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修脸靥上的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仔细想了想,摇头说道:“诗词歌赋与科举制艺是两回事,李冕公子在科考上怕是不行,在才情方面或许有过人之处。否则的话,陛下怎么会钦点她为驸马,以当今陛下的精明,恐怕不会只因为一句寒门无贵子。”
“呵呵。”
陈圆圆听到一句李冕不行,绷不住的笑了起来,前仰后合,胸前高高的鼓了起来。
李冕不知是不是听错了,传来了一丝绢布崩裂的声音。
陈圆圆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收起了笑容,一只手牵着小毛驴的缰绳,另一只手捂在了胸前。
李冕看见了陈圆圆的反应,知道没有听错。
陈圆圆的神情变得紧张了起来,脸容微红,似乎又想到了某一次见到李冕时不堪的场景,低着秋水眸子,不敢直视他了。
沈宜修为李冕辩解了两句,又对眼前的李冕有了不满:“私下里议论旁人不是君子所为,这位公子想要踩着其他人获得圆圆姐的青睐,恐怕不是明智之举,以奴家对于圆圆姐的了解,适得其反了。圆圆姐虽然已经赎身了,却也不会随便挑个人嫁了,即便是嫁人,位份上也应该是个正室夫人,相公的家世背景少说也得是世代簪缨的望族。”
沈宜修说到这里顿住了,看了一眼面前的李冕,没有明说,话里话外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了。
李冕从里到外,不像是一位官绅望族。
李冕点了点头:“实情。”
寒风拂面,倒春寒只剩下末尾的一点余韵,时间快要来到了初春,天气还是比较寒冷。
李冕腹中饥饿,又被寒风一吹,没有闲聊的心思了,只想着尽快带着雉奴去吃一碗冷淘。
出于客气,李冕随口问了一句:“小娘子可曾用过午膳,还没吃过的话,不如一起去不远处的银锭桥吃一碗冷淘。时候尚早,用过午膳以后,再回家磨豆腐也不迟。”
陈圆圆抬起秋水眸子朝着银锭桥的冷淘滩子看了一眼,光洁白皙的脖颈咽了咽口水,本来没有想吃冷淘的心思,经过他提醒,倒是想吃上一碗鲜嫩可口的冷淘了。
银锭桥的冷淘在金水河畔一带颇有名气,上至官绅公子,下到贩夫走足,全对槐汁冷淘赞不绝口。
陈圆圆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想要与李冕一起去吃一碗冷淘。
为了答谢白豆腐的主意,决定请他吃一碗。
另外,闺中密友沈宜修一直想与李冕坐在一起闲谈诗词歌赋,到时候正好是个恰当的时机,挑明了李冕的身份。
谁知,沈宜修却是摇了摇垂云髻,青翠步摇跟着晃动了几下:“以圆圆姐的身份,请她吃一顿冷淘恐怕不怎么体面,这位公子想要追求圆圆姐,出手未免小气了些。时候不早了,家中还有一些事要忙,奴家与圆圆姐先回去了。”
沈宜修说完这句话,不等陈圆圆回应,主动拉着她朝着自家的廊院走去。
陈圆圆眨了眨秋水眸子,很想解释一句,是她想请李冕公子吃一碗冷淘。
再说了,以李冕的性子,不见得会请她吃一碗冷淘。
十有八九,是让她这位名动京城的名怜陈圆圆自己掏银子。
陈圆圆看着一眼不想与李冕有任何交际的沈宜修,很想笑出声,却又怕裹在胸前的红肚兜开裂,只能抿嘴轻笑了几声。
眼前发生的一幕,颇有几分叶公好龙的意味,只不过,作为叶公的沈宜修,不知道刚才婉拒的那人是她所想见的李冕。
本是一场才子佳人的偶遇,到了最后,不尽人意的草草收场了。
没有出现才子佳人的相谈甚欢,一起畅谈诗词歌赋,相约着某日一起参加诗会雅集。
李冕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显然不想说明,尚且是在知道沈宜修很想与李冕交谈的情况下。
陈圆圆也就不好越俎代庖了,只能帮着李冕隐瞒身份,没有挑明,好笑的看了一眼沈宜修:“宛君妹妹昨晚又没睡好?拿着李冕公子亲笔手书的那张蜡笺,又是欣赏了一夜。”
沈宜修没有因为这句话里的歧义感到羞耻,还没出阁的女子,整天拿着一名男子的亲笔手书不停的翻看,有着红叶传情的嫌疑。
沈宜修问心无愧的说道:“奴家与李冕是神交,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那些肮脏龌龊的想法,再者说了……”
沈宜修还没见过李冕的真人,不知道他的相貌如何,嗯……能够成为朝廷的驸马,相貌应该不会差了。
陈圆圆沈宜修前往自家廊院的路上,刚巧路过了银锭桥,瞧见了让她们两人都感到诧异的一幕。
李冕居然是与孙公袁公两人坐在一起吃冷淘,只是闷头用着冷淘,不会让两人感到诧异,也许是碰巧凑在一起的食客。
李冕却与孙公袁公两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关系不是碰在一起的食客那么简单。
陈圆圆知道李冕的真正身份,曾经受邀去给孙公袁公唱过几次昆腔,对他们两人颇为熟悉,也知道孙公袁公两人这些年来,没能瞧得上过哪一名官绅公子。
今日却看见李冕与孙公袁公坐在一起畅谈,不是入得了眼了,看得出来,对于李冕有着非同一般的欣赏。
沈宜修不知道李冕的身份,却认识孙公袁公的后辈子孙,站在袁公身后的湖罗衫少年,他是孙公的族孙,又是袁公的门生弟子。
可以确认的是,李冕不是孙公袁公二人的后辈子侄。
不是子侄辈的话,怎会与孙公袁公二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难不成他有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
沈宜修立即想起了一件事,怀疑坐在孙公袁公身边的那人是李冕,很快又把这个念头驱出脑外了。
孙公袁公两人不见得瞧上才子,更欣赏务实能干的年轻人,就拿孙传庭来说,年纪轻轻就对边防有着各种见解。