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二十余位成名高手都还尚未出手,只等清风过后,作雷霆一击!
可当下,却是难得的寂静。
擂台上,杨虎灾醉眼迷离,摇摇晃晃,衣衫都被雨水和酒水打湿,看着台下众人,没来由的觉得他们喧闹。
衣冠楚楚,蛇蝎心肠,满口英雄,一群杂碎,嘿,狗杂碎!
这些人就像丑陋卑鄙的虫子,在黑漆漆的夜里说着渴望光明,前仆后继地扑打在灯笼上,却在白天缩进阴暗的缝隙。
他们正义也是这样,从来不合时宜,只在他们需要时亮出旗帜,不需要时就塞回麻木不仁里,用好像只是迂腐死板、迟钝懈怠、不解人情的善良表情,包藏着可怕的祸心!其实他们比谁都清醒、比谁都与时俱进……呵,这些个杂碎!
他们只在需要光时向往光,仁义道德不是约束,反而是他们手里听话的刀了。
杨虎灾想着,想着就大笑出声来,站着笑,捂着肚子笑,跌坐在地上笑,打着滚笑……一边笑一边把衣裳都脱下来,披散开头发,赤条条坐在擂台上,举起两条黑亮的臂膀。
“各位英雄,且瞧瞧、瞧瞧咱,看咱多干净!”
天徽子皱眉道:“大庭广众,褪去衣衫,也不羞?”
郭奉冷笑一声,嘲讽道:“本就是乡间粗鄙,要不是有把子蛮力,连药王谷的门也进不来。”
包不平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轻轻抚掌,慨叹道:是个真人!真个真!
赵无双也怔住片刻,遥敬一杯酒,一口吞下。
死守我心纯粹,不由外物迁转,真洒脱,真英雄也!
如此想着,赵无双伸手就要拉着两位哥哥离开,薛成和郭奉有些意外,都道:“好三弟,金凤花马上就有归属,现在可走不得!”
赵无双拉开枪套,寒光忽闪如毒蛇吐信!轻声道:“走便罢了,相安无事,不走,休怪赵无双今日撒野,枪挑在场英雄!”
旁边的病睚眦等人尽是愕然,纷纷错步远离,这赵无双一杆白枪,也是素有威名。
赵无双问:“走?还是留?”
薛成和郭奉咽了口唾沫,扯着赵无双快步出去。
赵三弟是块呆木头,极少提要求,但提出的还是应了的好。
过了半个时辰,仍无人登台,反倒是无事的人都各自散去,让整个院子显得空阔起来。杨虎灾裹着衣服,在擂台上打起呼噜。十月的天已经转冷,躺在蒙蒙细雨中应该很冷吧。
九江门赤地玄武忽然站出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杨壮士,莫说某欺负你,这碗酒我喝,你,却不必喝!”说罢,脱下锦绣披风,一跃丈许远,直接跳到擂台中央,大喝一声,顿时将杨虎灾惊醒。
“来了?”杨虎灾揉揉睡眼,摸起手边的酒坛,咚咚咚喝了半坛。
好酒量!陈北伐脸色微变,嫉恨道:“不能喝了就别勉强,喝死了金凤花也救不回来!”
“喝死岂不快活,何必要救咱?”
杨虎灾摇摇晃晃站起来,真是个大汉子!比陈北伐高出半个头,不着寸缕,坦坦荡荡,正是:头顶天常嫌云遮眼,浑铁铸独怕锈黄花!
陈北伐也不示弱,身躯一震,筋骨咯咯作响:四十载童子横练,得几个名家真传,铁拳蜀中称一霸,九江门里二当家!
要说先赢过杨虎灾,之后再熬过二十几个好汉,非他这赤地玄武不可!众人先前不肯登台,多半也是因为玄武未出。
陈北伐扎着马步,摆了个后手的起式。
修硬气功的与人交手大都如此,仗着熬打过的筋骨,挨两拳才出一拳,可一拳的效果就胜一百拳!
杨虎灾围着陈北伐转了几圈,这看似普通的马步加上寻常的起手式,却把周身都护了个严实,无论攻击那里都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击之后,陈北伐的拳脚便能紧随其后,一旦沾上,就只有一拳一脚的硬拼,就讨不得便宜了。
病睚眦开口催促道:“杨老弟若能取胜,还请尽快出手,这雨已经有些凉了!”
燕十三一脸痛惜道:“大门主去避雨吧,可别冻坏了身子!”
天徽子看二人鬼祟,叹息一声道:“若能用剑,贫道也不必如此畏畏缩缩。”
杨虎灾绕到第五圈,突然在陈北伐身后出手,一掌击向陈北伐后颈,掌风犀利,如刀似剑。陈北伐虾子般拱起身子,藏拳在腹,要硬接下这一掌,再做还击。
这一掌打的结实,千斤力道纵是青石也要砸开,陈北伐只是闷哼一声,挥拳侧扫,杨虎灾惊咦一声,揪住陈北伐的衣领后跳,他手臂长、身子又重,把陈北伐拉了个趔踞。
场下的人都瞧着是杨虎灾按着陈北伐的头,好似街头斗殴中高个欺负矮子。陈北伐又攻上十几招,却让杨虎灾按住肩头,头都无法抬起。话说杨虎灾真老虎都能按进泥里,更何况一只假玄武。
陈北伐左右打不到实处,霎时间怒火升腾,原地使了个鹞子翻身,挣脱了杨虎灾的手。
陈北伐扯去衣衫,只留下一条短裤,一身筋骨如黄铜勾勒!将辫子缠在脖子上,拍打着胸口道:“杨蛮子,你再来抓抓看!”
杨虎灾伸手去抓,竟如同碰到铁板,滑不溜手,想抓他的手,陈北伐陡然一缩,挥舞炮拳左右开弓,一左一右互为攻守。杨虎灾才挨到陈北伐的肌肤就被一拳打开,寻得闲暇还会被反攻一拳。
天徽子笑道:“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绰号,北伐兄的玄武之名真是恰如其分!”
燕十三道:“南炮拳打的虎虎生风,加上一身横练功夫,攻守兼备,可不就是蛇龟玄武。”
病睚眦在脚底敲了敲烟枪,得意道:“躲得过北伐的炮拳,破得了北伐的横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