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文艺活动正式拉开了帷幕，楚宁他们班的节目排在中间位置，无论是换装还是准备都不怎么急，所以大家很悠闲地坐在自己班级的位置上欣赏着其他节目。

    因为可以邀请父母来观看，很多上台表演的学生们都巴望着找自个儿的爹妈，楚宁担心宁绯月的身体，所以并没有让她来，毕竟家长们是没有地方坐的，要是来观看，铁定要一直站到底，她可舍不得。

    “还有三个节目就到我们班了，楚宁，咱们去准备吧？”徐霈不知何时跟临近的同学换位置，悄悄到了这边。

    楚宁转头看他，点点头道：“那就走吧！”

    自之前那首钢琴曲后，徐霈只是失落了一天就恢复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同她说话、讨论作业题目什么的，这让楚宁这位大妈不得不暗叹，原来人家早就表露出那个意思了，只是她太迟钝才没明白过来。

    但这也不奇怪，毕竟她心理年龄都一大把了，是真心想不到“喜欢”上面去，再说，如今她大部分精力都在修炼上，又哪会仔细分辨一个男孩子是否是有意接近她呢？

    徐霈带着楚宁弓腰从班级和班级之间的过道往后走，一路还叫上了其他几个伴奏的同学，他们绕着学生坐席的后面，拐了一大圈子进入舞台后台。

    一门之隔而已，里面就像菜市场一样，满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表演接下来三四个节目的同学几乎都到了，换衣服的、整理装饰的，场面简直不要太乱。

    楚宁皱起眉头，垂下的手暗中抬起掐了个诀，总算解救了她受罪的耳朵。

    “她们在那儿！”身边的一个同学忽然道。

    他们一起进来的几人循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就见他们班跳舞的十二个小姑娘，正在相互帮忙弄着头发和衣服，区别于其他班级的是，她们穿着纱质的飘逸古装，交领广袖，落地长裙，个个多了份古典气质。

    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明明其中有几个疯丫头和男孩子气十足的，此时此刻却被那身衣服衬得凭添一抹温柔，华国的传统服饰就是魅力强大。

    “快点快点，虽然你们都是伴奏不露正脸，但也要配合一下意境嘛！”两个已经打理好自个儿那身衣服和头发的小姑娘走过来，一把扯着他们几个就往里面走。

    “姐妹们，谁收拾好了，把伴奏的衣服拿来，大家一起合作给他们装扮上啦！”两个小姑娘中的一个吆喝一声，顿时又叫来了四五个。

    顷刻间，楚宁几人就被这些衣袂飘飘、外表像画中仕女，内里像彪悍汉子的姑娘给淹没了。

    咳咳，楚宁强忍着被两个同学拨过来、转过去，七手八脚往她身上套着衣服，还有一个选好发饰的，抓住她的背后的头发就是一阵折腾。

    想到伴奏的人中还有几个男同学，她不由得恶意猜测，这换衣服的空挡，也不知要被他们班的女汉子们占去多少便宜。

    只是……楚宁眼神一飘，不由得朝徐霈那边看去，额……校草就是不一样，瞧瞧两个帮助他整理衣服的女孩子，脸颊红红的，眼神羞答答的，她心中一乐，少年少女们啊，这个年纪可真是花骨朵一样呢！

    楚大妈感慨完毕，低头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专心在脑子里将待会儿要弹的曲谱过了一遍，生怕有什么遗漏。

    后台乱哄哄的，可再乱，也终是到了他们上台的时候。

    楚宁盘膝坐在舞台右后侧的角落里，一束不怎么明亮的光打在她身上，将她的模样映照得分外朦胧。

    指尖一拨一捻，第一个琴音响起，寂寥的两三声后，从舞台左后侧传来一道低沉的洞箫声，恰如其分地合到了琴音里，驱散了其中的单薄。

    再接着轻柔而趋于低弱的钢琴音加入，为琴音和箫声做了背景，舞台两边，各有六个古装小姑娘，同时踮着小碎步，摆好第一个动作从后台进入舞台。

    琴箫合奏，用的还不是古筝而是古琴，那音色和曲境，顿时将台下的观众们带入了另一番境地，耳中听着这般曲调，眼中看着台上的十二个古装女子，臻首娥眉，拂袖婉转，柔美的动作搭配飘逸的裙衫，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发生在过去时空的故事。

    徐霈诧异地转眼看向舞台另一边垂目抚琴的女子，他是懂音乐的，虽然家里让他学习乐器的初衷是修身养性，但他到底有些天分，是以学了这些年，对音乐中感情的聆听还是有把握的。

    此时此刻，他手中下意识跟着琴音合奏，心里却仔细体味起那琴音中的感情。

    先是单薄的几声，而后舒缓宁和，便是有洞箫本就苍凉的音质合进去，也能听出不乏几分欢快，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清新活泼，无忧无虑。

    在钢琴为背景下，时而加入葫芦丝等其他乐器的伴奏，但古琴的声音始终是第一位的，也不知是其他伴奏同学的功劳，还是那古琴声自己就凸显出这一点，它的音色从未被盖住过，还清晰的表达出了它想要表达的感情。

