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以周全武为首的几名弟子,他们停在苏憾等人面前,微微昂头看着后者,只是眼角余光一直在往祁素身上瞟。
裴温书和刘一刀同时皱眉,后者大声问道:“周全武,你想做啥子?”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周全武神色平澹地说道,而后瞥了瞥刘一刀,“真不知道峰主为什么要将你这样资质平庸之辈收进来,拉低了我们破法峰的实力。”
刘一刀脸色涨红,握住了腰间的大乌剑。
这两年来,对方虽没有特意打压自己,可只是平日在峰内遇到时,一看到那副对自己视若无睹、不屑与自己为伍的神色,心中不免有些不爽利。
他曾直接向周全武邀战切磋,却被后者以“境界太低,切磋无益”为由给拒绝了,还是那副看不起人、目中无人的样子。
不仅如此,因为周全武身份尊贵,背后掌控的修行资源极为丰富,峰内许多师兄都受了他不少好处,似有似无地站在了他那边。
相对的对他不太待见的刘一刀有些孤立,这也是为什么后者老是往青峰跑,去找裴温书习剑的缘故。
破法峰内的授剑师叔察觉到了此事,也曾训斥了周全武等人。可在后者们看来,他们反而是因为刘一刀经常往别峰跑的行为而受了无妄之灾。
一来二去之下,他们的关系便更差了。
裴温书挡在发怒的刘一刀身前,向着周全武冷言道:“你到底有何贵干?”
周全武视线瞥向苏憾,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只是同为两年前那次大考的仙苗,也算有那么一丝‘同袍之情’。久闻苏兄大名,所以前来瞻仰一下。”
“瞻你妹的仰,”刘一刀压抑怒气骂道,“连俺都知道这个词不系介么用的,你啥意思啊?”
周全武没有理会他,依旧是向着苏憾说道:“没有宗门作为后盾,独自一人在外飘荡,苏兄是得要多小心才行,毕竟也不是所有魔修都像尹氏兄弟那般草包。
“万一哪天横死在外,可就浪费你的‘绝顶天骄’了。”
他稍重的咬字,透露着内心的一丝不服气,似乎要将这两年来从师长们眼中接收到的“不平等”都宣泄出来。
苏憾平静地看着他,澹澹说道:“若只是来逞一时口舌之快,便退下吧。”
周全武眼神一凛,这苏憾,竟敢让他“退下”?
他森然看着苏憾,良久后才缓缓说道:“希望你明日能够不让我失望,也取到名额。
“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晋升四境,但七年后的仙宗盛会,我在那上面让你一败涂地,让大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
他话还没说完,神情便微微一变,扭头看向后方,有一道背剑的萧索身影正缓缓而至。
他脸色微沉,向着苏憾等人轻哼一声,与身后的数名跟班快速离去。
苏憾视线顺着前方看去,一名青年男子拖着副看似虚弱的躯体,眼中缠绕着睡意,同时也带着股不耐烦的感觉,似乎看谁都欠挨他一剑般。
“此人是谁?为何周全武对他避如蛇蝎?”苏憾问道。
旁边的刘一刀神色有些复杂,“他系何方师兄,他……”
而这时何方已经走到近前来,抬眼问道:“苏憾?”
苏憾看着他,“找我何事?”
何方点点头,眼中的睡意忽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缕锋利剑意。
他骤然发难,剑意直刺苏憾的神魂!
苏憾面色不变,神魂岿然不动。那剑意刺入他的体内,而后很快崩碎散去,不痛不痒。
何方一愣,而后点了点头。
直到此时,刘一刀才反应过来,大惊道:“何师兄?!你做什么?”
何方没有理会前者,依旧看着苏憾,闷闷地说道:“你很强,所以,我不会留手。”
语罢,便直接转身走了。
留下刘一刀几人面面相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憾看着他的背影,向刘一刀说道:“你方才还没说完。”
后者斟酌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何方师兄系在俺们之前的上一次大开山门时进入宗门的,曾引起入宗剑六鸣,系当时的天骄。进入了破法峰后,修行一日千里,短短六年便从二境晋升了四境。
“可惜……后来他在一次外出除恶时,被魔修重伤,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境界一直停滞不前。”
刘一刀摇头叹息,显得有些惋惜。
苏憾沉吟着问道:“他与周全武是何关系?”
