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真人就在那次大整顿的余波平息后, 传位给如今的掌门, 也是因他卸任前做了这么一件大事, 致使他在整个修真界的名声毁誉参半，颇受争议。”

    楚宁回想起那位青霄真人, 从心而论, 是很钦佩他的：“以长远来看，青霄真人此举有益于道门传承继续，我想多少年后，道门弟子终会感念他的这番功绩。”

    楚君泽对此亦抱同样看法：“这对整个修真界也是大功一件，那些死在叩门峰下的，不乏心思不正的败类，打着道门的名号反倒纵容了他们，早该除之后快了！”

    “青霄真人如今也入门中禁地闭关了么？”

    “是, 已有两百多年了, 听说不到飞升是不会出来的。”

    “身为掌门到底为俗事所累, 于求道之路确实多有挂碍，如今这般也好。”

    “姑姑问这个, 是想拜见青霄真人么？”

    “既然他入了禁地闭关，那便算了吧, 我只是想着回来了合该见见故人。”

    楚君泽表示了解地点点头：“姑姑不妨去禁地求见一番, 若能见到自然好, 见不到便罢了。”

    楚宁闻言称是：“理应如此, 我明日拜见过掌门后, 就去禁地求见。”

    道门禁地, 是一片灵力充沛的修炼福地，门中凡修为在渡劫期以上，愿意不理俗事专心参悟道法的，皆可入内修炼。

    不过，如今身在禁地内的，多半还是大乘期老祖，渡劫期的仅有寥寥几位，且都是感悟到某些道法、很有希望飞升的，似那些卡在渡劫期很可能就此止步的，反而不会进入禁地，只为了将禁地内的灵气资源留给那些离飞升更近的同门。

    如今道门内的各峰首座，修为在渡劫期的，除了新进突破的以外，那些成为渡劫期修士很久的，基本都是这样退让了的，他们对外威慑世人，是道门弟子的坚实后盾，对内则将本可以取用的修炼资源让于资质更好的后辈弟子，为道门培养后继之才。

    道门中似这等修为停滞、很难继续突破的修士，大都一代代发扬着这样的传统，正是有这些人的无私奉献，才有了道门如今的传承继续、兴旺繁茂。

    这就是一个门派传承久远的秘密。

    第二日一早，楚宁离开落枫山，御空飞向问道峰。距离渐近时，她俯视着这座熟悉的山头，看似与四百多年前别无二致，可等落地后一看，就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前来迎接引路的仆役弟子，周围来往间驻足行礼的弟子，全然没有熟悉的面孔，陌生得仿佛当年初入门后来拜见时一般。

    她心中感慨万千，缓步随着引路的仆役弟子踏进问道殿，又拐进了问心堂，还未进门，就遥遥看到了正在堂内静候的风卿沉。

    他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仍似她初见时英俊不凡，气质比之当年的飘然若雪多了些威严，许是当掌门的缘故，让他这谪仙也沾染了凡俗之气。

    最让楚宁惊叹的就是他的修为了，竟已突破到了渡劫期，比之她快了很多，果然不负他天才之资。

    “宁寂师妹，别来无恙。”风卿沉淡淡抬眼，指了位置道。

    “落枫山宁寂拜见掌门真人。”楚宁先行了礼，待得他允许起身后，才在他指的地方落座。

    “多年不见，你倒是疏离了不少。”风卿沉眸中流露出一抹暖意，仿佛顿时从高高的掌门之位上走下，凭白亲近了不少。

    “不过是对掌门师兄应有的敬重，您还要执掌道门呢，哪能没些威严？”楚宁闻言露出浅笑，周身的气息随着这一笑冲淡了那种多年未见的生疏和客气。

    “能见到你平安归来，甚好。”

    这个已经成为掌门两百多年的英俊男子，语气虽一如既往好似没什么波动，但却能从他眼眸中看出些感慨和欣喜。

    昨日听楚君泽将这些道门发生过的事大略说了一遍，楚宁已得知，除了裁减弟子致使道门人员缩水外，这些年还陨落了不少人，这其中外门的自不必说，内门也有不少，甚至不乏门中寄予厚望、悉心培养的精英弟子。

    旁的她认识的没几个，但最熟悉的却有一人，那就是曾经带队去藏山秘境的玉师兄玉修竹。

    是一次外出历练时，身陷险地失了音讯，本来还没人觉得他会陨落，谁知数月后，他在道门的命牌骤然碎了，这事正值裁减弟子之时，门中与他相识之人很是低沉了一段日子，要不是后来外门闹得太厉害，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怕是还会持续很长时间。

    风卿沉此时这般外露的感慨和信息，也是有感于此。

    他和玉修竹的感情要深厚得多，两人年龄相仿，都是资质出众的天才人物，即便不是一起拜入青霄真人门下，却因青霄真人对玉修竹的多番关照，几乎一处长大，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纵然自幼年起难免被人比较，成长过程中也互有竞争，但他们一个性子冷淡沉闷，一个性格疏阔爽朗，倒是没有什么嫉恨针对的时候。

