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贫寒,从一介无名小卒走到今日位列江湖至尊,威名震天下的赵白阳。
他原本的命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对于他而言,他完全可以抛弃掉那些想法,安心的做自己的弥勒教主,成为那群人的一份子。
但是可惜的是,赵白阳心中意难平。
很简单的来说,他放不下。哪怕已经走到如今的地位,他依旧放不下。
对于赵白阳而言,他永远忘不了当初那些人给他折辱...
当初的赵白阳,从一个贫寒小子凭借着些许的机遇,误打误撞的成长为江湖中有名的年轻俊杰,后起之秀。
正当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发生改变的时候,先是却给了他当头一击,让他明白,即便在那个时候,他依然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视为草芥,视为猪狗,视为卑贱下等之人。
从那时候起,对于赵白阳而言,他的人生中就只剩下两个目标:
一个是踏足修行的巅峰;另一个就是将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人从云端拉下来,让他们也尝一尝被人视为草芥的滋味和痛苦。
他希望,那些和自己原本一样的人,可以不再受人鄙视,可以昂首站立,不再卑贱的被人视为猪狗,性命廉价到宛如草芥一般。
“不过,赵兄想必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裴玄景面色肃穆,沉声道。
赵白阳脸上浮现坚毅的神情:“赵某知道这会很简单,但是赵某依然会这般做。”
这一刻的赵白阳脸上浮现坚定的目光,哪怕是有神佛降世,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裴玄景摇摇头道:“赵兄,裴某问的不是这个。”
他知道这条路很难,也并非质疑对方的坚定信念。
一位修行到他们等人境界的武者,心灵的坚定是旁人无法轻易撼动说服的。
所以,裴玄景根本不是再问这个。
他是问对方是否清楚这件事背后的代价。
他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何尝不知道,有些事总是会有人去做的。
可是正如他当初选择出手击杀宁王,想要平息叛乱一般。
对于赵白阳而言,这是何等伟大的事情,但是对于这天下的百姓而言,却无疑是一场灾难,无处可躲避的那种。
所谓英雄一朝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这听起来震撼无比的宏伟的彷佛像是史诗一般的目标,背后可是蕴含着无数人的家破人亡,生离死别,漂泊流荡。
哪怕裴玄景已经到了如今的境界,他有了远超寻常的实力,站在了这方世界武力的顶端。
但是对于裴玄景而言,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都是有些难以触碰,难以背负的。
因为到了那一步,每一次抉择,每一次的行动,都意味着有无数的人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就现在的裴玄景来说,他还没有那样的勇气去背负,因为他看的到那背后的沉重。
所以,他才会问赵白阳。
“为了成功,就必然会有人要牺牲,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赵白阳冷声道。
他自然清楚这其中的代价是什么,会造成多少人的生死。
但是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是成功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为了成功付出一些牺牲并不算什么。
听了赵白阳的回答,裴玄景默然不语。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和赵白阳的分歧在哪里。
哪怕赵白阳的目标不可谓不宏大,不可谓不令许多人为之侧目。
哪怕是刚才的裴玄景都不得不为他的所思所想觉得赞叹。
但是当裴玄景得到这个回答之后,他心中不禁浮现微微的叹息。
裴玄景脸上浮现莫名的微笑问道:“赵兄,裴某只想问一句,凭什么?”
“嗯?”赵白阳眉头微皱,一时间没有理解裴玄景的意思。
只听到裴玄景继续问道:“裴某想问,赵兄你凭什么让他们牺牲?”
赵白阳脸色微变,裴玄景却浑然不管,语气愈发冷冽:“赵兄,你有没有问过那些人,他们愿意为了你的目标牺牲吗?”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对于这天下的普通人而言,他们心中没有那么大的抱负,没有那么大的理想。
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衣食温饱,安稳度日罢了。
只要还能有安稳度日的机会,哪怕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也没有关系。
赵白阳到底是心智坚毅之辈,不会被裴玄景的话轻易问住。
他朗声道:“赵某人是为了他们好,让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让他们不被欺辱,让他们可以...”
他的豪言壮语被裴玄景毫不客气的打断,裴玄景冷声道:“他们不在乎别人看不看得起他们,他们只想要活下去,只想要安稳的活下去,哪怕是受一些欺负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活下去。”
活下去,安稳的活下去,受些欺负也无所谓。
这才是那些普通人真正的想法。
赵白阳面色冷冽,出身贫寒的他,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弥勒教号称最能拉拢人心,但凡是有灾祸,必然有弥勒教的人出现其中。
对于那些灾民的想法,他何尝不知道。
就连是灾难之时,只要赈灾及时,有一口吃穿,足以果腹,那些灾民也不会暴乱,他们会安稳的等待着。
但是,在赵白阳看来,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在很多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些灾民。
这时候,他就会感觉到浓浓的不公笼罩在自己的头上。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人,有些人锦衣着锦,钟鸣鼎食,玉盘珍馐,金樽清酒;有些人却只能衣衫褴褛,食不果腹,颠沛流离。
所以,他赵白阳要为这些人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又为什么会不愿意,怎么能不愿意呢?
