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梓潼两城各驻扎着三万兵马,是蜀国的边陲重地。特别是永安城,临近楚国,是进入蜀川的东大门,此城由蜀国唯一的上将张任亲自镇守。
这一天,收到张任紧急召集令的大将严颜在太守府门前下了马,又行色匆匆地赶到了议事堂。
走进堂内,他发现军中的大统领级别的将领都已经到齐。严颜心中不由有些困惑,并未收到王城下达什么军令,上将军急召众人来是做什么?
他转头看向大堂正中坐着的男子微微一拜,道。
“严颜来迟,请上将军恕罪。”
主座上的男子国字脸、短须,身材魁梧,年纪约三十多岁,比严颜还要年轻的多。听到严颜的声音,男子从假寐中挣开了双眼,目光如炬,若有电光流淌。严颜不禁绷紧了身体,但男子爽朗的笑声很快又让他放松了下来。
“严将军不必拘礼,现在离我说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不过既然大多已经到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严颜闻言站到左首。大堂内也肃然安静下来,张任扫视了下众人,点点头说道。
“我欲即刻兴师征讨荆州,诸将谁愿做先锋?”
张任的话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枚棋子,掀起了无数波澜,有人欢喜若狂,有人面面相觑。
“好哇,我大蜀争霸天下之日终于来了!”
“荆州驻军现在正是最薄弱的时候,此时出兵正可一战而下。”
“怕只怕惹怒楚国,待孙策征讨完徐州,十万精兵又掉过头,我军不一定能抵挡的住。”
“你说什么?周恒,你莫不是怕了楚国?”
“好了好了,张嶷你也少说两军,荆州的太史慈也不是易于之辈,切莫轻敌。”
张任只说完一局就平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将堂下众人的争执都收在眼中。
“上将军,老夫有一事不明,请上将军解惑。”
严颜神色凝重地站出来,又郑重一拜,沉声问道。
“此次征讨荆州,是王上的意思,还是上将军的意思?”
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细细体味不禁心中仿徨,都看向了张任。
叹了一口气,仿佛早就预料到这般,张任和颜悦色看着严颜说道。
“老将军,这是我的意思。”
严颜瞪着张任的眼睛,又顶撞道。
“恕属下直言,若楚国进兵来犯,上将军出兵迎击也就罢了。但楚国至今并没有犯我蜀国之意,此时出兵必然会被天下人视为是我蜀国进犯楚国。”
“将军虽身兼永安太守,更是我蜀国上将,但恐怕还没有此等职权代表王意。还请上将军收回成命,奏请我王!”
若是奏请有用,就是拖上月余延误些战机,我也会去做的。但奏请有用吗?
张任脸上弥漫着肃杀的寒气,说道。
“此次机会千载难逢,正是我大蜀东出天下之时,岂能悠游寡断延误战机?严将军,若本将一定要此时出兵呢?”
众人噤若寒蝉,这本该是君王与上将军在庙堂之上讨论的事情,如今却降格到这里争论,不伦不类、荒诞不羁。他们这些大统领哪敢说话?
只有严颜,单膝下跪急声劝道。
“严颜本部一万兵马绝不会动,还请上将军三思啊!”
张任冷下脸,喝道。
“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左右来人,把严将军押进大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会面。”
侍立两边士兵瞬间出来两个人按住了严颜肩头,严颜用力挣扎,两名士兵显然制不住他。严颜看着张任着急道。
“不可啊,上将军!这会毁了你的大好前程!将军三思啊!”
但张任的脸上只有冷漠。
“分分合合,如今天下虽然大乱,但终究会趋于统一。人民心中的期盼,全天下都是一样的,如同水里的鱼,你说鱼能离开水吗?”
眼见两人制不住严颜,左右又出来两人合力按住了他。张任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盯着严颜继续说道。
“鱼离不开水,正如人民需要重建秩序,所以统一的大势不可逆转,所以群雄争霸、逐鹿中原。蜀国若不变强,你我早晚成为他人的俘虏,还谈什么前程不前程的。”
“拉下去,押入大牢。”
“上将军,你三思啊,这可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啊!”
严颜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张翼走出来求情道。
“上将军,严将军是尽守本分,也是对您有所担心,还请上将军不要苛责。”
“我自有分寸。”
张任也不是嗜杀之人,考虑到此事不管如何他都必须承担责任。且不说荆州,以后永安交给谁来镇守,必然是严颜最为合适。此时让他在牢中受些苦,日后这些都会呈到王的面前成为他的功绩。
但张任也不点破,又看向众人厉声道。
“谁还有异议?”