    谁又能想到，两人的命数会天差地别呢？一个身殒道消，一个则继任掌门、前途远大？

    楚宁默然以对，暗自叹着：世事无常，命运难料。

    “你这些年怕是也不容易吧！”风卿沉强自拂去思绪，眼中含着笑意看来，明明是个飘然若雪地谪仙美男，偏给人一种拉家常的感觉，真是……画风违和啊！

    “确实经历了一些事，幸而平安得归，亦有所感悟。”楚宁语含感念道。

    “我辈求道之人皆是如此，能有所感悟更是幸事。”

    “掌门师兄，这些是我侥幸所得，若有合用的，您看着安排吧！”

    风卿沉看着楚宁翻手拿出一个储物戒指，轻轻一拂手，那戒指便自空中悠然飘到了面前，他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之色，迟疑一瞬才伸手接过。

    灵识往这没有认主的储物戒指中一扫，他立刻抬眼定定看向坐在那儿的女子，眼神震动着，难掩心头惊异。

    这储物戒指中装满了各种灵药、矿石和妖兽尸体，不同于他平常见惯了的修真界所有，这些东西全部带着魔气，竟都是魔界才有之物。

    如此说来，她自藏山秘境失踪，是误入了魔界么？她能回来，肯定也跨越了两界屏障，这等事……这等事他竟从未听闻过。

    纵观整个修真界的记载，怕也仅有她一例吧，修真界和魔界分属不同两界，岂是那么好跨越的？

    “这些你为何不留下一些？”风卿沉惊异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却忍不住多问了这么一句。

    楚宁轻笑一声：“我已给落枫山留下了一些，算是给落枫山增加点积存。我多年不在门中，于门中的贡献实在太少，还劳掌门费心多加看顾落枫山许久，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风卿沉这下懂了，敢情他手中这慢慢一储物戒指的东西，算是给他和门派的谢礼？如此做法虽显得见外，但无疑是让人心头舒坦的。

    这位宁寂师妹也是个妙人啊！

    “如此我便安心收下了。”他翻手收起了那枚戒指，想着回头拿给门中的炼丹师门看看，若有合用的便给了他们，其他的就收入库中，留待日后吧！

    别说魔界的东西在修真界就用不上了，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亦没有全然无用之物，好比那剧毒的灵药，份量合适时也能炼出拥有奇效的灵丹，只看怎么去用了。

    “掌门师兄，我过些日子打算闭关，日后这落枫山恐怕还要您费心照看，我这个首座真人，实在是不称职得很啊！”楚宁微微垂了眼，双手拢在身前道。

    风卿沉一怔，旋即关切道：“是要突破了么？需要何物尽管开口，我尽快着人去准备。”

    他此时方仔细去看楚宁的修为，这一看就感觉到了她在尽力压制不愿就此突破，恐怕也是想留足时间处理好俗事。

    “不过是小境界的突破，不必劳动掌门师兄了，所用之物我自己都有。”即便没有也不能直咧咧开口讨要啊，否则非要多添因果不可。

    “闭关之地可定了？门中有不少清净之地。”

    楚宁再次婉拒了：“我的弟子们已打理好了闭关之所，不好辜负他们一片心意。”

    道门占地之广堪称修真界各门派之最，又经历了裁减弟子一事，如今清静之地自然很多，便是此时门中的所有弟子各挑一峰开辟洞府都尽够了。

    “弟子孝敬确实应该，不然让他们如何回报师恩呢？”风卿沉含笑回了一句。

    这便是典型的因果了，受了师傅教导之恩，做弟子的就要设法回报，否则因果不消，于修行无益。所以，修真界这种弟子侍奉师傅的事最理所当然不过，给师傅端茶递水、跑腿传话，甚至伺候起居都是报答师恩的常态了。

    “掌门师兄若有需要炼制的丹药，不妨早些交予我，闭关前说不定还能炼好不少。”这是她当日拜入道门后份内之事，中断了四百多年其实挺不厚道的，毕竟她门下的楚君泽、白棠他们，还是受道门庇护的。

    “你有此念，吾心甚慰，待我过后整理好了，自会命人送去落枫山。”风卿沉这回是真的很高兴了。

    只有成了掌门，他才真正认识到身为一派掌门，领导一个门派有多不容易，除了维护门派威名和地位，对外争夺修炼资源，对内还要考虑长远发展、合理分配门派所有的修炼资源，个中琐碎和为难，实在不胜枚举。

    在宁寂失踪的这些年中，道门仅有烽火峰的长眉真人一位六阶炼丹师，对比门派庞大的丹药需求量，可谓是捉襟见肘，令他发愁不已。即便有时芷华真人唯一的高徒顾师妹来落枫山客居时，会帮忙炼制一些低阶丹药，却仍是杯水车薪。

    以至于道门一直是跟丹器山建立了交易关系，高价购进丹药的。

    此时这位七阶炼丹师能主动提出炼丹，他哪里会拒绝？自是赶紧应了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