裴玄景嗤笑一声,也不说话。
但是他的态度却表露的淋漓尽致,无疑是不认同赵白阳的说法。
“裴兄难道难道觉得赵某人说的不对吗?”赵白阳沉声道。
“难道裴某应该要认同吗?你这和那些野心家有什么不同,还不是利用扇动那些普通人吗?”裴玄景面色不渝,他冷声道:“即便是将来你将这些人镇压,改朝换代,可是依旧有什么改变呢?最终无非是换了一批人而已,难道会有什么不同吗?”
他的行动,归根结底还是要扇动那些普通的百姓,用他们的血肉铸就属于他赵白阳的辉煌。
“赵某人自然与那些人不同!”赵白阳果断的否认了裴玄景的说法,他冷声道:“赵某人不会欺压他们,不会视他们为草芥...”
从来都没有人和赵白阳争论过这些东西,对于他的这些计划,他也曾和一些人说过。
不过那些人要么否认,觉得他在痴心妄想。要么摄于他的威视,对此唯唯诺诺,不敢提出任何的异议。
只有今日的裴玄景向他提出了真正的质疑,不是那种听都不愿意听的否决。
从裴玄景所说出来的这些问题和质疑来看,显然对方有着和自己许多相同的认知,这不禁让赵白阳心中升起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感觉。
所以,面对裴玄景的质疑,他不但没有任何的怒气,还心平气和的向裴玄景解释,想要试图说服对方,让对方加入自己。
裴玄景冷笑道:“当初的大明太祖皇帝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最后又怎么样呢?六百载过去,如果真的和当初一样,那么赵兄今日又何必再次说这番话呢?”
赵白阳所有的话,在这一刻止住,他被裴玄景这句话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难以反驳。
是啊,当初的大明太祖建立大明的时候,出身贫寒的他哪怕留下了无数的计划,可是却依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后代成为了当初自己拼命要推翻的那群人。
那么即便是自己成功,等待几百年后,会不会有一样的结果呢?
一定要解决这个后患。
赵白阳没有放弃,也没有躲避,反而开始正视这个问题,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不仅如此,裴玄景的话并未停止,他冷冽的声音在山峰之上响起:“赵兄,你口口声声说着为了不公,为了推翻那些人,觉得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但是你又有何资格让那些百姓为了你的计划去牺牲呢?你这般做法,又与那些人何异?”
这天下的百姓凭什么要为赵白阳的计划和目标去牺牲呢?
赵白阳这般驱使百姓的做法,又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这就是两人之间不同之处。
裴玄景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可以让那些百姓可以为自己的计划去牺牲。
哪怕是有一日,裴玄景要做这样的事情,他也只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做,不会去扇动那些普通的百姓,让他们白白送死。
呼呼呼...
整个山峰之上,突然陷入了死寂,只有呼呼的山风吹过的声音。
沉默了许久,赵白阳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寂。
他到底是意志坚定之辈,哪怕刚才被裴玄景的话所击中破绽,却也不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计划。
他目光坚定的看向裴玄景说道:“我想到办法了。”
“嗯?”裴玄景看向神色再次恢复的赵白阳。
只听到赵白阳说道:“裴兄所言,当初的大明太祖死去之后,他留下的告戒被当做废纸一张。可是如果大明太祖没有死呢?他如果一直活着,那么就可以永远的保持下去。”
既然是当初因为人死政消,那么只要自己可以永远的活下去,那么就可以一直的维持着自己所定下的规则。
看着自信满满的赵白阳,裴玄景默然,很像说一句话。
那就是屠龙的勇士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恶龙。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清楚这是徒劳的,没有任何意义,赵白阳不会听进去的。
看着对此不置可否的裴玄景,赵白阳知道他终究没有说服对方。
他叹了一口气:“裴兄,告辞。”
赵白阳没有再次开口邀请裴玄景,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裴玄景的心思。
两人都是心志坚定之人,如同对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计划一般,自己也无法说服对方加入自己的计划。
既然如此,也不用浪费口舌,徒增烦恼。
“裴兄,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的计划没有错。”身影隐去,赵白阳的声音在裴玄景的耳畔响起。
裴玄景看着赵白阳远去的方向,心中澹澹想到:“看来,也必须有所准备了。”
