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人图第56章巾帼慷慨去赴死,几人遍体生寒意翠娥没有感觉到父亲异样,接着说道:“完颜亶亲手杀了自己的裴满皇后,自然引得与裴满氏有勾结的完颜亮异常惊恐。他其实早已存了不臣之心,裴满氏被杀以后更是要弑帝自立。也是裴满皇后自己糊涂,竟然与之勾结,再加上公主们明里暗里挑拨,她岂有不死之理?
“完颜亶自即位以来,就被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宗弼等把持朝政,待那几人死后,cede裴满皇后竟然勾结了完颜亮干预自己,不得已才杀了她。他皇帝做得始终不顺利不快乐,亲手杀了皇后之后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以至于颓废不堪,酗酒嗜杀。
“完颜亮一直是狼子野心,裴满皇后被杀后便着手篡位。他先是设法除去了金兀术为完颜亶留下的心腹爱将阿鲁补,又刻意拉拢受过完颜亶杖责的平章政事完颜秉德、驸马尚书左丞唐括辩、寝殿小底大兴国,再勾结大理卿完颜乌带,兵部侍郎萧裕密谋定约,结党行事。终于在金皇统九年十二月九日丁巳夜,由大兴国用皇宫钥匙打开所有宫门,完颜亮领完颜秉德、唐括辩、完颜乌带等至寝殿。完颜亶本来常置佩刀于床上,却在那天夜里被大兴国先取之放到床下,等到事发,求佩刀不得,遂遇弑。完颜亮由此登基称帝。”
辛赞听翠娥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所涉都是极隐秘之事,他虽然疑惑她何以执意说这些,但父女好久不见,也不忍心强自阻止。谨慎起见,转脸吩咐成银:“你暗地里警戒一下,用心观察,生人接近时,老早知会一声。不过要全当我们是陌生人与你嫂子偶遇,警戒时莫要太着痕迹。”
成银点点头,并朝翠娥叫声“嫂子”,过去一旁警戒。刚才由于仓促,一直听嫂子讲话,还未来得及招呼,此时才得机会。
辛赞小声连连问道:“你哥哥不是完颜亮的护卫吗?不是也帮忙杀了完颜亶吗?金国由是大乱不是很好吗?”
翠娥‘嗯’了一声,却又轻轻摇头,答道:“哥哥是完颜亮的护卫不假,杀完颜亶时也确实在场,但并非什么重要角色,何况他本不想去。在北的宋人虽不想杀完颜亶,但说到刻意回避,甚至要拯救他,却还不至于。
“完颜亶被杀终究起因于公主们的反间计,也不能说与我们全然没有关系。他酷爱汉文,亲近大宋,公主们虽然有时为之可惜,但一想到大宋与金国结仇之深,我们能撺掇金皇帝杀了皇后,皇弟再杀了皇帝哥哥篡位,以致其朝廷之乱,无以复加,又不禁大是解气。蔡丞相、施宜生、哥哥、成金那些男人们,更觉得金国因完颜亶被杀乱了才好,不像我们女人家婆婆妈妈,哪里又会想该不该的?
“却没有想到完颜亮篡位以来,一心侵宋。大公主、蔡丞相又出奇计,要再除去完颜亮。
“金国皇室子弟之中,那完颜雍才学虽比完颜亮稍有不及,但武学丝毫不差,德望更远过之,乃是其最强劲的对手。其王妃乌林答氏自幼与之在一起,两人同岁,五岁订婚,十八岁完婚,素来和睦美满。她知书达理,文采超群,侍夫教子,贤良无比,人皆赞之‘事舅姑孝谨,治家有序,甚得妇道’,不妒忌丈夫宠爱其他妾室,还多次为之挑选姬妾,即便其子完颜允恭出生,亦无改变。完颜雍每当乌林答氏有病,“为视医药,数日不离去。“海陵王久闻乌林答氏贤而美,
“完颜亶后来肆酒发狂,喜怒无常,裴满皇后氏趁机专权,许多朝臣无端遭贬遇害。那时官居兵部尚书的完颜雍如履薄冰,寝食难安。对此,乌林答氏向丈夫献言,将公公完颜宗辅攻宋掠得的稀世之宝白玉带献给皇上。正当完颜雍因此物乃是其父所留传家之宝,好生不舍时,听皇妃一句‘人若不在,宝传谁家’,心有所悟,遂将玉带献出。于是完颜亶欣然,裴满皇后大喜,认其诚信忠厚之至,不但兵部尚书之职得保,且在其他开国勋贵和近臣纷纷被杀之时,侥幸没被丝毫猜忌。
“完颜亮杀帝自立后,更大开杀戒,排除异己,尤其对文武双全、口碑好的完颜雍最不放心。不仅一度将其兵部尚书之职解除,且唯恐其久在一地气候已成生有异志,而将其频繁调度,并一直派人暗中监视,伺机找寻借口,除之而后快。对此,完颜雍心知肚明,心存戒惧,但却一筹莫展。又是乌林答氏王妃洞若观火,再言‘多献珍异,以悦其心’。于是完颜雍便故技重施,看准时机,相继将‘辽骨睹犀佩刀’与‘吐鹘良玉茶盏’等献出。完颜亮忌刻之心由是颇解,认定完颜雍敬之怕之,怯懦胆小,不足为患。
“完颜亮荒淫无道,依仗皇帝之尊,没少夺了大臣妻女,自然也将完颜亶宫里的几个大宋公主收去。进入完颜亮皇宫的几个公主,既得大公主、蔡丞相授意,便不断在他跟前夸赞葛王完颜雍的乌林答皇妃。其他人更在宫外传颂,一时之间,金国尽夸乌林答,自然引得完颜亮嫉妒万分。
“如今完颜雍正在金东京辽阳府任留守,乌林答皇妃陪伴在那里。完颜亮行事荒诞不经,肆无忌惮,索性诏乌林答氏宣来到燕京。我自到上京以来,一直侍奉乌林答皇妃,这次也是一路跟来,所以今日也得与爹爹在这里巧遇。”
说到这里,突然向辛赞跪下,哭道:“爹爹,孩儿不孝,待会我要与那乌林答王妃一起去了!”
