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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五,士议。
晨光微露的时候,二十二名身着天夏衣冠的文士踩着内城台地的山道石阶,来到贤哲祠中祭拜天夏先贤。
这里人有的人白发苍苍,有的人尚是青春正茂,但是每一个人都是脊梁挺直,脚步有力,身上都有一股说不出的精气神,让人看着肃然起敬。
他们皆是天夏之士,最大的一位,如今已经一百一十九岁,而最年轻的一位,还只有三十一岁。
在祭拜好历代先哲之后,这些天夏之士便依次沿着贤哲祠后方的台阶而下,往都堂方向而来。
此时治署大殿之前,署公柳奉全早已带着六大衙署的长吏,还有一众府内的事务官吏站在门前的广场之上相迎。
现在太阳未曾升起,朝霞仅是微微泛起,他们这群人站在这里,衣袍上沾着微湿的晨露,周围除了偶尔传来的压抑咳嗽声,并没有什么太多声音,显得很是空旷清冷。
然而从空中望去,可以见到内城台地的四角边沿之上。到处都是竖起的旌旗和一排排兵戈,底下是成列衙署护卫和司寇巡卒,偶尔还有身着胜疆衣的神尉军走来步去。
等一段时间过后,天夏诸士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柳奉全打起精神,待得来人逐渐走近,他上前相迎,身后的事务官吏也是挪动脚步,一起跟了上来。
双方在广场上见礼寒暄一阵,随后一众天夏之士便被迎入进去,一直行步来到了位于治署正中位置的大议堂之内。
到了这里,天夏之士皆是分席列座两边,露出中间宽敞的过道,而高台上方的主位空缺,那是给大都督的位置,不因为大都督杨珏尚是年幼,按照规制,在十八岁之前是不会出现在士议上的。
在仅次主位下首,略低一层的台阶上,左右皆置有一排席座。
左侧席座,主要是属于署公和各衙署长吏的位置,他们代表着是都护府的治事权力。
而在右侧席座,则是留给都尉、卫尉这两位尉主的。这两人掌握了都护府的大部分军事力量,也代表着都护府最为直接的意志。
不过这里并没有留给玄府和神尉军的席座,因为在而今的礼制架构中,这两家只是负责对抗超常力量,并没有参与治事和直接调运军兵的权利。
每一次年初的士议,将由诸多天夏之士对都护府提出合理建言,都堂再商议探讨,若是采纳下来,大都督那里亦无异议的话,那么将会在这一年中推行。
柳奉全带着衙署长吏方才来到自己的位置之上,就听得外面有连续有节奏的鼓声响起,他沉声道:“当是都尉和卫尉到了。”
议堂的大门自外推开,先是两名甲兵走进来,分驻两旁,而后都尉安右廷着一身笔挺的戎装,大步走了进来,而他身后,则是跟着卫尉杨璎,再后是十余贴身侍卫和随从文吏。
众人俱是起身,与两人见礼。
礼毕之后,安右廷与杨璎两人便来至右侧席座之上坐下。
不过因为士议主要讨论的是治策,所以只要不是涉及军事方面的事,两人身为都护府内的军事管领,是不会在士议上指手画脚的。
这时有两名身着黑衣,面无表情的文吏走了出来,站到了议堂的两角之上,并在一个早就摆好的漆案之后坐了下来。
这两人是大都督录堂的委吏,他们会将自己今天听到见到一切记述下来,并带回去给大都督过目。且会书录进文档之中,作为日后之参证。
这也是提醒今天在座所有人,今天说的每一句都需思之再三。
杨璎这时小声向身边一名年老文吏问道:“吴撰文,这次先生应该能被推举为‘士”吧?”
吴撰文想了想,很小心的回道:“回卫尉,张参治能为学宫和安巡会所推举,都堂上也无反对之声,希望还是很大的。”
杨璎比谁的信心都足,道:“嗯!先生一定能成为士的!”
吴撰文低头一揖,道:“卫尉说的是。”
此时治署大殿之外,西角的望阙之上,站着一名配有腰刀,穿着胜疆衣,披着大氅的三十余岁的男子,他唇上留着齐整胡须,两眉如剑,眼神严厉。
台地上的大风吹来,他身上的衣袍不断鼓动着。
这是神尉军新任的左军候赫疆。
为了这一次,神尉军共是来了两名军候,除了他之外,另一名右军候庞巩,这一位则是负责护卫都堂另一角。
赫疆身旁还着两名队率,其中一个看着治署方向,用恶意的语气的说道:“军候,你说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冲进去,是不是就能将所有都府上层一网打尽了?”
