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士人到底是没有来这所城市,他们将斯特莱斯洗劫一空后,沿途烧毁了许多农村,留下了数片焦土之后,便在距离卢兹匹特堡城外五里左右的地方安营扎寨。
在市长神经兮兮的言语中,普鲁士人每天都快要攻过来了。
说实话,五里的距离不远。
但是他们既然将卢兹匹特堡作为最后一个进攻点,反而说明指挥官进攻的欲望并不深切。
或者换一个说法,进攻与否的决定权并不在普鲁人或者普鲁士人的指挥官手里,而是在弗兰西特和卢西塔尼亚前线的作战情况中。
普鲁士作为相隔不远的邻居,和弗兰西特并不实际接壤。
普鲁士的国王有争霸需求,却没有领土诉求。
至少对弗兰西特没有领土诉求。
也因此,他派出军队从一开始目标就只是牵制弗兰西特的南部的兵力,希望能够延缓孔代亲王合兵一处的战术,缓解同盟国在前线的压力。
只不过攻入南部地区后,普鲁士人发现这里的军队实在是不抗揍,他们来回纵横了好几圈,几乎耗尽了后勤补给,只能找了几所城市劫掠了一番,尽量搜刮一些财富。
贵金属和奢侈品填满了军官的荷包,所以领头的将领还想继续深入。
布吕歇尔元帅极力反驳这种观点,他在信件中如此表示:“弗兰西特的南部地区之所以防御松弛,是因为他们的注意一直在迎战北面的卢西塔尼亚。而且南方有利于防御的城市并不多,也缺少险要的战略要点。”
“不要小瞧弗兰西特人,他们不是傻子。”
“我观察了你们的行动要点,从巴多内基亚一直到圣瓦利纳,最深入的时候或许能够接触到马西亚克,但是为什么不继续深入。恐怕你们自己也察觉到了弗兰西特的堡垒越来越坚固,民兵的数量越来越多了。”
“他们站在本国的土地,不需要担心后勤和埋伏。”
“而你们不一样。”
“有几所城市是你们不可能攻破的,比如说里昂,这是所十分富裕、兵力充沛的地方,周围附近还有河流。若是在这个地方放松警惕,一不小心全军覆没也是有可能的。”
“多关注前线的战事,一旦卢西塔尼亚有倾颓的迹象,带着搜刮的战利品及时返回。你们最好的撤退方向是卢兹匹特堡的黑森林,只需要一两个人走私向导,你们就能得到最好的掩护。”
市长不停地找大贵族,商量如何雇佣民兵、保卫家园。
就在他们谈及每个人需要花多少钱,以及居民们需要缴纳多少税的时候,驻扎了三天的普鲁士的军团终于了有了动静。
在市长绝望的眼神中,这些人从城门附近经过。
大步走路的声响几乎引起了一场小型地震,燧发枪团走在最前面,斗志昂扬地扛着火枪,他们的衣服极其具有特色,上下都十分宽大,脑袋上是一顶简单的灰色短帽。
和其他兵种不同,炮兵统一装备球顶盔。
一部分的炮兵会在靴子里面塞满棉花,除了可以塞到耳朵里面,防止听力退化,炮兵还需要跟随骡马运送大炮,这些棉花可以在关键时候起到作用。
野战炮手的袖口较为短细,配备骑兵腰带和马刀,普通的炮兵则只有一把刺刀。
经过的炮兵大多都是野战炮兵。
普通炮兵则跟在最后面。
看来他们以及笃定了这里不会有任何的战斗。
咚咚咚,咚咚咚。
军乐队是一个军团的灵魂。
任何时候指挥官的号令都是在军乐队和传令官同步进行的。
这些人肯定存了炫耀的意思。
至少居民们从来没有听过敲得跟打生铁一样的鼓手,最前面的旗手一丝不苟,黄地黑鹰的旗帜从别国的天空上昂然飘过。
人们麻木地看着军队离去,心中甚至还有一丝的庆幸。
“幸好,这些人没有抢劫。”
“普鲁士人还算体面。”
军队的离开使得市政府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但是居民便不得不面对属于自己的问题,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布斯巴顿医院里面住着一位巫师。