辛赞惑然不解,不禁急道:“你快起来!何事需你与爹爹跪着说话?如何叫做一起去了?”
翠娥似是有话非常难以开口,迟疑良久,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完颜亮荒淫无道,乌林答王妃入宫,定然不幸。我虑及她清白,更要让那葛王完颜雍与那完颜亮结下大仇,就一路劝她自裁于路,此事已是不可改变了的。”
辛赞陡然心中一沉,道:“完颜亮昏庸无道,要夺自己大臣妻子,那王妃洁身自爱,性情刚烈,唯有自杀一途,却与你又有何干?说什么一起去了,爹爹听得不大明白。”
翠娥并不起身站起,犹自跪着哭道:“这乌林答皇妃娘娘虽然夫妻情重,完颜亮诏她入宫,开始时也欲誓死不从。但他们女真人对于兄弟妻子看法与汉人大不一样,她丈夫完颜雍与完颜亮本属君臣,不敢违命,况人谁不贪生,他们夫妻俩眼看就要屈服。我等担心她真要入宫时间长了,此事风波难免会慢慢平息,长公主与蔡丞相等的用心难免要落空,不复再有将来完颜雍对完颜亮的制衡。
“我侍奉王妃多年,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一路上我劝她自尽,既是为反间大计,也是为了自己。我既然是她贴身近侍,就该常陪她左右,可那完颜亮荒淫无耻,我决不能陪之入宫。然而如若选择置身事外,不但这乌林答王妃可能屈服,连哥哥、嫂子与成金都难免暴露。但如若决定陪她死去,更坚定她死节之志。完颜雍得其死谏,义不能负,更无回头之路,反间之计定然得售。
“我如今不但已成功劝她在中途自尽,又让她给葛王写了的一封信,信中告诫完颜雍以眼下现在实力,只有忍耐,韬光养晦以待时机,有朝一日取而代之。若现下贸然造反,无异于以卵击石。乌林答王妃一死,既可为她自己保持贞节,又为他丈夫不担罪责,再图大计,实是死得其所。
“王妃自知这封信机密之极,又重要之极,便亲笔写了一模一样的两封。一封交由了葛王府护卫中的死士,以防万一,另一封由我过来,以重赏求恳路有缘的路人。今日天幸咱父女见面,就只好辛苦您老人家。那葛王仁义慈爱,比完颜亮强百倍,将来真要除完颜亮以代登基,不但是金国万民之福,也是大宋万民之福。”
翠娥越讲越是平静,到了后来竟是行若无事。辛赞却是越听越是心痛,浑身颤抖,犹如筛糠,摇摇欲坠,拈着胡须的手臂直似有千斤重量,再也抬不起来,下巴猛地一疼,自是胡须被扯掉好几根,立时就傻了,只是喃喃怒道:“这算什么异谋奇计,当真蠢笨之极,糊涂之至,你又何苦如此?”。
成银虽在一旁警戒,却也听得明白,此时不禁跳了起来,急道:“大嫂,您真是糊涂,今日您看伯伯在此,亲眼见您有个三长两短,还不疼死了他老人家?您就忍心让他白发人痛不欲生?”
“说着拍拍身上宝剑:“您过去让那王妃断了轻生念头,不用管她入宫如何,您合适就到辽阳葛王府复命,不合适就悄悄返回老家,或者继续潜伏在会宁或燕京,总之现在就离开这班人。以后有两个大哥、您、弃疾等许多人在这里卧底,还怕早晚杀不了完颜亮?”
翠娥摇摇头道:“谁刺杀了完颜亮,都没有将来完颜雍亲自杀死了他,对大宋来说,更见成效。”
辛赞连声问道:“真没了别的办法了吗,真没了别的办法了吗?”
翠娥应声答道:“这是好些人的心血换来的机会,却是平常时候求之不得。只有这样,代价最小,成功最大,没有其他办法更好!”
辛赞禁不住怒声说道:“代价还小吗?这比我死一百回都令我心痛!”
翠娥低下了头,只是哭道:“女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