赫疆撇他一眼,道:“高敖,你太过肆无忌惮了,这些话是能在这里说的么?”
高敖嬉笑了一下,道:“不是有军候在么,我怕什么?”
赫疆哼了一声,道:“玄府的人就在那对面,不要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不然我可保不住你。”
“玄府?”高敖露出浓浓的不屑之色,“要我说,早就该和他们一较高下了,都护府当就由我们神尉军来管,那什么烽火台,也该趁早推倒!”
赫疆往玄府所在看了一眼,想起成为军候后被告知的事,目光中现出几分忌惮,道:“你不懂的。”
大议堂内,那最年轻的一名夏士站了起来,对着两边上首之人分别一揖礼,道:“况公,余公,两位长者以为这首议之题该是为何?”
余公抚了抚胡须道:“我们今次共是来了二十二人,余者不是病重,便是不愿来此,为免意对难分,我看就先选拔新血吧?”
况公同意道:“可以,这也是正事。”
余公道:“好,那先把此次士举的人选呈上,供诸公一览。”
年轻夏士从袖里拿出一份折书,在众人面前打开之后,朗声言道:“今次各方推举之人的共有四名。临治、宁光、宣成三座学宫合力推举‘徐文岳、谈世治、齐殷良’这三人。”
念到这里后,他稍作停顿,道:“泰阳学宫推之人为……张御。”言罢,他收起折书,抬头看向上方。
席座上有一名六旬左右的中年夏士问道:“泰阳学宫只是推举一位么?”
那年轻夏士道:“是的,原先还有一位,名唤姚进初,不过泰阳学宫似乎觉得这两人并列不妥,所以又将其挪去了。”
中年夏士点了点头,就不再多问了。
况公这时问道:“民询的都人到了么?”
年轻夏士回道:“都到了,现在都在外堂的厅廊席座上安顿好了。”
“那么,就先把……”况公的记性似乎有些不好,语声到这里微顿,旁边的人小声提醒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把那临治学宫的推举的徐文岳先喊上来吧。”
此时的泰阳学宫奎文堂内,迟学监及众学令正坐在这里,等候随时从都府中传出的消息。
迟学监在座上思考了一会儿,问道:“没有什么疏漏了吧?”
洪学令马上侧身过来,回道:“学监,大部分的麻烦都解决了,关键是这最后三询了,无论是府询、学询、还是民询,我们都只能影响到其中一部分人,这里只能依靠张师教自己应付了。”
而此刻临治学宫之内,学监董卢也是在大堂之下走来步去,时不时还会在那副“揽山岳”的大画之前停下,出神的看着。
他身宽体胖,站在那里,就如一堵墙,把别人的视线全都挡住了。
许久之后,他出声问道:“林学令,你说这次我们能把人推上么?我怎么觉得有些心虚呢?”
站在他后面林学令忙是出声道:“学监莫急,此事关键,还在于三询之上,那泰阳学宫的张御乃是自荐入学,非是真正有学识之人,我们有尚学令在,三询之下,必可让他现出原形!”
董学监起手摆了摆,道:“事到如今,这些好话就不必在我面前说了,那张御定然是有真才实学的,不然迟朝哪里会推他上位?不是玩笑么。”
林学令道:“学监说的是,可张御毕竟年轻,纵然有才学,可却无治事之能,而我们推举的人便不同了,每一个都是学宫中的英锐,也去过地方参与过治事,这是张御所不能比的。”
董学监没有被他说服,治事和治略是两回事,士议主要提出的是治略,况且治略也仅是议上一种,除此外还有规正、检谏、废改等事,光是治事上有经验并不占多少便宜。
不过这番话总算让他心里稍加安心些,自己这边的人比起泰阳学宫推举之人并不是没有任何优势。
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夏时之后,一名师教疾步走了进来,拱手道:“学监,方才有役从来告,说是徐师教和谈君两位在一个夏时前就被唤入议堂了。”
董学监那臃肿的身躯忽的一下就转了过来,急着问道:“如何?”
那师教一拱手,低头道:“暂还无有任何消息传出,不过我收到此消息时,听闻齐君也是步入议堂了,余下就只有泰阳学宫推举的那一位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士选就当有结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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