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舍不得。李近仁都已经忘记自己从太原出发的初衷了。走到这里，感觉像是回了家，到处都是相亲相爱的兄弟。

    当初被他带过来的那一百多号兄弟因为表现不错划到了蒋金助的部下。他们听说李近仁来了，一个个飞奔过来。有人扑到阿陌的肩背上，也有人与李近仁凭空掰起了手腕子。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向营帐走去。

    因为取得一些成绩，又得到上级领导的肯定，这一百多号兄弟一个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说起话来豪气冲天，看着着实让人高兴。

    “你们能在天兵军赢得一席之地，真的很了不起。”李近仁由衷赞道。

    突然想起在关帝山附近留宿的那家女主人托他带过来的衣服，鞋子。李近仁便问有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叫做陈章宪的。这些兄弟有听说过陈章宪的，道：“只知道他是军队里的人，但不知道他是哪支军队的人。”

    李近仁便去找蒋金助帮忙打听。

    阿陌跟一百号兄弟曾经同吃同住同操练，自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情谊，于是他在这边营帐里陪兄弟们说话。李近仁出了营帐，向蒋金助的营帐走去。

    一般来说，将军级别的，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相比起营帐，房间要大而舒服得多。

    蒋金助并不在房里，听附近路过的人说，蒋将军正在那边绿地练兵。

    朝着大家指明的方向走去，李近仁找到了正在练兵的蒋金助。蒋将军一脸严肃，负手走在训练的士兵旁边，负责训练的是一名参将，大声地喊着口令，士兵们刚猛有力地出拳踢腿，整个练兵场严整肃穆。

    李近仁走了过去，在军营呆了一段时间，李近仁以勤奋学习兵法出名，曾多次向蒋金助讨教。

    一个副将跑过去向蒋金助禀明情况，蒋金助便从队列旁走出来。

    李近仁对蒋金助叉手行礼，道：“蒋将军真是大忙人，这么大太阳也不休息片刻。我看气氛比较肃杀，我的那些兄弟也调到了将军手下来了，大帅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吗？”

    蒋金助眯眼看了看天上，道：“南诏军攻下安南的消息传到吐蕃，吐蕃那边频频有动，我们这些将士不得不有所防范。”

    李近仁叹了口气，感觉到大唐现在就像一个到处有筛眼的筛子，走到哪里都是漏。小波农民起义，外加四方群敌环伺，内忧外患，还要加上一个不省心的皇帝，除非上天派人来拯救，否则都不大可能重返生机。

    似乎看透李近仁的心思，蒋金助道：“任何时候，保家卫国都是军人的使命。”

    没有到过军营，李近仁不知道军人的可敬，可自从与军人相处之后，李近仁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群可爱的人。

    向蒋金助表明来意之后，蒋金助对跟在身边的一个副将说道：“我好像记得上次表彰的人里有一个叫陈章宪的。”

    副将回道：“是的，将军，他原来是一名队长，现在被提拔为一名小校了。”

    这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想必他的妻儿听到这消息也会为他高兴吧。

    在副将的带领下，李近仁找到了陈章宪，这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长得可真黑呀。李近仁正这样想着，陈章宪道：“我的小名就叫黑子，阁下也可以叫我小黑。”

    “呵呵。”李近仁拍了拍陈章宪的肩膀，心说这人可真有意思，“你妻子托我给你带了一包衣服和鞋子过来，我放在马车上，你随我去取吧。”

    听到妻儿的消息，陈章宪很是高兴，连忙询问妻儿的近况，听到说过得很好，他脸上便笑出了褶子。

    李近仁说起关帝山附近村民的情况，陈章宪不禁感慨唏嘘了一阵。

    “那里很多青壮男子都进了天兵军，现在都调到了蒋将军的部下。”李近仁道。

    同一个地方的人，算是老乡，又在同一个军团，希望他们能够互相帮衬。这是李近仁的想法。

    陈章宪表示他早就知道这件事，而且这帮兄弟的队长陈阿斗还跟他是一个村的。

    “我们陈家的男人，都是在山野里长大的，从小性子就是坚毅刚强不怕苦，这种性格在部队里肯定能干出成就来。”

    接着，陈章宪讲述了自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冲锋陷阵的经历，从一个普通小兵混到伍长，再到队长，再到小校，说是历经百战也不为过。

    很励志的一个故事，很可敬的一个英雄。

    走近马车，李近仁从马车上拎了一大包东西下来，交到陈章宪手里道：“你妻子说，希望你有时间能够回去看看她和孩子。”

    陈章宪说：“吐蕃现在正蠢蠢欲动，暂时只怕回不去了。我刚升了小校，这时提出要回家一趟，上面肯定不同意。只能等边疆平静一些再说。”

    抱着妻子带过来的东西，陈章宪摸了又摸，然后把那包东西贴胸口抱在怀里，道：“听说他们生活得安逸健康我就放心了。”

    他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流出泪来，泪水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他连忙用手擦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你见笑了，你什么时候回去，这段时间我给我儿子做了一个小玩意儿，想托人带给他，到时阁下可以帮我交给他吗？”

    “可以，还有什么要带给你妻子吗？”李近仁问。

    “你给我带一句话吧，”陈章宪道，他转身面对李近仁，郑重地说，“你告诉她，我也很想她，但是自古以来，忠义难两全，我……也是没有办法。”

    说完，他就抱着东西转身走了，李近仁看到，他走过的地方，有晶莹的泪珠落下，很快消失在泥土里，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李近仁看着陈章宪走远，幽幽地叹了口气。想着兄弟们都发展得好，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叫上阿陌，再去见见莫大帅，就可以回去了。

    若说这一路奔波到底是为了什么，李近仁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为了那些兄弟，想探知一下他们的情况，或者是因为军营，它有一种魅力吸引着李近仁向它靠近，或许仅仅是因为莫鲜夜，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