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玉公主的语气微微冷了下来:“方才分明是你所说,源体既在,我等脱困不过易如反掌,现在怎地又责怪到了我的头上?”
季月年轻声道:“我所说的‘源体既在’,是指我等并非当真如凡俗生灵一般,可却并不是让你现在便用锋利的刀兵去验证此事,无论如何,待行至泽州府府城之后,再作打算。”
澜玉公主冷哼一声,道:“那我问你,瑶境分明是一座用来修业之境,为何我等会陷入幻境之中?”
“那为何你会如此笃定,此间便一定是幻境?”
季月年摇了摇头,“据我推测,这里很有可能是一方真实的世界,其中的时空扭曲至了极点,至于瑶境的玄妙到底在何处,待我等离开这方世界之时,自见分晓。”
此言落罢,他便再次倚到马车的门框之处,轻轻阖上双目,陷入了沉默。
另一架马车之中的澜玉公主,亦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
咣当!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的马车终于停在了路边,马车之外传来了熙攘喧嚣的嘈杂之声,极是吵闹。
“下来!”
马车帘布被一个高壮的奴隶掀开,他恶狠狠地瞪着这些马车之中被麻绳捆绑之人,语气颇为不耐烦,“要是不想挨鞭子,就赶紧给老子爬下来!”
季月年被捆在门框边缘,被那高壮奴隶解去了脚腕之上的麻绳,当先走下了马车。
在其之后,足足八个骨龄不一的少年鱼贯而出,双手之上绑着严严实实的绳索,根本无法挣脱。
虽然脚腕上的麻绳都被解了去,可却没有一个人想着逃跑。
两架马车周围有着足足十余个身高马大的壮汉,其中不少人手中都持着带有倒钩的鞭子,那“赵当家”身旁更有两个神情阴鸷的披甲侍卫,手中持着的长剑之上映着冰冷的寒光。
与此同时,澜玉公主所在的那架马车亦是被掀开了门帘,数个少女陆陆续续走下马车,其中甚至还有着两个不足十岁的女童。
季月年环视四周,心中对于此时的境况已是隐隐约约有了底。
此处乃是一处极为繁华的集市,人来人往,更是不时有着身着甲胄的府兵行过,可却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些被捆绑在此处的奴隶。
即便偶有驻足停留者,望向季月年等人的目光亦是像在看一桩货物,询问了价格之后,便面露犹豫地走了开去。
显然,那赵当家的心肠极黑,已是打定了注意要将这些少年少女卖出一个高价。
“都给老子站好!”
一个高壮奴隶恶狠狠地走了过来,推推搡搡地将这些少年排成一行,神情极是不耐。
季月年双手被麻绳缚在身前,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冷眼望着这喧闹无比的集市,心神深处却是思绪翻涌。
眼前每个活生生的人都不似虚假,这些生灵所散发而出的情绪真实无比,此间世界分明不是什么幻境!
如此说来,那瑶境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蓦地,一道雷霆电光划过脑海,季月年瞳孔微微收缩,已是想到了一个恐怖无比的猜测。
“难道当真是这样么……”
“若事实当真似我所想这般,那这白玉蝴蝶也实在是太过可怕……”
想到此处,季月年侧过头去,望向了数丈之外的澜玉公主。
澜玉公主似有所觉,亦是抬眸朝着季月年望来,以心念传音道:“观你神情,莫非已是有了头绪么?”
季月年轻轻颔首,道:“方才我有了一个猜测,不过尚且不能完全确定。”
那澜玉公主道:“我也有一个猜测,亦是需要验证一番,待我有了头绪之后,便告知于你。”
二人心念传音之时,此处集市已是围拢了不少人,许多目光都在这些少年少女身上梭巡,似乎在挑选着自己中意之物。
人群之中,一个身着长袍的清隽文士越众而出,神情有些凝重,朝着赵当家道:“敢问这位牙侩,这些奴隶是从哪里来的?”
那赵当家神色有些不虞,自袖中取出了两张陈旧黄纸,道:“你问这些作甚?我有州府的批文,无论是哪里的奴隶也能卖得!”
那长袍文士定定地看着赵当家,道:“半日之前,泽州府西边的三个村镇遭了马匪洗劫,府兵却没有寻到任何一个孩童的尸体,是不是都被你们这些牙侩从马匪手里瓜分了去?”
“一派胡言!”赵当家的神情有些惊慌,他虽然有贩卖奴隶的批文,但是与马匪私通却是砍头的大罪,“你这厮在此处信口雌黄,有何证据?”
正吵闹之间,又有两架极为华美的马车在此处一前一后停了下来。
赵当家眼睛一亮,顾不上与这文士扯皮,当即便带着两个侍卫迎了上去,点头哈腰道:“官人可是要下来看看?”
“甚么官人!瞎了你的狗眼!”
一个碧衣侍女朝他狠狠啐了一口,回过头去,伸手掀开了马车的丝绸帘布,“少夫人,小心些。”
在数个侍女的簇拥之下,身着华贵衣衫的年轻妇人走下马车,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扫过所有的奴隶,轻声道:“那牙侩,我且问你,这些奴隶我若是全部买下,多少银子?”
赵当家心下大喜,躬着身子道:“夫人若是……”
“且慢!”那长袍文士走了上来,朝着那年轻妇人行了个礼,“这位夫人,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方才已是看上了两个奴隶,刚想付钱来着。”
那碧衣侍女斥道:“你可知道我们少夫人是何等身份,竟敢……”
年轻妇人抬了抬手,打断了碧衣侍女,瞥了长袍文士一眼,道:“你看上的是哪两个奴隶?”
长袍文士自人群之中点了两下,道:“便是这两人。”
年轻妇人神情有些犹豫,思忖片刻之后,道:“你既是先来,我也不愿以势欺你,这样,那少女归我,少年归你,如此可好?”
长袍文士见好就收,便拱了拱手,道:“那便谢过夫人了。”
此言落罢,他走向立于一侧的赵当家,自袖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雪花银,放在赵当家的手心,低声道:“银货两讫。”
赵当家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银两,数息之后才堪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开口道:“一个奴隶只需三两银子,这厮却给了我足足二十两银子,莫不是昏了头么!”
其再次抬头看时,那长袍文士已是带着方才选好的奴隶没入了人群之中,再也不见半点踪影。
“他带走的那个少年并非常人,若是细细算起来,五十两银子也打不住,”年轻妇人笑道,“那牙侩,带着所有的奴隶跟在马车身后,待到了泽州刺史府,自会与你结账。”
此言落罢,她便回身走上了马车,将丝绸帘帷重新落了下来。
赵当家忙不迭地应了一声,随后便催促着那些奴隶挨个站好,跟在马车之后,朝着泽州刺史府遥遥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