正如当初阻止宁王朱辰濠一般,裴玄景不愿意看到天下大乱才出手阻止对方。
那么现在,他自然也不愿意看到因为赵白阳的举动,让一些无辜之人流离失所,枉费性命。
所以,他需要作出一些准备,以此来应对,不至于让局势崩坏的难以收拾。
“即便是重整天下,你的计划也有太多的不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倒不如按照我的计划来做。”裴玄景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念及至此,裴玄景忽然自嘲一笑:“这么想来,我倒也没有什么资格小瞧对方。”
其实自己何尝和赵白阳不是一类人,都是那种心中充满了自信和偏执,认为只有自己的做法才是最正确的一种人。
裴玄景袖袍轻甩,将一些碎石掀开,让那些被压倒的花草树木重新显露。
而后先天雷罡气运转,蕴含着丰富生机的真气弥漫整个山峰,原本有些枯萎折断的花草树木再次恢复了些许的盈盈生机。
做完这一切之后,裴玄景缓缓转身,朝着主峰走去。
赵白阳所做的事情,且先由对方去,裴玄景现在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对于裴玄景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比想办法突破境界是更重要。
虽然经过了数次的模拟器模拟,还并未突破,但是却给了他许多的启发。
至少就现在而言,裴玄景能够确定突破境界的道路应当是三条道路:炼精之道,练气之道,炼神之道。
炼精之道应当是肉身的不断进化,凝练肉身穴窍,最终打通全身的穴窍,肉身自成一体,天地腐朽而自身不朽不灭。
练气之道,气当为炁,指代的不仅仅是内气,真气,更是这天地自然之中蕴含的所有能量。以自身体内的炁,引动天地之力,生于天地却超乎天地。
老庄有言,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其中的气,便应该是炁,指的就是天地之间的能量。
至于炼神之道,裴玄景的判断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他只能够依照自己所搜集来的典籍记载,以及前世所了解的知识,作出一个大概的猜测。
炼神,对于普通人而言应该借指心灵、意志、信念等一系列无形而存的某种逻辑。如果用修行之理而言,那么或许就应该指三魂七魄,阴神元神。
虽然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但是裴玄景却还是没有太多的涉及,只是暂时的将其搁置。
他准备等待来日,寻找一些关于精神之力的修炼武学,看一看能不能触类旁通,有所涉及。
就目前而言,对于裴玄景而言,最方便研究的便是炼精炼气之道。
他恢复了内气之后,再次了进入密室之中,盘坐在蒲团上,五心朝天,双眼微闭。
一缕缕真气开始在裴玄景的体内缓缓游走,裴玄景抛弃了脑海中所有的杂念,全心全意的将心神付诸于真气之上,仔细的感悟着真气流动。
他控制着真气一如既往的打磨淬炼着肉身,想要将肉身继续强化下去。
可是正如他所预料到的一般,肉身的强化似乎已经到了极限阈值,哪怕无数的真气消耗,可是却依然没有任何的作用。
许久之后,裴玄景无奈的放弃,心中想到:“看来单纯的真气强化已经到了极限,想要再次突破,很难。或许,真的要做那一次的尝试了。”
想起这个尝试,裴玄景也不禁脸上浮现郑重的神色,眼中浮现犹豫与挣扎,最终还是被一股坚定的决然所代替。
“这个计划已经考虑了许久,为什么不尝试呢!”他喃喃自语道。
其实在很久以前,裴玄景对于自己的修炼之路就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真正的尝试罢了。
还记得当他的龙象功在修炼到第八重的时候,受限于功法,无法再次突破。
而在宣府城斩杀了钱宁之后,裴玄景曾经进行过一次人生模拟,在那一次的人生模拟之中,裴玄景也因此获得了龙象功的完整版本,虽然无法修炼,但是给他后来的肉身修炼也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一次的人生模拟中的最后阶段,裴玄景借助雷霆之力炼体之事。
虽然那一次的炼体有些偶然,最后也并未成功,但是却仍然给他留下了许多的启示。
“雷霆锻体!或许是在天地未曾复苏之前,唯一有可能打破天地束缚的一种可能。”裴玄景心中想到。
要知道,一个人的成长不但是源于自身的努力,也要契合时代的发展。
即便如三丰真人、八合思巴这般的强者,有着天地的约束,哪怕他们有着绝顶的天赋才情,也无法打破桎梏突破境界。
哪怕六百载的时间过去,可是归根结底天地还未真的复苏,裴玄景也无法有把握能够跳出樊笼,打破天地束缚。
炼神之道涉及不深,炼气之道对天地的牵连太过于密切。
在裴玄景看来,也只有炼精之道,或许有着一些可能。
炼精之道说到底,是对修士自身的修炼,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来淬炼肉身,未必不可以趁此机会打破束缚,让自己提前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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