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但我不知道这里是您的地盘。”

    “这样啊……”

    “馆主”小姐露出颇为失望的表情：“我看你在这里反复徘回，还以为是在找我呢。”

    “……”

    陆曦衣尚不清楚对方的性格爱好，所以没有随意接话，毕竟像这样的强者，又被深渊侵蚀了几百年，患上什么精神疾病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你，是背负之人，没错吧？”

    “馆主”突然提问。

    陆曦衣点头：“没错。”

    “我就知道，你身上那股黑暗的气息，我不可能认错。”

    “馆主”闻言再次露出笑容，那模样，就像是一个赢了问答游戏的小孩子：“既然是背负之人，那么迟早都是要与我相识的，不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吗？代号就好。”

    陆曦衣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朽，这是我在灰原的代号。”

    “很高兴认识你，朽。”

    “馆主”笑容不变，她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到陆曦衣手中的那本无字天书身上。

    “你刚刚是想知道，这本书为什么没有内容，对吧？”

    “嗯。”

    陆曦衣点点头，来自“馆主”的热情，让他一时有些难以应对。

    “那本书……其实以前写满了故事，都是很棒的故事……”

    “馆主”嘴上仍然在和陆曦衣说话，只是她的眼神却再次游离起来，似乎是在走神。

    片刻之后，“馆主”的眉毛突然深深皱起：“是什么样的故事呢……？我有些记不清了……”

    “您刚刚说，这本书被‘抹除’了。”

    陆曦衣试着提醒道。

    “啊，对，抹除……故事的主人已经死掉了啊，那他的故事自然也就没人记得了。”

    “馆主”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深深的哀伤，并没有到哀痛欲绝的地步，但却真切得让人心疼。

    “您没事吧？”

    “馆主”的样子并没有吓到陆曦衣，与精神病沟通，是他从前世以来便再熟悉不过的事情。

    “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馆主”摆摆手，抬起疲倦的双眼看向陆曦衣：“如果你以后坚持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尘封体内的‘黑暗之源’。”

    陆曦衣微微一愣：“黑暗之源，那是可以被尘封的么？”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事，要知道这个世界背负之人的下场大多数都无比凄惨。

    谁知“馆主”微微一笑，说出了一个很恐怖的事实：“当然可以，黑暗之源也属于禁忌，我可以代替你承受它的影响，当然你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就像现在，我身上就背负了很多个黑暗之源，具体是……多少个呢？我好像忘记了……”

    “……”

    很多个黑暗之源？

    短短的时间之内，陆曦衣已经被惊到了不知多少次。

    面前这个看上去娇弱柔美的年轻女子，居然正同时承受着数个黑暗之源的侵蚀？

    就算她是域主……那也不至于能坚持这样子几百年吧？！

    她是怎么做到的？

    “馆主”似乎看出了陆曦衣眼中的情绪波动：“你好像很惊讶？其实不必如此，我身上背负着的可远不止几个黑暗之源呢。它们在我体内都被封印得很好，你也不用担心。”

    “……那您，真的很厉害。”

    陆曦衣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由衷地夸赞。

    “谢谢你的夸奖，现在，能把那本书给我看看么？”

    “馆主”伸出白皙的手，从陆曦衣手中接过了那本无字天书。

    “我的记性不是很好，很多想要记住的事情，都是记在书里。”

    她轻柔地抚摸着无字书籍的封面，喃喃自语道：“你知道么？人一旦被深渊彻底腐化，他的名字就会因此变为禁忌，任何人只要提起他，就会被深渊注视，产生污染。”

    陆曦衣摇了摇头，这一点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灰原之内，域使也好，域主也罢，都是以代号相称，名字是被禁止提起的。”

    “原来如此。”

    原来以代号相称，还有这一层考虑。

    “既然这本书的内容消失了，就说明那些故事的主人……他失败了。名字既然产生了污染，那就只能将相关的内容全部抹除。”

    “馆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悲伤：“书籍上无法记载的内容，就会被我所遗忘，这也是为了对抗深渊污染的无奈之举。

    若非如此……起初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每一本书的内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若非如此……我怎会流落到如此地步，连自己的名字都已遗忘……”

    陆曦衣闻言微微皱眉，线虫曾经对他描述了不少灰原的隐秘，包括很多派别之间的理念和冲突，但是唯独对常识缺乏讲解，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才没能尽数说出吧。

    如今又从“馆主”这里了解到不少常识之后的陆曦衣，突然开始怀疑一些事情。

    “馆主”说：

    她只能记住书籍中的内容。

    被腐化的人，名字会产生污染。

    产生污染的名字会被书籍抹除相关内容。

    被抹除的名字，她无法记住。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谁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呢？

    除非……她的名字已经产生了污染，所以才被迫被遗忘掉。

    如果她的名字产生了污染，是否说明“馆主”已经被深渊所腐化，而不自知？

    陆曦衣见过很多人，尤其是精神疾病患者，他们对自己的某些想法是坚信不疑的，在被别人点破之前，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存在问题。

    现在的“馆主”，是否就处于这种状态呢？

    陆曦衣看向“馆主”，发现她仍然只是温柔地看着手中的无字书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真的如陆曦衣猜测的那样，那么直接点醒“馆主”将会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当一个人的认知受到冲击之后，他所遭受的精神打击也是巨大的。而“馆主”身上又背负着那么多的禁忌之物，如果一个不小心，全部失控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黑暗之源，毁灭整个阿拉木斯应该是绰绰有余的，要是很多个叠在一起……

    人形核弹啊……

    陆曦衣暗暗咽下一口唾沫，此时的域主在他眼中已经是危险至极的代名词。

    再加上之前线虫就告诉过他一条灰原内部的隐秘：不久之后注定会有一位域主失控并造成巨大的灾难。

    这让陆曦衣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