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
作者:百里牧烟   第一权臣是病美人[穿越]最新章节     
    长街上, 百余铁骑犹如长剑劈开波浪, 乱兵四散奔逃,大雨不慎滑倒的, 立即被马蹄无情地踏过。

    聚集在司马府门口的风雷堂的暴.徒听到马蹄声愕然转头之际, 已经来不及了,他们骤然紧缩的瞳孔里, 扬起的马蹄已重重地踏下,长剑如虹掠过, 激起血雨纷飞。

    萧暥跃马率军直入府内,鲜血顺着剑脊流淌下来。

    “降者不杀!”

    冬天草木凋蔽的庭院里, 寒雨漫天落下。

    激战之后,府中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有些卫兵和暴.徒缠斗中一起倒下,死得难解难分, 颇为惨烈,石板地上, 血水混着雨水潺潺流去。

    这是江浔第一次见到萧暥。

    也许是刚刚平乱归来。冷雨中, 他玄甲上凝着水汽,容色苍白, 两颊清削,一双眼睛却如秋霜寒刃, 射出锋芒的兵气。

    江浔看得心中陡然一震。

    饶是文昌阁那次, 谢映之将萧暥刻画得入木三分惟妙惟肖。但是那眼底眉间的杀伐之气, 是学不来的。

    萧暥疾步走来, “你是?”

    寒烈的目光让人不敢对视。

    江浔却闻到空中孤冷的梅花清香。

    他收剑入鞘,“江浔拜见主公。”

    萧暥眼梢微微一挑,他听谢映之提及过此人,果然是器宇轩然,眉宇间有一股清刚之气。

    这青年竟然以一己之力,率不到两千人,在乱兵围堵下护卫司马府,等他到来。

    他颇为赏识地点了下头,又问:“大司马在何处?”

    ***

    御书房

    “这不是蠢猪吗!”一方玉笔山狠狠砸在金砖地上,竟然没碎,滑出去老远。

    桓帝气得嘴角抽搐,“大梁城里只有清察司的一千个兵,他们那么多人,事情闹得那么轰轰烈烈,朕以为天都被捅漏了,结果被萧暥带着几十个兵给镇压了?他们养的一群猪豚吗?”

    奉祥躬身小心翼翼道:“萧暥也不止几十个兵,有两百人呐,都是凉州杀回来的骑兵,城里的都是步兵。”

    桓帝唾了口,“朕的舅舅手中还有参加秋狩的数千骑兵,去哪里了?”

    “王氏的亲兵秋狩结束就都回盛京去了。”殿外一道颇为懒散的声音道,

    桓帝一听那声音,霍然站了起来,“朕没有喧你,谁让你进来的!曾贤!曾贤呢?一个个都狗胆包天了吗?”

    曾贤战战兢兢跟在容绪身后,“陛下,老奴是看这……”

    “不怪曾公公,我走到宫门口,都快听到里面的咆哮声了。”容绪捡起地上的玉笔山,拿在手里把玩着,“陛下发那么大的火,是怕萧暥不知道吗?”

    桓帝脸色一黑,遂恨恨地一甩袖子。声音倒是憋了下去:“舅舅临阵脱逃,朕以为你已经回盛京了。”

    “我不回盛京,现在我的生意主要在尚元城,我怕是要在这大梁长住下了。”

    桓帝阴阳怪气道:“舅舅这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人?”

    “当然人财两全是最好的。”容绪大方地承认,“我还为萧将军此番得胜归来,准备了劳军的物资和银钱。”

    “舅舅可真是大方,”桓帝几乎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萧暥此番西征,把之前积累的钱粮消耗尽了,我现在送钱去,正是雪中送炭。此等好事,何乐而不为。”

    桓帝没好气道,“舅舅是恨不得把这国家都送给萧暥罢。”

    容绪道:“我这是破财为陛下消灾。”

    桓帝眼皮跳了跳:“朕有什么灾?”

    ***

    司马府

    烛火下,所有人都很紧张。

    同样是施针,谢映之几针下去,秦羽的眼皮就微微跳动了下。

    接着谢映之不紧不慢手指按又在他几处要穴,萧暥注意到,不知是不是灯光反射的关系,他指间的银戒上流光斑斓,随着他的动作浮动,萧暥记得谢映之说过,无论遇到玄术、秘术,都会使得玄门指环有相应的反应,莫非此时他用的是玄术?

    萧暥这个念头未过,秦羽猛地出了一口大气,睁开了眼睛。

    “大哥!”萧暥赶紧上前。

    “彦昭?”秦羽看到他着实怔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凉州战事结束了?”

    “大哥放心,凉州已收复,北狄王庭也被击溃了。”

    “你说什么?北狄王庭?”秦羽震愕地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还打到了王庭?”

    萧暥感到秦羽的手劲极大,如同铁钳般抓得他手臂有点疼,心道,谢先生果然神医,大哥应该是没事了?