    渐渐地，曲子弹至中间部分 ，音与音之间不复先前的间隔分明，而是变得连绵黏糊，凭添了几分缠绵意味，就好似那个豆蔻少女遇到了心爱的男子，恋上了，羞涩了，相思了。

    台上跳舞的姑娘们举袖半遮脸庞，眉眼间个个流露出几分羞涩之意，这本是舞台编排中就有的，但不知为何，她们这一刻竟不知不觉将那动作应该表达出的感觉演绎的恰到好处，大家心里都很高兴，暗自想着难得她们在台上跳出了这段日子以来最好的水平，没有怯场真是太惊喜了。

    徐霈听着耳边的琴音渐趋尾声，经过中间部分的缠绵悱恻后，琴音变得温柔万千，似是阳光拂过柳枝、溪水流过卵石，那种热恋过后相濡以沫的温情，心灵相通的默契，全然借由琴音表现出来。

    不过是场古典舞的伴奏，却用琴音讲述了一个少女情窦初开、跳入爱河、得偿所愿、相守而终的感情故事，这种音乐的渲染力，和对音乐感情的把握，已衬得上是大家之作。

    舞蹈结束了，台下久久平静，好一会几声稀落的掌声才带动出雷鸣般的喝彩，徐霈站在舞台角落处，木木地放下执箫的手，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让他生不起丝毫喜悦。

    试问，一个有着如此出众音乐能力的人，会听不懂他那日以钢琴弹奏的《kiss the rain》吗？

    他很快就懂了，楚宁当日无声的拒绝，他的表白……被拒绝了！

    评委席上，坐着学校领导和几位在歌舞上有鉴赏力的老师，其中一位教音乐的老师隔着一人捅捅高二的年级组长，压低声音和他说着话，只是语气难掩激动。

    “这是哪个班的来着？”

    “文科重点班的，怎么了？”

    “不是，我是说那个弹琴的小姑娘，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啊？”

    “哦，”年级组长坐直身子张望一番，从台上谢幕的人中找到了怀抱古琴的那位，“她呀，是叫楚宁，这学期开校闹着转艺术生呢，听说她妈妈给她找了K市有名的国画老师学画去了？”

    “什么？学画？这么好的音乐天赋，即便是当艺术生，也该是学音乐啊，学什么国画？”

    音乐老师的义愤填膺，已经退入后台的楚宁是不知道了，即便知道她也不会改变决定，当日决定走艺术生考高考时，她就想好当绘画艺术生而非音乐艺术生了，只因为经过了解后得知，音乐艺术生上大学后免不了要经常练习乐器，动不动还会表演什么的，而画画的则不同，只要按要求交作业就行了，课程安排得松散不说，时不时还能以采风的名义到处转转。

    这么大的差别，她现在主业是修炼，大学虽然要上，可总要选个松散些的才好啊，自然是弃乐选画了！

    “哎哎，大家先别换衣服，好歹同台一场，一起拍张照片呗，以后也是个纪念嘛！”文艺委员提议道。

    大家眼睛一亮，纷纷附和着拎起自个儿的现代装，收拾留在后台的东西陆续出门。

    楚宁把古琴放进琴匣，也背着跟在后面，没走两步，她便下意识蹙了蹙眉，背后那道视线真心太灼热，还带着悲伤落寞，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她心里一叹，却不曾回头，不过是少年时期在荷尔蒙刺激下的一时冲动，等年长了自会淡去，她不给予希望，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中夹杂着两三个男孩子，大家呼啦啦跑到了学校的大草坪上，选好角度，将教学楼也能框到照片里，便各自找位置摆poss了，楚宁含笑看着青春活波的同学们，心里涌出几分羡慕和感慨。

    虽然无人知道，可她的心理年龄到底几十岁了，便是和他们一起读了这几年书，也永远无法融入进去了。

    “咔擦”一声，带着闪光灯的快门声过，将大家灿烂的笑容定格在了照片里。

    楚宁只拍了合照，又被几个女同学拉着三三两两各拍了几张，就打算回属于他们班级的坐席那儿了。

    “楚宁，咱们伴奏的几个也拍一张吧！”弹钢琴的小姑娘兴冲冲地来拉她。

    背着琴匣的楚宁无奈地又被拖了过去，不止他们伴奏的几人一起拍了一张，几个人还两两拍了合照，这番折腾完才算是解脱。

    表演了的同学们还兴奋地不停拍照，楚宁望了一眼，决定先一步回去，只是，当她走到他们班级后方正准备弯腰找到自个儿的座位时，却从站在后面的看客中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板挺直，双手环胸望着台上的表演，舞台的灯光将他的面庞映得五光十色，竟让人一时间辨不清他的表情。

    “楚、楚大哥，你怎么来了？！”楚宁是真的被惊到了，等她回神时，已经走到了那人面前。

    “宁宁，好久不见，刚刚的表演，你的琴弹得很棒！”楚宇垂目看向只到她肩膀高的女孩子，含笑迎上那张满是惊讶的小脸，眼神不自觉柔软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