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举荐个人怎么算是胡乱说话,我听你阿耶说了,只要有贵人说一句话,他就可以当官了。幼薇,阿耶年纪大了,看着他年年报考,年年落选,阿娘看着心痛。”
幼薇叹道:“阿娘,举荐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尤其是向皇帝举荐,若被举荐人一个不好,举荐人是要负责任的。”
“幼薇,你帮帮阿耶吧。”鱼娘子恳求道。
幼薇蹙眉,后退几步看着鱼娘子愁苦的脸道:“阿娘,我有什么能力能帮到阿耶?”
“你、你有那么多高官朋友,你想办法肯定能帮阿耶的。”鱼娘子抬起头来,眼睛晶亮有神,看着幼薇。
幼薇不看她,收敛起脸上的神色,严肃说:“阿娘,你高估我了,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你和耶耶若是想在家养老,什么都不干,大不了我想办法去外面拼命挣钱。其他的,恕女儿无能。”
鱼娘子看着幼薇叹道:“我去做晚饭,你耶耶今天去报考,说好晚上回来吃饭。”
“哦。”幼薇默默退开去,心里想着这是不是她跟父母的又一次交锋,也不知道鱼娘子会怎么想她这个女儿。
算了,管不了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一种忧伤的情绪还是弥漫上了心头。这种情绪,每个青春期的男女都有,因为前路迷茫,前尘未定,所以忧郁迷茫彷徨。作为学心理学的幼薇虽然清楚这一点,但也无法控制情绪来临时心里的那种忧伤。
这就好比得抑郁症的人,明明知道自己病了,却还是受心里冒出来的想法驱使,甚至纵身一跃,结束自己的生命。
鱼娘子做好晚餐,鱼秀才还没有回来,等了一会儿,便来敲幼薇的门,“你耶耶可能不回来了,我们娘俩先吃吧。”
幼薇打开门走出来,坐到桌前,鱼娘子把一碗饺子端到她面前,道:“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生病了?”
幼薇摇头,“阿娘,我没事。”
看着幼薇筷子在碗里搅啊搅,就是没吃进一口,鱼娘子迟疑道:“是不是阿娘的话让你感到了压力?不管你怎么做,娘都不会怪你,你阿耶也是。”
幼薇抬眼看着鱼娘子,心里升起一丝感动,点头道:“阿娘,我明白了。”
“吃吧,吃了早点睡,画画也不要画到太晚。”
不得不说,鱼娘子的话让幼薇振作了一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韦保衡正在书房里读书,其实一颗心早已经飞到外面去了,嘴上读着,却没有一个字装进脑袋。
他想着陈韪怎么还没回来呢?幼薇应该也去了吧,以他对李可及的了解,肯定会请幼薇,还有王文木。幼薇……韦保衡看着窗前伸出来的芭蕉叶发呆,连嘴里的读书声都停了。
陈韪把马关在马厩里,从那边过来要经过花园,韦保衡的书房有一面就对着这个花园,读书时打开窗户可以欣赏到花园里的美景,韦保衡最喜欢坐在这一面看书。
陈韪经过花园时一抬头果然就看到韦保衡端着一本书站在窗边发呆。
“小郎君,鱼家小娘子写了字给你。”
“幼薇写了字给我,快拿来给我看看!”韦保衡高兴地向陈韪招手。
于是,陈韪没来得及进屋,就站在窗户外,把幼薇折的千纸鹤从怀里拿出来,递到韦保衡手里。
“你说她在里面写了什么?”韦保衡拿着千纸鹤看了又看,有点舍不得拆开的样子。
“郎君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韦保衡哈哈大笑,“对对,我这是傻了吧,可是她折得这么好,我有点舍不得拆开。”
陈韪低下头,不说话。心里想着,他家小郎君对鱼家小娘子还真是……有点痴呢。
韦保衡小心翼翼地打开千纸鹤,就看到幼薇如行云流水般的一手好字,是一首七言律诗。
韦保衡忍不住大声念道:“吾州唐子他州无,闭户偏读家藏书。志气颇闻已山立,神仙固自多楼居。终日坐忘对燕几,有时出游骑蹇驴。人生如此自可尔,勿羡新贵高门闾。”
陈韪问道:“小郎,诗里写了什么啊?”
“写得好。”一声大喝直接盖过了陈韪的声音,屋内的韦保衡听到这声暴喝,忙不迭地把纸揣进怀里,举起手里的书,眼角余光瞟到门口露出的一段紫色袍角。
韦悫从门外走进来,问道:“刚才那首诗是谁写的?”
韦保衡不敢抬眼看父亲,嚅嗫道:“一个朋友写的。”
韦悫看他那个样子就生气,抽喉咙喊道:“哪个朋友写的?以你的水平写得出来吗?”
“鱼、鱼幼薇写的。”韦保衡眨着眼睛小声说道。
韦悫背着手,挺着肚子问道:“那个有名的诗童鱼幼薇?”
“也是上次在湖边你看到的那个女孩。”韦保衡突然想到幼薇说过的话,说父亲的威严是装出来的,只要他嘻嘻哈哈地说话,父亲就装不出来了,他生出试一试的想法。
韦保衡鼓了鼓勇气,心说,为了幼薇拼了。他突然转身笑嘻嘻道:“阿耶,上次的女孩你觉得怎么样?刚才的诗就是她写给我的呢。”
韦悫看了看韦保衡,虽然这种笑嘻嘻的样子他也不喜欢,但总比萎靡不振或者猥琐好,他挺了挺肚子道:“还可以,只是也未免太大胆了些。”
说了这话,韦悫就转身出了门,不过一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韦保衡瞠着眼,过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她说对了,今天父亲竟然没有骂我,阿韪,你在哪儿?”
窗外哪还有陈韪的身影,但韦保衡一声唤,没过多久,陈韪就出现在窗外,“小郎君,你找小的。”
韦保衡趴在窗台上,低声道:“你说过一段时间,我求父亲做主,他会不会同意?”
陈韪秒懂他的意思,却不知道怎么回答。韦保衡拿书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个笨蛋,就知道你想不出来。”
韦保衡笑嘻嘻的,陈韪抱着被打的脑袋嘟囔道:“小郎君要是没事,小的下去了。”
“走吧走吧。”韦保衡挥着书,很快关了窗,坐在书桌前,从怀里拿出幼薇写的诗看了又看,仿照原来的样子重新折回千纸鹤,小心地夹到书里。
韦保衡那颗春水泛滥的心蠢蠢欲动,一个声音反复说道:“不管怎样,你一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