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很信任张天流,可他还是难以置信。
他看出了新兵营被渗透的危害,但他所能设想的最大不过谋逆,却忽略了谋逆的成功率。
只渗透外城新兵营不可能谋逆成功,指望他们爬上去,之前觉得可能,那是因为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对于九州的理解层面,没有放在东冥。
东冥的外城军都是皇亲国戚统领,所有功劳都要被他们瓜分一大半,剩下的也未必全是你的,说不定还要层层剥削,到了你头上时,足可以做将军的功劳,打折成了校尉,甚至更低。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捞不到几个大功,努力几辈子也进不了代表权贵的万相门内,更何况里面还有域王和冥皇宫,以及那只可仰视的神辉大殿!
重重门的阻拦下,区区兵卒,何以逆天改命?
小白到了无边海后,对于权力,他是轻蔑的,因为他的能力可以打破绝大多数的权力。
到了幽冥,小白依然不觉得权力有啥了不起的。
若是想,他们轻易能称霸幽冥,就像五地八荒那样,即使有实力超过他们的强者,但最终都要听他们的。
现在,小白对权力终于有了清晰的认识,以及身边人对它的向往近乎于零!
这好像是很不可思议的。
但这就是东冥!
从新兵营到威扬衙门,小白所遇到的每个人,虽然对内城生活很渴望,但也只是生活,而非权力!
或许他们对权力是渴望的,但他们没人敢表现出来!
这就很可怕了!
是什么让他们不敢表露一点野心?
神权!
还是皇权?
小白不知道,或许大前辈能告诉他,但他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知道的有点多了!
以前知道这些没什么,因为他身在局外。
而现在,他身在局中!
“新兵营的腐败已经到了骨髓里,没有人反抗不是安于现状,是意识到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既然掀不起波澜,那就随波逐流,如果我不是以一种游戏心态在玩,而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也没有勇气!”
张天流看着小白元神表情上的惆怅,笑道:“想做点什么了?”
“事情演变下去很严重吧?”小白问。
张天流略微歪着头道:“不会,只是很热闹。”
“热闹?”小白疑惑问:“不是打打杀杀那种?”
“如果真是神权参与进来,不会,那只是最后手段,且是皇权不计后果的一场冒险,如果皇权选择了杀,那注定失败,好比秦国,你以为秦国真正的敌人是六国?还是刘邦项羽?或程胜吴广?都不是,秦国灭亡原因是挑衅了儒家,你不必当真,只是我个人看法,这么说吧,不要去考虑阴谋诡计,就是摆在明面的东西,神权对应的是众生,皇权对应的是一小撮人,皇权对抗神权,就是一小撮人对抗众生,所以神权想让皇权怎么死都行,全看他高兴。”
小白思索道:“的确好像没必要打,甚至也没必要对抗吧,秦国和儒家不能共存?”
张天流笑道:“都焚书坑儒了你说呢。”
“哎呀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里明明共存了很久啊,就因为头上有人,我就必须弄死他?”
“嗯,你完全可以这样认为,也可以再发散一下思维,在我上面的,是我敬仰的神,我敬畏他,爱戴他,而如果是我讨厌的人,凭什么要我拥护他?神权,虽面对天下,但那是精神层面,物质层面,它也是一小撮人,普通人看到的是精神,皇权看到的是物质,你把物质想成蛋糕也就明白了。”
“嗯,言之有理!”小白深以为然的点头赞同。
“咦。”小白忽然回过神,没好气的对张天流道:“重点!”
“重点是,神权把舆论打磨成刀子,疯狂捅皇权腰子,皇权没了个腰子能活,为了尊严反捅就会死,便这么简单。”
“简单个锤子啊!”小白双手搓头。
哪怕元神体近乎完善,精神力强,思维敏捷,小白依然感觉脑袋要冒烟了。
他懂是什么事,但这事,大到他无能为力!
要是不把异族当人看,什么神权皇权,他一锅端了。
但这就解决问题了吗?
不过是换来新神新皇的登基。
当然他也不指望什么长久,他只是想做点什么,换个方式,易个新主。
“我感觉,这比五地八荒还难操作。”小白有种无力感。
张天流没好气道:“相反,五地八荒难度更大,只是因为我在扛罢了。”
小白哈哈一笑,道:“舆论你拿手,当然可以跟他们玩,我不喜欢。”
“因为你内心向往的是正义,想堂堂正正的,挺直腰杆的,为世人扛起这天塌之祸,但很抱歉,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君子礼仪,只有个人道理,你认为不宣而战为耻,我认为用尽全力为敬,既要搏杀,岂有放水之理?”
“唉,入世,果然很辛苦啊,难怪老爷子会心灰意冷。”小白可算理解了。
无边海三千年里,他压根就没真正意义上的入世修行过,九州时,也只是个学生,虽有烦恼,但都是个人烦恼。
此番在东冥,他的烦恼越来越多,再也无法回那城楼,看那风景了。
因为他自己,成了风景中的一员,有了集体的烦恼!
“你想做点什么?”张天流又问出这句话。
“做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白挤出个笑容道。
“唉,那可是很累的。”张天流感叹。
“研究符文不累啊?”小白这下是真的笑了。
“瞧你说的,我研究符文就跟你们玩手机一样。”
“是,你厉害,我就是凡夫俗子,唉,原来只是随便找个工作干一下,体验体验不一样的人生,跑去破案,这尼玛第一个案子就牵扯这么大,我到现在还无法相信,还从之前期待变成了担忧!”
张天流笑道:“就好像偷偷送出情书,期待对方的答复,又怕人家是来拒绝的。”
“哎呀好心痛啊,你别这样比喻。”小白揪心道。
“可怜的孩子。”张天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很明显,小白曾经有过这样的悲惨遭遇!
“说得好像你没有黑历史似的,我就不信你没被人家拒绝过。”
“拒绝我的人多了。”张天流无所谓的道:“习惯就好。”
“是,讨价还价遭拒嘛,谁没有似的。”小白轻蔑道。
“要是就好了,虽然不是男女关系,但也很惨的,我是从小被人嘲笑大的,小时候很多街坊孩子都拒绝和我玩,笑我没妈,说我爸比他爷爷还老,我每还一次嘴就被群殴一次,养父辛苦一个月给我买的新书包被扯烂了,课本也被撕了,笔都折断了,对我而言的灭顶之灾,他们却玩得很开心,左边一个降龙十八掌,右边一个七伤拳,前面一个旋风扫叶腿,后面一个拿起根棍子大喊一声打狗棒,狠狠敲我头,这才叫黑历史,被女孩拒绝,算个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