疑似有个巫师和确定某个人是巫师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原本伊凡还以为知道真相的卢兹匹特堡居民会像是油锅一样沸腾,可消息却如通过巨轮沉入了阿刻戎河,整体上处于无比的缄默之中。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他们好像躲在珊瑚树后面的螃蟹。
只有在别人目光不能及的阴影中,才会伸展螯肢,相互分享议论。
指望伊凡能够得到好评是不可能的。
大家普遍认为他是一个邪恶恐怖的恶魔。
一部分人恨他入骨,一部分人幻想着能够生啖其肉。
在那些掩人耳目的私下交流中,居民的目光总是满怀敌意,他们一边小心打量外界,生怕自己的悄悄话被别人听见,一边又用生平最肮脏恶毒的词语来诅咒伊凡。
当下城区的居民吃不下榆树树皮的时候,便手中的稀烂的树皮联想成伊凡的脸,然后恶狠狠地咬上去。
一些人甚至连树皮都没得吃,于是只能编造有关巫师的童谣去街上乞讨。
一圈下来,吃饱是没有问题的。
卢兹匹特堡的居民没有执行内心的想法,只是因为缺少行动的勇气,同时也畏惧那两千多具形形色色的尸体。要是真的惹怒了他,伊凡不介意让他们成为尸体的其中一部分。
想想之前因为食尸鬼死掉的两千人口,加起来都差不多有四千人了。
这么一算,整个卢兹匹特堡差不多五分之一的人因他而死去。
受伤的还要另算。
伊凡现在还没死,真的要感谢城市里的其他人没有武器。
因为担心尸体上可能存在的巫师诅咒,居民不得不放弃他们的家人,使他们暴尸荒野。小西蒙斯只能从紧张的医院经费里面拿出一部分来,雇佣乞丐掩藏它们。
“快,快点搬。”
罗伯斯庇尔心情复杂地指挥仆人搬运家具,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来这个地方。
伊凡超凡脱俗的手段完全惊吓住了他,要是现在不离开,之后等待着杜蒙家族得就不一定会是利益上的亏损。
活人创造财富。
死人变成他人的财富。
这是祖先留下来的一句箴言。
他只觉得有些牙疼,凭借他高傲地贵族身份、出色金融工具、巧取豪夺的手段,无论到哪个城市,都可以如鱼得水般地继续掠夺普通居民的财产。
掠夺,永无止境。
但是这么快速地逃离肯定会损失一部分财产,好几代的人积累才使得杜蒙家族在当地拥有这么一幢堪称奢侈的豪宅,罗伯斯庇尔舍不得房子里面一砖一瓦,况且豪宅不可能立刻就能脱手。
这种体量的住宅价值不菲,庄园后面有配套的私人教堂、种植园、小花园、磨坊房等等...别提他在市政厅花园附近的三间楼房了,要是委托合作伙伴挂牌销售,结果必然会匀出一部分利润。
罗伯斯庇尔叹息了一声,却又极为恼火地看向北面。
青山拱起在地平线之上,在山脚下有一座通向恶魔所在之地的木桥。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的光线已较为昏暗,要是连看不到影子的鸟都在阴森森地尖叫,那他怨愤之情,就并非全无根据的怯懦。
应该将这个男人和普通居民的仇恨区分开来。
他是有能力复仇的。
“祝您早点去死。”
“不然等下次回来,我一定会全副武装地找您。巫师可以杀死普通人,却不能杀死钢铁大炮,想必您的巫术也不会让距离老远的士兵停下扣动扳机的手吧。”
“火药爆炸,万弹齐发。”
“你不可能活下来,不可能。”
商业秩序的建立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建立之后就不会消失了。
罗伯斯庇尔已经将本地的居民培养出了乐意贷款的习惯——至少他们破产之前愿意寻求银行家的帮助,现在他离开了,金融业的市场必然会遭受到其他人的挤占。
“我一定会回来的。”
马车施施然离开了城市,后面一同离开了的还有其他几个小家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