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的罗荣寿,只觉得有趣,有了迅疾如电的剑意,世间少有能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显然,仵向北狰狞的丑脸并不在此列。
寒鸦在黄金台上盘旋。
仵向北迈着诡异的步伐,身子忽高忽低,手中的剑也像是初学剑的稚子一样,随着身体的晃动而不断摇摆,晃动的剑尖,好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
伴着这样怪异的动作,仵向北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仵向北已经欺到了罗荣寿的面前。
“该如何去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剑仙?”
罗荣寿拔剑,至少比对付即黎时要认真了些,嘴上说出来的话,当然不是疑问,是想为所有人解释这个问题。
“真正的剑仙,便是领悟了一种剑意,是世上某种规则的体现,老夫的锐利极速,赤莽夫的彻骨冰寒,牛鼻子老道的绵绵不绝,司徒盛小友的退败不战,在使用剑法时,调动所领悟的剑意,就能有天地变色的威能!”
说罢,罗荣寿身影一晃,化为一道青影,迎着仵向北疾射而去。
通常说疾射,是一种夸张的形容,人如同箭一样射出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天下没有这般大的弓弦。
但此时的罗荣寿,当真就是疾射,他掌中一字电剑便是破风的箭簇,而他自己便是拖在后面的箭杆。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李夜墨在木楼上,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变化,他对剑法并不精通,多次见过剑仙出手,眼力还是有一些的。
仵向北身姿诡异,动作奇快,几乎是迎着罗荣寿一往无前的剑锋,以一种不要命的架势,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把剑递出来。
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短兵相接。
罗荣寿所说的锐利极速的剑意,显然已经在动用了,可是对付上仵向北,却显得宛如用筷子去夹刺猬,他的筷子很长,夹是夹得上,对面的刺却太密集了,夹上了也就刺上了,投鼠忌器之下,竟然打出了平分秋色的局面。
不知道罗荣寿是不是真的已经尽了全力,但先可以确定一点,这一战之后,天下要再添一尊剑仙了。
李夜墨看向黄金台边缘的仵向南,面容便如同三月的和煦阳光一般,平静看着场中二人的激斗,凌空比划着剑指,好像那条恶鬼,真的是在按照他的指挥舞剑。
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抓的煞白,李夜墨喉咙里激荡的杀气,发出虎豹猎食时的低鸣声,一旁的侍女被他吓得瑟瑟发抖。
“仵向南,你最好能活下来,这样你才好知道自己有多不幸。”李夜墨在心中恶狠狠道。
“确实是诡异的剑招,不过你只有这么快吗?”
罗荣寿似乎还有余力未曾使出,“这种速度想要限制住老夫,可还是远远不够,你们落败的原因是因为太慢了。”
罗荣寿再次提速,但并不像是挥剑的速度增长,而是剑变快了!
该怎么说呢?
罗荣寿挥剑的速度没有变,但是剑自己变快了,所以剑变短了,一柄三尺长的剑,变为一两寸,就缩成两三毫,像是掐在罗荣寿指尖的一粒米。
等到这柄剑该刺出去时,剑刃又陡然变长,像是从手心里钻出来笋子。
仵向北膝盖迅速内翻,扭曲着矮下身子,险险避过,但终究是站立不稳,躺倒在地上。
台下顿时爆发出欢呼声,一场盟主大会,不但会见证盟主的诞生,还见证了一位剑仙的诞生。
三身道人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中有些庆幸:还好刚才没有登台,若是自己独自面对一位剑仙,估计不出二十招,就会被剑仙斩于剑下了。
“确实是剑仙,你的剑意很厉害。”
罗荣寿扶起仵向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仵向北还是不答话,台下却有一人高声喊道:“你这叛徒还敢用剑吗!”
喊话之人正是一路追寻仵家兄弟的司徒盛,才刚赶到,就听见罗荣寿夸赞仵向北,这才忍不住开口大骂。
听了他的大骂,众人立刻就知道了仵向北的身份——血洗自家师门的西山剑宗叛徒替死鬼仵向北。
火船帮沧浪堂堂主范亦,示意火船弟子将司徒盛拦住,挺着大肚子上前道:“蓉蓉已经有言,今日选举武林盟主,不在嘉陵江畔解决私人恩怨,登台可以不论生死,台下就不要打打杀杀了,败剑仙不知道愿不愿意给我们火船帮这个面子。”
“好好好,我给小龙女这个面子,我这就登台手刃了这个叛徒。”
司徒盛解下行囊,手提宝剑破邪就要走上黄金台,范亦再次拦住他,“败剑仙是不是忘了,你剑扫九江门总舵时就已跌落了剑仙位,上面那位诡剑仙,可还是实打实的剑仙。”
司徒盛冷哼一声,“可笑,他现在是剑仙,所以我就可以不报仇了吗?”
范亦摇了摇头,道:“可是他刚刚也打输了,现在也要下台,你现在登台,对手只能是罗城主。”
“也不一定……”
一身轻飘飘的话语从黄金台上落下来,众人纷纷抬头去看,说话的原来是那个独臂的残废。
罗荣寿也转头去看他,想知道这位戏很足的讨债鬼仵向天究竟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当然,要是他们想暂借这个黄金台,自己也是很好说话的前辈。
只是仵向南的主意可能更好,见效更快。
仵向南竖起剑指,大喝一声,“百鬼夜行——”
“虿笼!”
“斩三花!”
两声大喊几乎同时响起,一个是仵向南,一个是罗荣寿身边的仵向北。
伴随着仵向北的大喊,掌中青锋迅速递来,在罗荣寿的后颈、两肩连点三下。
仵向南轻笑:“罗剑仙教导得是,你落败的原因是因为太慢了!”
罗荣寿的身子慢慢软下去,那柄很少离身的剑也垂落在地上。
台下的人几乎都傻了眼,一位剑仙就这么陨落在盟主大会上,而且还是死于自己刚刚打败的对手,死于可笑的偷袭。
三身道人脸色煞白,他想到了更可怕的后果:仵家兄弟是一对不能掌控的疯子,而这疯子还是不能力敌的剑仙,他们当然不会像罗荣寿那样给他放水,那这个武林盟主……难道要落在这两个人头上!
“不可以!”
三身道人猛然从椅子上坐起来,几乎是咆哮出来,双手按在小间的窗棂上,嘴唇微微颤抖着,“不、不可以…”
所有人的目光都闻声转向这位天门门主。
三身道人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努力从紧张中缓解出来,若是坏了宁王的买卖,自己这颗人头也要换换位置了,手指台上的仵家兄弟,道:“屠戮自己的师门,这种人怎么可以当选武林盟主!第一条规则各位都忘了吗,大奸大恶者不能登台!”
台下立刻有人为三身道人帮腔,但马上又寂静下去。
按理来说,仵向北屠戮师门,理所当然是大奸大恶,可……可他是剑仙呀!天下不过一手之数的剑仙。
唐玄宗杀兄逼父也一样是天可汗,剑仙杀了自己的师门就要被人指摘吗?事出必有因,诡剑仙说不定也和唐玄宗一样,有着“不得不”的理由。
寂静中,仵向南温和的笑声又响起来,“坏人,我们当然是坏人,可诸位选出武林盟主,可不就是为了抵御坏人吗?如果连我们都不能抵御,这武林盟主还不如就交给我们来当。”
这话算是把那些想为他们洗白的人嘴给堵上了。
“挺好,现在我可以上台了吧。”
司徒盛眨着眼睛,看着胖大的葫芦山范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