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裂缝后,猛烈的白光携着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包围了露明,她的脚下没能感受到什么坚实的物体,剑也入了鞘,可她在裂缝中偏偏就能够在空中行走。露明紧闭着双眼,不敢直面那道白光,尽管如此,灼灼的光仍然照得她浑身难受,这几秒,她感受到了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走了一会儿,她隐约听见了薜柠的话语,可不解其意。
渐渐地,烧灼感没有那么明显了,甚至有些温暖的感觉,不过神奇的是,她肩上的孟旭正在慢慢变得很轻,几乎要没有重量。可她并不担心,多年的默契让她知道,孟旭绝不会离自己太远。
白光里的路不长不短,恰恰是在新奇感过去,厌倦、惊恐来临的时候,白光似乎弱了下来,裸露在白光中的皮肤甚至都可以感受到吹来的习习凉风。
露明听薜柠说过许多次,魔界没有四季之分、没有昼夜之分,永远都只是寒冷的黑夜,而仙界恰是永久的白昼。人界似乎就是一个过渡的地方,春夏秋冬昼夜轮转,年年往复。
也不知现在来到人界,是哪个季节。
正在露明思考之时,她的下一步突然踏空,脚底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空气,而是布满泥土气息的亲切草地。清晨的露珠沉甸甸地挂在草丛里,树叶上,略微寒冷的风轻轻拂过,周围大树参天,鸟鸣欢快,日光在晨雾中折射出七彩的颜色,在空气中格外鲜艳。
这块地方似乎鲜有人涉足,到处都是些小动物的足迹。蛛网在叶片枝杈间井井有条,缀满露珠,各种昆虫和小动物都叽叽喳喳地叫着。露明在这幅景色中没有挪步,驻足良久,似乎是不想扰了这份难得的热闹。抬头望向人间的天穹,久违的蓝色映在露明的眸子里,大片的白色云朵与不怎么毒辣的太阳不知在露明重生后的梦中出现了多少次。现在,她终于见到的景象不再是黑色的天、灰色的云、永远不会升起的太阳这魔界景象,而是她向往的,美丽的,蔚蓝的天际。
多么身心愉悦的一幕,露明抬脚,在浅草中轻轻移动,有些瘦弱的手臂从身体两侧抬起,缓缓地把跟随她十多年的厚重黑袍取下来,“噗”的一声,黑袍掉在草丛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仿佛是脱掉了什么无形的枷锁,露明的肩头顿时轻了很多。
阳光在露明头顶,虽然被密密麻麻地树枝分割成了几块,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美好。顺着缝隙洒下,给秋日的清晨蒙上一层绝妙的金边。正当她感慨于人界时,露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胖鸟呢?她急忙往回走了两步,可自己来的时候大地破开的裂缝已经全然不存在了,或许正如同薜柠说的那样,转移到了别处。可孟旭还没出来……
露明的大脑飞速运转,或许孟旭是因为跟随薜柠太久,魔气太重,无法过来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毕竟以她现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力量,根本无法搜寻到胖鸟的半点踪迹。露明坐下来,仔细回想关于魔界的一切,威严却又对自己极好的薜柠、木头棒子似的将军、每天互损必不可少的小胖鸟,这三个人组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童年,见到他们,便会生出一种归属感,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正当她不由自主地又沉浸在悲痛中时,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打断了她的思绪,这群鸟叫得特别大声,似乎是在向全世界宣告着什么头等大事,露明有些疲倦地揉揉眼,习惯性地拿起她的东西,这时目光一斜,她好像有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懒惰的孟旭难得会收拾这么多东西,原来是早就知道我要走了,或许它是有什么预知的神力吧,毕竟这世界上露明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
为了不引人注目,露明敛了剑意,收了短匕,装作是一个出来游玩的寻常人家女孩,走出了这片丛林。
…………
日出便启程,日落便停下歇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露明也没有觉得有丝毫疲惫,毕竟平定动乱和杀掉一堆亡命之徒可比这旅行难得多。
可不论眼前的世界再怎么美好,露明的衣裙中却始终放着毒药、短匕、长剑、腰刀……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以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藏在露明身上,本来露明的左手上还轻而易举地召出了魔界之火,可奈何这种对付妖兽、心魔的武器过于强大,脆弱的小草一见便枯萎了,为了不引起注意,露明只能用最原始的武器来防身。
即便是这样,露明对于自己顺利复仇的信心依然很小,毕竟哪一界都高手如云,她微弱的一己之力在这浩瀚世界中又能抗衡几人?
现在她的实力,就连观看一段要复仇的人的记忆碎片都没什么资格,更谈何去杀呢?
转头,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向远方的草甸、小山丘、鸟群,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鸟这种生物很烦,在魔界有一个和自己拌嘴的还不够,到了人界还要被叽叽喳喳声烦死。她这一世的命,没准就带着个鸟字。
翻过山丘走过草地,跨过小溪游过大河,露明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很多天,可仍然没看到任何人影,眼看孟旭带的干粮就要所剩无几了,她不由得开始有些心慌。
不过命运总会给人奇妙的惊喜,叮叮咣咣的颠簸声传入了露明的耳朵,伴随着马匹粗犷的喘息声与木制车厢的吱呀作响,她急忙运起轻功快速奔向远处。
一辆华贵的马车赫然行驶在偏僻的农村小道上,马匹显然有些劳累,似乎和露明一样,都行驶了很多天。
露明在马车斜前方停下,右手紧攥着腰刀柄,左手背在身后,似乎有些犹豫,但马车行驶到露明身前竟然主动停了下来,华贵的马车里面的人咳嗽了一声,像是一位老者。
忽然,马车左面的帘子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