刘一刀微微皱眉,不太确定地说道:“据说,在何方师兄受伤之前,便通过弟子间的角逐拿到代表宗内四境去上一次仙宗盛会的名额之一,后来他受伤,便错过了。
“而介一次的仙宗盛会,原本可以将他上一次的名额腾挪过来,他也指望着靠衍仙珠续上仙路的。不过,不知为何,介个名额却落在了周全武的身上……”
苏憾有些恍然,难怪周全武方才俨然一副先行者的模样,说要在仙宗盛会上给他好看,原来是已经拿到了名额。
至于这个名额怎么来的,真实原因或许不知,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他挤掉了何方。
难怪周全武见到那何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刘一刀忿忿道:“先不说他挤掉了何方师兄,即使何师兄的名额自愿让出来,也不见得能轮到他啊,老裴可还在呢。”
裴温书不置可否,只是疑惑道:“何方师兄刚才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刘一刀抓抓脑袋,也并不理解。
苏憾澹澹道:“那便不理他了,先离开这里。”
众人点点头,被周全武和何方先后打岔,他们差点忘了原本打算要去做的事情。
……
……
磨剑峰的赠宝大会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试剑场也有一场小小的切磋比拼正在进行。
祁素压低了境界,与陈初瑶缠斗在了一起,二人打得有来有回,皆用上了十二分力气,暗暗较着劲。
刘一刀在旁边看着二女,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介也太凶残了吧?”
裴温书也是看得目不转睛。
苏憾看了片刻,忽而开口向前者问道:“裴兄,你在青螭剑宗已有两年,对宗内之事可还熟悉?”
前者随口答道:“还行,大体都是知道的。”
苏憾继续澹澹地问道:“你们宗内,是否有无法进去的禁区之地?”
裴温书偏过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是有一处,在封魔之山山脚的后方,那里是一处小殿,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入口小门。”
“是否被施加了诸多禁制与封印,寻常人等无法进入,只有宗主方能靠近。”
裴温书点头道:“是的,你如何得知?”
苏憾静静地看着试剑场里的两道身影,沉默了下来。
前者感觉他的神色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苏憾摇了摇头,“没事,就好奇问问。”
裴温书迟疑地点点头,便把时间转回了试剑场间。
苏憾眼神低垂,心念电转。
若他所料不错,那处无法进去的小殿,其内之物应当便是黑色石台。
他内心微微叹了口气,把视线转回了试剑场中。
二女已是分出了胜负,祁素作为踏入四境已久的修行者,哪怕压境,对灵气的应用也比陈初瑶强,后者意料之中地落败了。
祁素依旧是澹澹的神色,但内心还是有些吃惊的。陈初瑶的元阳经功法施展出来,比先前看过的元阳仙宗弟子给她的压迫感都要强上不少,足见后者的天赋异禀。
陈初瑶一脸的遗憾,但在苏憾为她指出问题后,她复而又开心起来。
然后她把刘一刀挑出来切磋了一场,将后者打得落花流水。
数人在此间互相比过之后,祁素便先行告退,独自回去了。刘一刀还是耐不住磨剑峰的热闹,招着裴温书一齐前去。
而陈初瑶则陪着苏憾回到他的院落,向他说着这两年来她在元阳仙宗的点点滴滴,她甚至还用燃香剑在他面前演示了地火剑法——这是他在火焰山时教会她的。
她说,即便进入了元阳仙宗,她的腰间从未解下过燃香剑,也从未停止过修习地火剑法。
她也询问了他这两年来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便挑着一些能讲的事情告诉了她,并没有跟她说他的发间还绑着一条真龙,若是说出来,怕是会直接惊呆了她。
一直到夜幕降临,刘一刀二人来了院落一趟,跟苏憾说了赠宝大会上的情况。
不过后者也不甚关心,听过之后很快便忘了。
刘一刀与陈初瑶等人一齐离去后,苏憾等待着时间悄然流逝。
待到夜半三更时,他便起身往早间与许乐乐约定好的地方飞去。
迎客峰山脚,湖泊边缘旁。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下来,让得湖泊闪着澹澹的光。
苏憾来到这里时,许乐乐已是在这里等待着。
他落在后者身旁,后者当即散开仙胎灵气将二人包裹住,让他们的气息与谈话都半点不泄露出去。
许乐乐放松下来,笑道:“师兄……”
“不叫我苏小友了?”苏憾也是微笑。
“哪能啊,那不是在外人前面,得装一下嘛。”许乐乐嬉皮笑脸,一拍胸脯,“在我心中,师兄永远是最伟岸的那道身影。”
苏憾笑着看他耍宝一阵,而后才神色微肃,提起正题道:“先前让你去追查的黑色石台之事,结果如何了?”
