
依然没有回应…
徐伯清跟着他走进宅院后眉头不由得一挑,也看出了这里本来应该是个废弃的宅子,院中满是杂草。
可是,那半人高的枯败杂草,却明显有几处被人践踏,或是有人在里面打滚行成的痕迹…
邓飞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紧忙冲进了内宅,见房门大开,屋子里一片狼藉却不见半点人影后,他面色不经一白…
待看到炕上的被褥都被人揭开,以及散落在地已经风干的馍馍后,他只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
在天牢中数日未曾合眼,一天内心态接连起伏过大,他眼睛一翻的晕了过去…
徐伯清紧忙上前将他扶住,见其面色不正常的潮红,便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胡狱司眉头微蹙的看了看四周,捡起地上一块被踩扁的馍馍,看着上面的脚印,说道:“督主,这地方应该有别人来过,而且不是小孩子…”
他又看了看散落在四周地上的其他馍馍,对比一番脚印后说道:“可能来的人还不少,而且这些馍馍都硬了,估计事发距今得有两三天了…”
“……”
徐伯清看了看四周的生活环境。
看到那炕上连在一起的十多个小枕头,也知道邓飞没有说谎…
待看到房子里没有一个人,又看到已经昏迷的邓飞,只觉得心中生起一股无名火。
“什么人,会来抓小孩子?”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