    “北狄王庭已经击溃,”

    秦羽闻言眼睛顿时一红,“真的?”

    萧暥点头。

    秦羽仰面慨叹道,“兰台之变,蛮人欺我皇室,驱我百官,焚我都城,杀我百姓如犬豚,视我王师如草芥!六年了!这一口浊气今日总算是出了!”

    他接着又迫不及待道:“彦昭,跟我说,你怎么打赢的?”

    萧暥道:“此番多亏西陵配合。”

    “魏西陵?”秦羽惊诧道,“你们和好了?”

    萧暥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临别时,微斜的日色下,那人沉默地立于雪原,朔风卷起披风凌空翻飞。

    “他一直信我。”萧暥道。

    秦羽重重按住他的手:“那就好。”

    萧暥忽然有种感觉,他这大哥年岁比他大了一轮,怎么都觉得有一种老父亲的心态了?

    “大司马,我还是要说一句。”谢映之在旁边静静道,“你的双腿可有知觉?”

    秦羽一愣,费劲地试图挪动一下双腿,这才发现他的腿已经如同朽木,毫无知觉了。

    他愕然道:“先生,这是?”

    萧暥心中顿时一沉,刚才秦羽抓住他的手非常有力,使得他以为伤势已无大碍。

    现在想来,伤及椎骨,莫非是下肢瘫痪了?

    秦羽也明白了,沉声道:“先生,我是不是今后再也不能骑马了?”

    谢映之道:“现在下论断为时太早,我会留在大梁一阵,接下来再给大司马施针治疗。”

    萧暥走出寝居,低敛的眼神一直在思索着。

    “主公是在想,谁是暗算大司马的幕后之人,”谢映之道,“将孙霖等人审问之后,便有眉目。”

    萧暥静静道,“害大哥者,我绝不会放过。”

    雨色映着他苍白的容色,谢映之发现此次西征得胜归来,萧暥的眼色更为清冷寒利,不自觉间就和境中之人更接近了些许。

    他忽然想起,萧暥每一次得胜还朝,都是那么凄冷。

    大雨滂沱,冲刷去了满院的血污。风中隐隐飘来梅花孤冷的清香。

    萧暥容色苍寒,沉声道:“大哥负伤是我之过,我原计划取了凉州就立即折回鹿鸣山,结果我临时把王庭列入攻击目标,西陵当时就不赞成忽然变动战略,太过弄险。王庭之战迁延日久,误了回程之期。使得大哥被歹人所暗算。”

    谢映之止步,连天的雨幕中,他静静看向萧暥,“主公后悔取北狄王庭吗?”

    “不后悔。”萧暥决然道,“阿迦罗是心腹之患,必须除去。但我战略失误,也难辞其咎。”

    萧暥路上就细想过,这就是他和魏西陵之间的差异,魏西陵作战稳准狠,一切都极有条理,擅奇袭而不弄险,每个目标都在他精确的计算之内。

    而他就不一样了,只要有的把握,他就敢去搏一把。没有后勤补给,千里深入敌境的仗,也只有他敢打,一边打一边抢。完全的山匪行径,北狄人做梦也没想到,被中原人反过来抢了。

    望着连天的雨幕,他忽然觉得后世铁血群里评论的没错,魏西陵是军人,严谨务实,而他就是个山匪,是个赌徒。

    谢映之道:“主公之战术在于随机应变,和魏将军相比,并不能说孰优孰劣。何况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战机稍纵即逝,大司马之事,乃歹人所为,非战之过。”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司马府门前,谢映之淡然推开门去。

    萧暥顿时怔了怔。

    只见瓢泼大雨中,司马府的门前站满了箪食壶浆的大梁百姓。

    他们披着雨布蓑衣,带着笠帽,捧着食物和酒浆,默默地站在冷雨寒风中,其中一些年轻力壮的人,还帮着士兵清理街道。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出人群道,“将军平定北狄扫清叛乱,东征西战护卫家国,我等在此迎王师归来。”

    萧暥被人骂惯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壮汉抢上前道:“将军,我有的是力气,我想从军,跟你打仗去!”

    他这话一说,人群里顿时热闹起来,青年们争先恐后地都要自荐去当兵。

    风中冷雨扑面,萧暥的眼眶却微微发热,瞬间无数滋味涌上心头。

    这些年所做的,终究是被大多数人知道了。

    虽然没有当年魏西陵得胜回军时掷果盈车的盛况,但是伫立在大雨中的人群更让他动容。

    谢映之轻叹道:“大梁城的百姓都是明白人。”

    然后他上前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父老的心意将军领了,天寒雨大,大家先回家去罢。”

    他声音清悦态度亲和,又道,“想要从军的,等雨后去靖平署登记姓名。”

    ***

    御书房里,

    容绪笃定道:“废立之事,他如今不仅敢做,也能做。”

    桓帝闻言额头青筋凸起,嘲讽道:“朕倒是忘了,他本来就是乱臣贼子。他有什么不敢的。”

