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怪我,谁知道他们来得那么快。还有,张将军和他带领的金吾卫老是阻拦我们,我们不好下手,只是打了个皮肉伤。”
“他阻止你们出手?”幼薇问道。
“应该是阻止我们下重手。”朱温道。
黄巢没有说话,一副沉思的样子。
几个人说着话,王文木驾车大摇大摆地从亲仁坊的东门出去。车子进入朱雀大街,朱雀街是长安城里最宽的道路,街道宽敞而平坦,适合驾车快跑。
鼓声还在继续。到了朱雀街后,王文木把马车赶得飞快,因为他要在鼓声敲完之前把大家送出城。
时间很紧。
朱温突然道:“幸亏来了一帮闲汉,否则可能现在还在纠缠中。”
幼薇回道:“那些人是阿兄叫来的。”
王文木在车前道:“幼薇出的主意。”
黄巢深深地看了幼薇一眼,“今天多亏了你。”
幼薇摆手,“还得多亏你们用黑巾蒙住了脸和脖子,否则,就算我有心,也无力相救了。”
黄巢道:“这得多谢朱兄弟,他出的主意。”
幼薇对朱温竖起了大拇指,“我就知道你能行。”
朱温笑道:“你也很成功,劝服了文木兄,还设计让我们脱险,应该说我们两个这次的合作很完美。”
黄巢看看幼薇,又看看朱温,觉得他们笑得刺眼。但黄巢君毕竟是高情商的人,他坐到幼薇身边,拉起她的手道:“之前我对你有些误会,对不起。”
幼薇道:“我是想出面阻止你们的,但当时那情况,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只好先保住阿兄了,毕竟他上有老下有小。你们可以亡命天涯,他不行。”
“还是你考虑周到,我做事太冲动。”黄巢握着幼薇的手,“以后家里的事都听你的。”
幼薇抽出手,打了黄巢一下道:“说什么呢?”
黄巢笑着抓住幼薇的这只手,眼角余光去看朱温,却见他转眼看向车外,脸上依然是笑意盎然。唉,原来是他太过紧张了。
马车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了城。
只是,现在已是夜晚,马车出城可以,却不能连夜往紫阁山上赶。况且,王文木和幼薇也回不了城,大家只能找农户家投宿。
这种事情,黄巢没少干,以前跟着父亲贩卖私盐时,天色不早,通常都是卖到哪里宿在哪里。
有一次,他们去到一个地方,天快要黑了,一个男人非常热情地邀请他们去他家住宿。
黄巢没有多想,于是跟着去了。到了男人家里才知道,他们家穷得很,一床破被子,还说是他们家唯一的一床被子,他老婆孩子晚上都没有被子盖。
第二天早上起床,黄巢便问他想要什么,钱,还是东西,东西的话就只能是盐。按惯例,投宿人应该给点钱或者东西作为住宿的报酬。
男子不要钱也不要盐,而是期期艾艾地对黄巢说:“你能不能给我们家几口人各买一条裤子。”
这是什么要求?黄巢惊讶地问:“为什么?”
男人说,因为他们全家只有他身上这一条能穿得出去的裤子,其他人身上只是系了块破布遮羞。
黄巢震惊,他完全想象不到一个家庭到底多穷才能穷到全家人只有一条裤子!
看着男人哀哀的眼神,黄巢同意了。这天,他让父亲一个人去卖盐,而他跑到几十里外的乡镇帮男人一家买衣服。
往事历历在目,而他在贩盐的过程中碰到的穷人数不胜数,虽然没有穷到说全家人只剩下一条裤子,但家无余粮靠吃野菜采摘野果过活的大有人在。
这也是黄巢发誓要读书考取功名的原因,一方父母官能为百姓做的事太多了。
最后他们投宿在一个农户家里,勉强度过一夜。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大家就动身了。从农户家出来后,四人在路口分道扬镳了。幼薇和王文木回城,黄巢和朱温各自回自己读书的地方。分别的时候,大家各道一声“珍重”,便离开了。
幼薇从昨晚到农户家后,就一直在回忆和思考,昨晚的行动是否有破绽,思来想去,只有王文木叫来的那些闲人不可靠。
王文木则道:“这些人泥鳅一样,就算抓去审问,他们也只会插科打诨,不会读露实情,况且他们知道的也不多。”
“还有车行。”幼薇从车里出来坐到王文木身边道。
“没有问题的,晚上也有人租车的。”王文木侧头看她,问,“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幼薇摇头,“听说金吾卫善于从细微处着手。”
王文木点头道:“我会时刻关注事态的变化,这段时间我们都不要联系。如果有事,我让清莲通知你。你先进车里吧,要进城了。”
“好。”长安城高大的城墙已经映入眼帘,幼薇进车坐好。
幼薇一夜未归,鱼娘子急疯了,鱼秀才背着手在房里踱来踱去,嘴里骂着幼薇,不时责备鱼娘子几句。
鱼娘子也很委屈,“从小到大你都让我别管她,现在出事了你又来怪我。”
两口子一夜未眠,睁眼到天亮。鱼秀才道:“女孩子还是早点嫁人好。上次在韦侍郎家,我认识了很多读书人,有条件合适的,就许配给人家算了。”
鱼娘子道:“上次你说黄巢君不错,还让他家人前来提亲,现在这么快又改变主意了?”鱼娘子对黄巢的印象并没有多好,但出于对女儿今后生活的考虑,她还是更看重黄巢。
鱼秀才怒道:“你知道什么?那次是那次,这次是这次,养女攀高门,有更好的选择当然要选择更好的。”
鱼娘子想了想问:“你所说那些好的都是贵人吧?”
“贵人,当然是贵人。”
“那我们女儿过去就只能做妾,我不同意。”鱼娘子虽然软弱,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异常坚定。
“你们女人……我也不好把女儿往火炕里推,嫁过去肯定是不能随意买卖送人的。”
鱼娘子坚决不同意,“虽然我觉得黄巢君不是很好,但他与我们都是良人,能够娶幼薇为妻,妻与丈夫有同等的地位。”
鱼娘子太明白这个的重要性了,因为阿娘疼她,坚决把她嫁与鱼秀才为妻。否则以她买来的身份,只能做侍婢,最后沦为通房,那就是男人的玩物,没有任何地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