众将连忙答道。
“我等愿听上将军调遣。”
张任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张嶷听令,命你为先锋,率三千精兵以演练为名开拔出城向江陵进军,遇山开路、遇水架桥,为大军打通到江陵城的道路。”
“张嶷领命!”
顿了顿,张任又说道。
“张翼听令,命你筹措粮草,务必在五日内准备好两万大军三个月的用度。待我大军出发后,你率三千兵马随后保障粮道、守卫粮仓。”
“张翼领命!”
“其他诸将随我大军一同行动。”
“我等领命!”
军议结束,众人散去,只有张翼留在张任身边。
“上将军留我在后军,可是为了监视永安城,防止消息传到王上耳朵里?”
张任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消息是拦不住的,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天冷了,大牢里更冷,给老将军多加一床被子。我若能打下荆州,王上应该会派吴懿接管,让我回去治罪。若我打不下荆州,永安城以后就靠他了。”
张翼垂下头,眼神黯然。
“只怕上将军若出事,无人能守荆州,反便宜了刘备。”
张任看着张翼,摇头大笑道。
“先不说我们打下荆州后能不能动摇楚国让刘备获胜,就算他真打败了楚国,拿下了江东又如何?”
“刘备这人,有两把剑,一把曰‘仁’,一把名‘义’,如今刘备贪图眼前之利,自断其器。就算能骗过天下百姓,又如何能骗天下士子?此人已不足惧,天下只剩曹操、孙策可成蜀国大敌。此战我和徐汉若能胜,便为主公剪除了孙策,蜀国日后才有和曹魏争锋的资本。”
江陵城,太守府。
蒯越正在书房批阅公文,一名幕僚忽然急急走进来禀报道。
“大人,永安密探传回消息,蜀国出兵犯我荆州来了!”
“怎么可能?!”
蒯越拍案而起,怒色道。
“刘璋,鼠辈而已,哪有这个胆子犯我大楚?快拿奏报来给我看。”
幕僚连忙把密报递了上去。蒯越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奏报,他又狠狠地把奏报摔到地上,咬牙切齿道。
“竟是张任私自出兵!可恨!他好大的胆子,竟敢瞒着刘璋私自调动军队!”
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蒯越只觉得眼前一黑,但经过最开始的惊怒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思考起对策。
如何是好?
立刻想办法让刘璋知道这个消息?
可一旦出兵,是刘璋想收就能收的吗?
不,不对。
就算能收兵刘璋也会装聋作哑先观望一下,若胜便乘胜追击,若败再舍弃张任向楚国致歉求和。
无论如何,必须先守住江陵!
只要能守住江陵,便有无穷的手段可以施展;若守不住江陵,荆州就危险了。
蒯越转头看向幕僚道。
“快!传消息给上将军,请上将军火速带兵救援江陵。还有,立刻让霍峻将军来见我。”
听了蒯越的吩咐,幕僚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霍峻带着一个少年来到太守府。
“拜见太守大人!”
“这是?”
“哦,这是犬子霍弋,在我麾下做一名百夫长。我带他一起过来,此次出征我们父子一起去。”
蒯越犹豫了一下,终究点点头道。
“上阵父子兵,我尊重你做的选择。”
“蜀国出兵的事你应该已经听我的幕僚说了。我要告诉你是,你必须在夷陵拖住敌军先锋至少三日,而江陵城中只有你的两千精兵,我只能让你带出去一千人,能做到吗?”
霍峻郑重道。
“大人放心,我一定把蜀军先锋挡在夷陵,在其中军达到前都不会让一名敌军越过我的防线。”
“好,拜托将军了。”
蒯越知道这一战绝不轻松,甚至霍峻也是做好了必死的觉悟。但这一战楚国不能输,不然等太史慈的援兵赶到,江陵城很可能已经是蜀军的了。
攻守相逆,江陵之战对楚军就太不利了。
他走上前拉住霍峻的手,说道。
“跟我来,咱们去试试能不能请到一位贵人助你一臂之力。”
什么贵人一个人就能帮我抵挡三倍的敌军?莫非江陵城内还有才智不输蒯越的隐士?霍峻和蒯越也是旧相识了,也在江陵生活多年,他可不知道有这样的人物。
“谁啊?”
蒯越一边拉着霍峻往外走,一边答道。
“墨家巨子,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