许乐乐挠了挠头,说道:“自上次一别,我回宗后便一直泡在宗内收藏的古籍中,泡了两个月,把古籍们里里外外都翻了好几遍,甚至向宗主以及宗内资历极深的长老要了他们另外收藏的古籍,可依旧……一无所获,所有的古籍上,都没有与那黑色石台有相关的记载。”
听他这么一说,苏憾点点头,问道:“你没说是为了调查黑色石台之事吧?”
许乐乐摇头,说道:“不曾说过。”
“那便好。”顿了一下,苏憾想了想,问了向裴温书问过的那个问题。
他心中有不详的预感,无衍仙宗和青螭剑宗都有类似的禁地,是不是所有的超品仙宗都难以避免?
果然,许乐乐立即说道:“有。有一处连我都无法靠近的禁地,我曾去探过许多次,都被宗主赶回来了。私底下也偷偷地去过不少次,可那里的禁制封印,便是我也闯不进去。”
苏憾心中一凛,神色微有变化。
许乐乐奇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之处?”
苏憾便将在无衍仙宗里的禁地内的见闻详细地说了出来。
还有青螭剑宗的禁地,他也怀疑那里面是黑色石台。
而按方才许乐乐的说法……
“师兄的意思是,元阳仙宗内的那处禁区,里面保存的也是黑色石台?”许乐乐双眉紧锁,神色认真地说道。
苏憾点点头,“只怕整个修行界,不管仙魔,都无法幸免。”
“可为何从未有人提过此事?记载过此事?而且,也并非所有仙宗都有禁区。”
“真相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至于为何无人记载、无人流传过此事,只怕也是一直被这少数人所压制着。”
“既然如此,待我回去元阳仙宗,直接找宗主问问。”
苏憾摇头,“不可轻举妄动,还不知各仙宗是否串联起来。敌暗我暗的时候,谁先暴露,谁便失了先机。”
许乐乐眉间拧成了“川”字,垂眼看着湖泊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片刻后,他才突然奇问道:“无衍仙宗禁区的封印禁制只怕比元阳仙宗更可怕,师兄你是如何进去的?”
苏憾便将与小真龙初九结识,后者带着他在真龙尸身内修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许乐乐这才恍然,难怪师兄这一世的修行进境比起前世还要更加夸张,原来是有了奇遇。
他看着师兄发间那根黄色的发绳,有些瞠目结舌,而后让后者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心上。
许乐乐捧着初九沉睡所化的发绳,神念扫过,丝毫察觉不出这竟是一条真龙!
他吐了一口气,抬头笑眯着眼跟苏憾说道:“等我下次与师姐见面,一定要好好跟她吹一吹!真龙伏在手上睡觉的机会,这座世间也找不出第三个人了吧!哈哈哈。
“不行不行,等我飞升或者死了,牌位的后面一定要写上‘天乐仙人,曾手擒真龙’的事迹。”
许乐乐捏了捏发绳,乐得像个小孩。
苏憾无奈地笑了笑,等师弟玩够了,才把初九拿了回来。
他把初九绑回发间后,才认真说道:“乐乐,还有一些跟师父与师妹有关事情,需要与你说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