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瑜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那双眼睛充满了不善和嘲弄,明知道不该点头,她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道:“想知道。”
李近仁道:“他和他的随从那天晚上被我打晕丢进了粪池,寅时左右才醒过来。你若是不信,我找了证人来做证,现在让他们来说说当时的情况。”
男人说着,对外面招了招手,立时走进来三个武侯,其中一个对李近仁抱拳道:“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在维扬路附近巡逻,大概寅时许,有三个人穿过维扬路,被我们发现,我们追上去发现三人身上都是屎尿,恶臭难闻,便远远地跟了过去。他们自己也忍受不了,直奔河道而去,后来跳进附近的河里清洗身子。我们本来是要抓人的,后来其中一人说自己是今朝的新科状元,另两个是他的随从,我们仨有人确认他就是新科状元,经商量后决定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走。”
你道这三人是谁,为什么出来给李近仁作证?原来,李近仁听绿翘匆匆说了前因后果,他进左府之前便找了附近的武侯,李近仁的父亲原来就是虞侯,专门管武侯的官。这些人自然愿意给他面子,找了当日维扬路值守的武侯来左府,以备不时之需。
这前后一证实,李亿当日的狼狈如在众人面前,有人捂嘴笑起来,有人胃口不好,干呕起来。众人看向裴子瑜的目光精彩纷呈。
裴子瑜也没想到,自己以之为天的夫君会被人丢进粪坑里,她傻傻地问:“你为什么要把他打晕了丢粪坑里?”
“这个问题问得好。”李近仁给了她一声赞美,他向幼薇伸出手,幼薇不知他要干什么,疑惑地看他,但还是把手递给了他。
李近仁拉住幼薇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对众人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我今后要厮守一生的女人,裴氏刚刚问我,我为什么要把她夫君丢进粪坑里,我现在告诉大家,因为他妄图占我李某人女人的便宜,我一怒之下,就把他打晕了丢粪坑里。这个理由你满不满意?”
“你胡说!”裴子瑜不傻,这个时候她若是认账,那就真是扬州城有史以来最大的笑柄,还有她的男人,也将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扔进粪坑的状元郎。
但是,因为有武侯作证,很多人都已经信了李近仁的说法,他们对裴氏投去嘲弄的目光。
“你胡说!”裴子瑜再次说道。
左淮安这时带了看病的大夫过来,道:“现在大夫来说说我儿的伤情。”
那名大夫向众人抱拳道:“伤者左肋骨折,内部器官亦有受伤,预计起码要在床上躺上两个月才能恢复。”
左淮安喝道:“裴氏,你准备给我一个怎样的交代?”
裴子瑜大叫道:“是你家媳妇误导了我,你该问她。”
左淮安冷哼一声,正要说话,李近仁道:“这是左家的家事,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搅了,告辞。”说着,李近仁拉着幼薇向大堂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转过身来,对左淮安道,“左家主,刘长史曾经说过,要把打人者交给他处理,某认为,把人交长史处府处理是最好不过的。”
左淮安拱手谢道:“谢明德君。”
走出左府,街上还有行人走动,晕黄的灯光透过窗纱照过来,给人以暖意。幼薇问道:“你觉得左家主会把人交长史处吗?”
“他会的。”
“为什么?”
李近仁笑了,手指绕住她头上的青丝道:“因为这是对他最有利的做法。”
幼薇扁了扁嘴,对李近仁的回答不甚满意,“你们男人是不是只会谈利益?”
“不是,我还会谈感情,比如说跟我爱的人,我就只谈感情,不谈利益。”
李近仁送幼薇回小院,很意外地看到刘瞻站在院门外等他们。虽然没有下雪,但是早上下的雪并没有消融,天气严寒,站在寒风中有多冷可想而知。然而,看刘瞻身上寒气森森,他应该是从左府出来后,便一直站在这里等他们。
“刘长史,天气这么寒冷,为何不回家去?若是有事,让僮仆通传一声,贤令不敢不听。”就算刘玲珑如此设计陷害,幼薇对刘瞻却也恨不起来。在左府,刘瞻若是强行把人带进长史府处理,即使李近仁也没有办法。但是刘瞻没有那么做,他顾及了幼薇的颜面。
刘瞻喟然叹曰:“我教女不严,是吾之过,站在寒风中,我想了很多,可能正是我的溺爱才让她变成今天这样吧。”
“长史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幼薇打开门,邀请刘瞻进屋,李近仁带着阿陌也跟了进来,众人在大堂里落了座。绿翘去烧水沏茶。
刘瞻坐下后很长时间都在沉默,幼薇便也沉默着。过了一段时间,绿翘把水烧好,给每人面前放了一个碗,碗里放一朵菊花,然后把开水倒上,倒去第一碗水,再把开水缓缓注入,菊花在水中沉浮,而那茶水,则变成了清亮的淡黄。
幼薇道:“据说菊花有疏肝明目,清热解毒的作用,大家现在多少有些上火,不如先喝喝茶,事情我们慢慢说。”
刘瞻慢慢啜了一小口,沉声道:“丫头,我知道我现在不该来你这里要求你什么,但是,作为父亲,我不得不来。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
幼薇便低了头,慢慢地喝茶。
李近仁道:“我们并没有把她怎么样,相反,我还建议左家主把事情交给长史府处理。”
刘瞻摇头,“不是罚不罚的问题,而是,她在左府呆不呆得下去的问题。”
幼薇抬头,“她在左府呆不呆得下去,我也做不了主,史君何必来为难我?”
“不,你可以做主。”刘瞻笃定道。
幼薇睁着眼睛看他。
“左名场今天为救你,付出了很大代价,你对他的感激之情必定会让你对他另眼相待,是不是?”
“就算这样,我们俩也只限于朋友之情,我不会越界去让左名场做什么,我知道朋友的界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