    “我不是指这件事,”容绪正色道,“前次文昌阁之辩论,已经将京城流血夜等一干事情澄清于天下,还搭上了朝中诸位和我朱璧居的声誉,这一次萧暥西征,又尽除北狄王庭,百年边患,一扫而空。”

    桓帝面色阴沉道,“看起来舅舅倒是很乐见其成啊。”

    容绪道:“我当然乐见,这一战让大雍百姓扬眉吐气,劳军都快轮不上我了。”

    桓帝鼻子里冷哼了声,刚要出言相讥,容绪又道,“而且萧暥这次回京,带两百余骑平定风雷堂等暴.徒的内乱,这桩桩件件,都是为他积累的口碑和人望,连萧暥吞并了凉州之举,士林那帮子酸儒都闭嘴了对此视而不见。换是以往,他们早就一蹦三尺地写檄文讨伐他了。”

    桓帝切齿道:“照舅舅那么说,萧暥这贼子现在倒是成有功之臣了?”

    “陛下知道,我大雍被北狄侵扰劫掠了多少年?”

    桓帝阴阳怪气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容绪又道:“如今萧暥一战而荡平北狄,一雪兰台之变的耻辱,从此我大雍边境再不受胡虏铁骑的骚扰,就是连景帝年间,我朝国力鼎盛之时,对北狄都只能采取和亲之策,而如今乱世之中,他做到了连盛世都做不到的事。”

    桓帝面色更阴郁了几分。

    “陛下还不知道这一战对我大雍的意义何在吗?”容绪说到这里竟有些激动,

    “陛下可知道北狄人将我们称作什么?犬豚猪狗,可以任意杀之宰之!而如今大破北狄,一雪前耻,扬眉吐气,大漠以南再无王庭!”

    桓帝阴森森道:“说的那么中听,萧暥难道不是为了争夺地盘,壮大实力吗?”

    容绪道:“陛下说的没错,萧暥就是为了争夺地盘。但是反观曹满那草包,他占据凉州那么多年,却和北狄蛮人勾结,互为利益,每年北狄来劫掠,他就故意抛给他们几个边郡,任他们劫掠屠杀,可怜了那几个郡县的百姓被蛮人肆意宰杀。曹满此举目光短浅,养敌自肥。如今,萧暥取了凉州,天下人都只会认为萧暥是为百姓除害为国除贼,天下士子也会认为萧暥灭曹满之举,是以凉州为战略屏障,扫荡北狄,才是其战略目的。连涵青堂那些老酸菜,听闻战报时,都弹冠相庆,谁还会意萧暥吞并凉州的事。”

    容绪说到这里不由凝目望向殿外泼天的大雨,“而且这一战之后,西北最大的障碍被扫清,我们的士子可以北出雁门游历开拓视野,大梁的财货可以直抵西域各国。这是千秋之功绩。”

    桓帝兴趣缺缺地哼了声。

    容绪蹙眉讶道:“陛下作为大雍的君主,从此百年边患一扫而空,北狄人再不能南下牧马,这对陛下来说。不意味着什么?”

    桓帝不冷不热道:“通商西域,听起来对舅舅倒是挺有好处的。”

    容绪明白了,有些人的格局只有一缸水那么大,再倒进去就要满溢出来了,只能说桓帝爱听的。

    而且刚才他自己说着说着也竟然失态了,其实,这一仗打出的,何尝不是他少年时曾经有过的携三尺之剑效命军前的豪气。兰台之变,蛮人火烧盛京,这口气他何尝又不是憋了很多年。

    容绪沉下声道:“不管萧暥出于什么目的,他这一手拿下北狄太厉害了,所谓名利双收,再没有人会提及他趁着秋狩私吞凉州的事情,甚至他这一场侵入凉州,争夺地盘的战争,就彻底成了为了家国大防。陛下可知道,据我的消息,此次西北之战,魏将军也参战了。”

    “什么?!”桓帝脸色顿变,“皇叔和萧暥不是有嫌隙吗?”

    “嘉宁公主,”容绪道,“我想魏将军一来是为了带回嘉宁公主,二来,是为家国大防。”

    桓帝这才想起来,脸色稍微缓和,自言自语道,“对,嘉宁是方皇后生的,皇叔肯定是为了嘉宁。”

    “所以,以萧暥现在的声望,如果调查出他在西征之际,朝中却有人拆他的墙角,唆使人向大司马下手,天下人会是什么反应?萧暥回大梁之际,大梁城里又出了这样的事,乱兵暴.徒在城内械斗,妄图关城门,夺取大梁,残害百姓。这些事一旦抖落出去,是谁之过?即便陛下没有直接参与,但是,一旦天下人认为天子失德,那么萧暥就算行废立之事,也会被认为是重扶社稷之举。”

    桓帝听到这里,嘴角不断抽搐,脸色也逐渐僵硬。

    他终于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舅舅认为,朕如今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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