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木也不再隐瞒，道：“阿兄这几个月手有点背，总是输钱，你那两千，暂时只怕还不上了。那些对你来说毛毛雨啦，富商给你送了那么多钱，你自己又能赚，干脆就送给阿兄算了。”王文木说得很轻巧。

    鱼玄机算是明白了，王文木是真染上了赌瘾，知道她身上有钱，所以来赖账加借钱了。

    “阿兄，你若是真拿了钱去做正经营生，别说两千，就是两万，看在我们曾经的情谊上我也得借。但是阿兄拿去赌博，那就恕玄机不从命了。”

    王文木在玄妙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来，道：“妹子，你如今这么有钱，阿兄却是穷得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就是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你也不能这样啊。”

    鱼玄机摇了摇头，她知道，王文木变了，过去的那个王文木在岁月的消磨中已经死了，留下的这个，虽是顶着他的躯壳，但是已经不再是那个人。

    鱼玄机没再多说话，拉着玄妙和绿翘走出了这个房间。

    王文木连忙站起来道：“妹子，你别走啊，阿兄好几天没吃过饭了，真的，你弄点吃的给我吧。”

    鱼玄机没法，到底念着一些往日的情谊，让绿翘给他端点吃的来。恰巧李近仁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鱼玄机道：“没事，处理一些故人之间的事情。”

    王文木突然就站到了李近仁面前，看着李近仁道：“哦，我知道你了，广陵富商李近仁，好多年前你就觊觎我家妹子了。我就说谁这么慷慨大方，原来是你。”

    李近仁知道王文木这个人，但是双方没打过照面，今日一看到他，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虽然与幼薇口中的阿兄出入很大。李近仁蹙紧眉头问道：“你是王文木？”

    “是啊，我就是王文木，当初我妹子逃离长安的时候，还是我帮忙才让她有机会脱身的呢。就冲这一点，你怎么都得感谢我吧。”

    王文木对着李近仁的这副嘴脸，让鱼玄机看了想吐。他怎么能笑得那么市侩？又怎么能对李近仁张得开口？他的自尊呢？哪里去了？

    这让鱼玄机再次清醒地认识到，王文木真的死了，在他的妻儿死了之后，在他的母亲死了之后，他的灵魂已经慢慢地死掉，剩下的只有一具令人闻之作呕的躯体。

    鱼玄机看到王文木那样子，当着他的面道：“我那个疏朗仗义的阿兄已经死了，你是谁？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王文木的脸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同时脸上还有些难过的情绪。

    鱼玄机也很难过，李近仁拍拍她的肩道：“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鱼玄机点了点头，低声嘱咐道：“他到底是我曾经的阿兄，你不要太过强硬。”

    李近仁道：“放心，我有分寸。”

    李近仁走近王文木道：“你跟我来。”李近仁从王文木身边走过，示意他跟自己来。

    王文木走的时候还看了鱼玄机一眼，突然想着李近仁这莫不是要跟他谈价格，于是嘻嘻一笑，就亦步亦趋地跟着李近仁走到咸宜观后院去了。

    鱼玄机本来还有些伤心，被王文木那么一笑，她连最后的悲悼都省了。在心里默默地将王文木这个人划掉，从此，她不再将王文木视为至亲。

    王文木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可以开口问李近仁要多少钱。他那么有钱，少说也得给个五六万吧。

    李近仁负手走在前面，走到银杏树下，银杏树光秃秃的，只剩下诘屈聱牙的枝丫，向四周伸展。

    他转过身来，对着王文木道：“你当初帮了她，我很感激你。是这样，我给你五十万，从此之后，你再不准去打扰她。”

    王文木心头狂跳，五十万啊，他一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多的钱。

    “真、真的吗？”王文木问，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出手豪阔，张口就是五十万。他还只想着能不能问他要五六万，真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李近仁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再打扰她，而且，从此你们两个人之间两清，不管是她帮过你还是你帮过她，都两清了。”

    王文木脱口道：“一百万，一百万我就再不打扰她，毕竟我和她的兄妹之情也是有数年之久的。”

    李近仁眼一凛，王文木心里一吓，就要改口，五十万也很了好吧，李近仁却说：“那就一百万，但是你要清楚一点的是，违背诺言会是什么下场，我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懂？”

    王文木连忙道：“我懂我懂，你这样的大人物，要碾死我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你明白就好，跟我来吧，你从我这里拿钱的事，却是没必要跟她说，你我心知肚明就好。”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王文木谄媚地笑道。他紧跟着李近仁出了咸宜观，在经过鱼玄机的时候有一丝愧疚一闪而过，想当初还是鱼玄机救了他呢，到最后却是他从鱼玄机男人手里拿钱。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坦然了，她男人那么有钱，不拿白不拿，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不会因此变穷。

    后来，鱼玄机问李近仁，怎么处理王文木的事情？李近仁回道：“嗯，出了点钱给他，他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鱼玄机问他：“你出了多少钱给他？”

    李近仁含糊道：“不多，一点点。”

    一点点到底是多少？李近仁也没说清楚，鱼玄机也就当那么三五万，不成想王文木狮子大张口，从李近仁手里拿了一大笔钱。

    王文木自此之后倒真的没来打扰鱼玄机，他手头上有了钱，很过了一段滋润的生活。但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他手里有钱，又如何会轻易放过他，总要想尽方法将他手里的钱败光为止。

    所以王文木很快又返贫，但他还是牢记李近仁的那句话，不去打扰鱼玄机，不是他现在多诚信，而是他还有最后的羞耻心。

    等到他最后一丝羞耻心都泯灭的时候，王文木将不再是王文木，而是变成了一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